发资料简单，点好每组人数放在第一桌，同学们自己传下去，很快发完。
　　回到位置，外边已经坐了个人，高高的个子挤在座位间，脸埋在臂弯里，在睡。桌子间的距离窄，男生堵在那儿，压根进不去。
　　她轻声开口：“同学，麻烦让一下。”
　　纹丝不动。
　　她拔高声音：“同学，麻烦让一下。”
　　睡死般沉寂。
　　梦夏有点为难，迟疑稍许，将资料卷成圈，戳了戳他。
　　男生终于有反应了，先是稍微抬起点头，然后一手撑着桌面坐起来，眉头紧蹙，撂下一边耳机，浓浓的鼻音勾出不耐烦：“干什么？”
　　梦夏一怔，沈琰？
　　沈琰耷拉着眼皮，眼里缠着血丝，仿佛困得睁不开眼，草草扫了眼来人，然后...愣住。
　　很快的一瞬，沈琰别开眼，往后一靠，将脚架在桌下的横杆上，没有让路的意思。
　　回想到前天晚上，现在看见他都是尴尬，可马上要上课了，她好声好气地说：“沈琰，你让我进去。”
　　沈琰大爷似的坐着不动，不知道耍什么脾气，梦夏站着被围观，浑身不自在。
　　身后的男生看不过眼，帮她说话：“你一男生怎么欺负女生啊？”
　　旁边的人也开口：“占位置也不能这样，我看到这个女生先到的。”
　　......
　　七嘴八舌，似是而非。
　　梦夏有点急，乱乱地解释：“不是，这里没人，我们认识。”
　　吃瓜群众自动脑补：
　　“得~我多嘴，和男朋友吵架了？”
　　“我说，男孩子多让着女孩子点，别欺负女朋友了。”
　　连老师都注意过来，梦夏脸红到耳根，勾着点软软的小尾音，像诱哄：“沈琰，你别闹了。”
　　椅子被顶得刺啦一声响，沈琰站了出来，高出她一个头不止，气势更甚，像是随时能揍人。
　　梦夏勾着头坐进去，余光里，他又戴上耳机趴下睡了，一条胳膊往前搭，侧脸贴着手臂，眼睛虽闭着，眼尾却挑出点乖刺的味道，仿佛还窝着火气。
　　老师开始上课，梦夏平复心情，很快进入状态，学习对她而言是非常自然的事情，能完全沉浸到里面去。
　　老师讲知识点的同时穿插试题，不时叫同学起来回答。
　　“四组第五桌的男生，”老师看了眼沈琰，目光又转向梦夏，“同桌提醒一下。”
　　梦夏总觉得沈琰一碰就能炸，可别无选择，很轻地推了推他。
　　大概没睡着，一碰就睁开眼了，却没坐起来，眼神询问中掺着不耐烦，看着她。
　　梦夏在心里叹口气，手伸过去，小心翼翼地摘下他的耳机，压低声音说：“老师叫你答题。”
　　沈琰昨晚几乎没睡，脑子反应了两秒，撂下另一边的耳机，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电子教鞭的小红点指着一题，老师问：“这题选什么？”
　　沈琰目光没焦点似的盯着大屏幕，不知有没有在听。
　　梦夏在白纸上写了个c，轻轻推过去。
　　沈琰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侧，余光里看见她的小动作，无所谓，想随便选一个。
　　这时，感觉中指被人捏住，很轻地扯了一下，跟心被扯了一下似的，天旋地转地失衡了。
　　老师又问：“这题选什么？”
　　沈琰：“c。”
　　“很好，”老师接着问，“为什么选c。”
　　这就头疼了，梦夏正思考着该怎么提醒他，就听到沈琰说：“因为我同桌选c。”
　　梦夏：“......”
　　多么理所当然啊，跟念标准答案似的。
　　教室里传来几声笑，好多人看了过来，补课老师不比学校的老师，没生气也没勉强，居然也笑了。
　　“那就同桌起来回答。”
　　“......”梦夏窒了口气，站起来答，“itbeingsunday是独立主格结构，相当于becauseitassunday作原因状语......这里的it作逻辑主语不省略，所以选c。”
　　老师不知是不是玩笑：“你的英语很好，有空帮助一下同桌，坐下吧。”
　　梦夏：“......”
　　课间休息，教室闹哄哄地吵起来。
　　前桌的男生转过身子，敲敲桌子：“哎，同学，你的口语真好，有什么技巧吗？”

　　梦夏从课本里抬眼：“多听多练，我没什么特别的方法。”
　　“有没有好的音频推荐？加个微信，你把链接发给我呗。”
　　指尖碰在手机微凉的屏幕上，梦夏犹豫，久久不拿出手机，她不喜欢随便加陌生人，可也不擅长拒绝。
　　男生拿出手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手机那一小块被指尖碰得温热。
　　一只手伸过来，手机屏幕上是微信二维码，立在男生眼前：“扫。”
　　“你干嘛？”男生看看沈琰又看向梦夏，他才不要加这个男生的微信。
　　沈琰眼冷声沉：“要什么我发给你。”
　　男生只看梦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叫—”
　　“加不加？不加就转回去。”
　　男生脸色变了变，瞪向沈琰。
　　沈琰眼尾一挑，气势更强，愣是把他瞪得乖乖转回去。
　　就剩下他俩并排坐在一起，气氛酿出几分微妙。
　　梦夏问他：“你们那晚为什么打架？”
　　沈琰食指一勾，捻起梦夏的笔，在指尖转：“看他不爽。”
　　他越这么随意地说，梦夏越觉得不像，看着转动的笔，脑子发晕，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琰收住笔，转而问她：“你和他很熟？”
　　“嗯，从小就认识。”
　　梦夏声音平静，眼神没有一丝波动，这种自然的感觉仿佛根植于心，和面对他时的慎微有礼完全不同。
　　虽然林承彬在追陈思恩，他和梦夏明显不是那种关系，可那样没担当的人，她却掏心掏肺，心底有个声音蠢蠢欲动叫喧着不满。
　　沈琰盯了她几秒，收回目光，长指潦草地翻动书本，阳光肆意洒在桌面，那股躁意挥之不去。
　　下课后，老师布置了作业，新印的卷子，飘着淡淡的油墨味，沈琰捻着试卷一角，放在她面前：“你帮我一起做了。”
　　梦夏一顿，将试卷推回去，“...你自己做吧。”
　　“老师让你帮助同桌。”拉锯战似的，沈琰又将试卷推过去。
　　梦夏在心里叹了口气，清澈的眼睛看向他，对着这个连笔都没带的问题学生，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你不听课，也不写作业，为什么还来补课？”
　　沈琰表情一滞，忍不住笑了，低着头，笑得肩膀颤动。
　　梦夏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微微皱起了眉头。
　　沈琰半晌才敛住笑，看向她，声音懒懒的，有点无赖：“来看你啊。”
　　天空蔚蓝，有浮动的白云，她坐在窗边，白皙的脸映衬在这样的天空下。
　　他说完，清楚地看见她脸上慢慢透出红，那抹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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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夏将笔记本、资料、水笔整整齐齐地装进书包里，最后是他的试卷，她对着边角平整地叠好：“你的试卷...”
　　“做好了明天带给我。”
　　“可是...”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老师在外头催：“里面的同学，没事别逗留，要锁门了。”
　　沈琰站起身，仗着个子高，随便一个眼神便跟睥睨似的：“别忘了，你还欠我两件事。”
　　这人不正经极了，梦夏辨不清他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玩笑，犹豫着问：“写完这张试卷算一次？”
　　沈琰轻描淡写地说：“一直写。”
　　梦夏：“......”
　　“走了。”沈琰提步往外走。
　　“哎~”梦夏将书包带往肩膀上一捋，单边背着就急忙去追上去，“一直是多久？”
　　沈琰长腿阔步，步履不慌不忙，却总能比她快一点：“看心情。”
　　梦夏心一突，信以为真，跟在他身后念：“不行啊，你都报补习班了，还让我帮你写作业有什么意义？你来这不认真学习还不如好好玩...”
　　楼梯拐角，沈琰毫无预兆地回身，梦夏猝不及防，一下扑到他的胸口上，一股干净的，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丝丝缕缕扑鼻而来。
　　她神思一顿，连忙后退两步，身侧是一级级的台阶。
　　楼道安静，有温驯的风在吹。
　　“梦夏。”沈琰唤她，嗓音低柔地飘过来。
　　他难得正经，梦夏又不知怎么应对了，闪烁着目光窘在那里。
　　沈琰偏开头笑了一下：“没发现，你还挺能说。”
　　梦夏小声争辩，“兔子急了还跳墙呢。”
　　沈琰隐约觉得哪儿不对，咀嚼了一遍她说的话，突然明白过来，又忍不住笑了。
　　梦夏被他笑得更窘，瞪着他：“你笑什么。”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不过这只兔子，无论是跳墙还是咬人都没什么威慑力。
　　沈琰故作惊讶：“你还会跳墙，厉害了。”
　　梦夏：“......”
　　到了一楼，熟悉的车停在路边，沈琰问：“你怎么回去？”
　　“地铁吧。”光线强烈，梦夏抬手遮在眼睛上边。
　　沈琰走到她身边，好似随意地往那一站，阳光斜射过来，他的影子正好遮住她。
　　一路无言，走到了路边，他说：“我送你。”
　　“嗯？”梦夏侧头看他，送她什么？
　　沈琰拉开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说：“上车。”
　　“不用，”梦夏站着没动，她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我坐地铁就好。”
　　沈琰也没勉强，手就那么拉着车门，只问：“我像那种把女生丢在路边，自己先走的人吗？”
　　他背着光，五官精致，眼眸很黑，她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却看不出他的心思。
　　梦夏摇了下头，不知道。
　　“不是就上车。”
　　反正理由已经摆出来了，沈琰不再废话，握住她的手臂，直接把人拽过来，往车里一塞，简单粗暴，哪还有方才慢条斯理和她掰扯的闲散样儿。
　　“我不是那个意思，”司机诧异地回头看了梦夏好几眼，看得她不好意思，往外倾身子想下车：“还是不用了。”
　　“快点，很晒。”沈琰俯身向下，一颗汗恰逢时宜地从额角滑下来，“顺路，客气什么，坐过去点。”
　　梦夏挺不自在的，又拧不过他，还是移到了另一边的位置。
　　沈琰坐上车，瞬间失忆，问：“你家住哪？”
　　......不是顺路吗？
　　梦夏报了个地址，汽车驶上路，市区有点堵车，一路开开停停，速度很慢。
　　沈琰往前探身，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两瓶水，递给她一瓶，拧开瓶盖，突然想到什么，又将她手里的那瓶水抽出来，自己那瓶塞她手里去。
　　动作虽算不上温柔，但还...蛮体贴的。
　　先到梦夏家，车停在政委家属院外，警卫员警惕地看着靠近的陌生车辆，红旗在远处的高空中飘，沈琰大概猜出她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难怪这副性格。
　　“谢谢你，我先走了。”
　　客气有礼，显得特别生疏，沈琰仰头喝水，仿若未闻。
　　梦夏以为他没听见，声音大了点：“沈琰，我走了啊。”
　　沈琰喉结滚动，咽下那口水，这才淡淡“嗯”了声，目光瞥过去，她已经推门下车了，明晰的阳光打在脸上，每一寸肌肤都异常清晰，她扶着车门，冲他微微一笑：“再见。”
　　她平日里表情淡，稍稍一点笑意，五官便柔美灵动得不像话，在眼前一晃，嘭，车门关上，人也走了。
　　沈琰灌了一大口水，丝丝凉意从喉咙滑下，却有一股燥热升上来。
　　梦夏回到家里，午饭，午睡，写作业，看书，她的生活像是流水线，按部就班，一晃半天过去了。
　　快到饭点，梦夏提前下楼，手心一震，她点开手机，是微博推送提醒，她特别关注的微博只有一个人——梦文昌。
　　他已经好久没有更新微博了。
　　她捻了捻手指，期待又谨慎地点开微博，是一段视频采访。
　　左右看了看没人，她这才点开视频，主持人的声音徐徐传出：“两年前，梦文昌导演凭借《听月》一举拿下多项大奖，名声大噪，大家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是零票房的地下导演，目前，梦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