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酒店超规格的礼遇,就连她请来的喉舌们,此时也有了叛变的迹象。
“宴会厅的位置没有错,是我们想来接一下你的。”
“……是叫叶钦呀?名字真好听。一路上辛苦了,累不累呀?”
“钦小姐,您真好看,刚才的车也很炫。真是闪花我的眼睛。”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不应该是这样的!钱慧心中有些失控,但却不得不驱散沮丧,从一群舔狗中间挤进去——
“你们不要堵在门口了,”钱慧先将人挤开,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小钦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钱慧,是你的三婶。”
比起凑热闹的吃瓜群众们,钱慧的亲戚身份显然更加有用。话落,便见叶钦转过头看向她。
钱慧这才注意到,叶钦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了墨镜,露出一双清澈的、纤尘不染的眸子来。
“我……”钱慧打了个磕巴,她心中浮现出一种奇妙的错觉,就好像自己一切被瞬间看透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叶钦又重新戴上了墨镜,转过了头。
“???”
什么意思,她看不起我?
钱慧莫名觉得羞恼。
她狠狠咬了一下唇,才堪堪维系脸上的笑容,只是嘴上嘘寒问暖的话,却再难说出口了。
一行人朝酒店内走去,酒店经理听说叶家订了秦阁为叶钦接风,连忙做主换了最高规格的包厢。
这让身后的吃瓜群众更是兴奋。
于是,忧心忡忡等在酒店内的韩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带着墨镜,神情自若地走在前方,身后簇拥着一大群熟悉的宾客,钱慧一声不吭地坠在最后。
韩静心脏莫名地跳了一下。
她顾不得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按捺心中的慌乱,定睛仔仔细细地打量那位陌生的女孩。
“……你是,叶钦?”韩静恍惚间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
对方就在这时候抬起头,同她目光触碰。
“你是谁?”
听到这句话,韩静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叶钦还没来得及反应,钱慧却一个激灵,仿佛瞬间重启,找到了自己的舞台。
“钦钦,你连她都不认识吗?她是你妈妈啊!”
钱慧的声音缺乏控制,尖细而高昂,就如同划过硬物的脆响,让人忍不住皱眉。
目光炯炯观察一切的钱慧怎么可能放过叶钦一丝一毫的表情?
她佯装擦拭眼泪道:“钦钦,不要怪你妈妈,她这些年也不好过。想到你在外面受苦,她也很难受啊。”
来了,预想中的剧情来了!
吃瓜群众精神大振,看向钱慧的目光中充满着敬佩——不愧是顶级演员,见叶钦这样,仍然能说出“你在外面吃苦”这种话。
这种苦他们也想吃。
“……不是这样的!”韩静被钱慧带了节奏,泛红的眼睛里出现一丝慌乱,“钱慧你不要胡说。”
但哪里胡说,她又说不上来。
她心中的确对叶钦充满无限愧疚,自始至终,她都不敢想这些年来,叶钦在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大嫂,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的难。”见韩静搭话,钱慧心里快笑疯了,“小钦你回来就好,以后就安安心心在家,做我们叶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
说罢,还意味深长地瞥了冒牌货叶轻语一眼。
简直将挑拨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她才不怕叶钦不上钩。
谁能忍受一个陌生人鸠占鹊巢,不但占了自己的父母,享了荣华富贵,还抢了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
“钱慧!”韩静急了。如果说钱慧只是拿自己阴阳怪气几句,她忍忍倒罢,可,对方怎么能挑拨姐妹关系?
这是她一直的心病!
叶钦她的骨血,这些年遗落在外,回来之后要好好对待。可叶轻语也是她的女儿啊!二十年相处积累下来一点一滴的感情,难道说没就没?
“……妈。”一直以来没有说话的叶轻语终于出声,轻声提醒濒临抱走的韩静,“妹妹还在看呢。”
后者瞬间冷静,喃喃:“对,小钦看着呢。”
叶轻语垂下眸子,抿抿嘴:“让大家都进来吧。”
一场冲突以叶轻语的插手而消弭,作为矛盾的中心点,叶钦反倒置身事外,眼睁睁地看完这场大戏。
“她们是在演话剧么?”叶钦转头问张群。
这个自从到了酒店,就保持沉默的吃瓜群众忽然被cue,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大概是……感情比较丰富?”
“哦。”叶钦若有所思。
原来她的亲人,都是这种调调。
两个人对话没有刻意避讳谁,因此,在场其他人脸上都忍不住流露出奇怪的表情,内心里发出快乐的鹅叫。
再看钱慧时,目光就完全不一样了——
别说,钱慧女士这一番唱念做打,还真的像一名话剧演员。
钱慧心中恨死了叶钦。
你才演员!
叶家两位夫人之间的交锋的确有些意思,但,吃瓜群众表示,他们才不在乎这个啦!她们的cpu,仍然被叶钦那闪亮的出场所占据——
“叶小姐,您来时候乘的车,不像是叶家的啊?”这厢,钱慧刚熄了火,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接上。
什么车?
吃瓜群众看似问车,其实是想打探叶钦的来历。
韩静和叶轻语没出门,只当是这人在故意找茬,没话找话。正想开口,韩静被拽了一下,只听坐在她身旁的钱慧“哼”了一声,
这一声中,包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忿和羡慕。
怎么回事?
这一回,就连叶轻语也跟着茫然了。
只不过现场显得最迷茫的人,反倒是被cue问答问题的人:“……你想买?”
“???”问话人一脸懵逼。
其他人也是满头问号。
……这问题是怎么到这一步的?但转念想想,这些一问一答竟该死的有道理。
——哥们,这车是谁的啊?
——你想买?
没一丁点毛病。
“车是朋友家的,应该不会卖。”叶钦说。
她坐的这辆小黑车在钟家出镜频率颇高,在叶钦看来,应该是比较受宠的那辆。
听说晁晁家里条件不错,想来是不会在这个关头卖车。
“不不不不!”问话人听完傻了,一咕噜站起来摆手,将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不买不买。”
买什么买?他有这个钱吗?他配吗?
自我连环三问后,问话人表示自己再也不想八卦了。奈何叶钦却没打算放过他,秀气的眉毛皱起:
“那,你要问什么?”
一瞬间,叶钦想到了自己那些不省心的客户们,说起话来声东击西。比如明明想问自己出轨会不会发现,却非要扯到自己老婆最近的身体状况上。
奇奇怪怪。
为了保证卜卦的准确性,每当这个时候,叶钦都要耐着性子问清楚。
“……我就是好奇。”问话人磕磕巴巴。
“为什么会好奇?”叶钦皱眉问。
在她看来,每个想法的出现和消亡,都有理由。想要帮人解决问题,就要寻根溯源,找到一念生的根本。
“……”问话人简直想晕倒了事。
为什么啊!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样追根问底的人!
他明明只想吃个瓜!
见被问话人满脸通红,神情绝望,叶钦认为她追溯到了事情的源头,委婉地提醒:“你……可能需要找点事做。”
一个人一天总会产生一定量的精力,精力使用多度,会浑身疲乏,四肢无力。但,如果闲来无事,无处消耗精力,也会变得焦躁难安。
在叶钦看来,这人之所以对什么都好奇,正是因为精力无处消耗。
明明是帮人解决问题,谁知对方听见这话后,神情大变,瞪了叶钦一眼,怒气冲冲地离开。
叶钦:“?”
这是……听懂自己的建议了?
叶钦为自己的助人为乐暗自点头,却没见周围人看待她的目光起了变化——
这新小姐也太厉害了吧!
旁人不过是想旁敲侧击她的来历,她怎么就人身攻击了呢?
还劝人去找工作?
吃瓜群众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微妙。
对气氛敏感的韩静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股暗流,连忙出来打圆场:“小女刚从乡下回来,不懂事,大家不要往心里去。”
又说会带着叶钦去和那位离场的宾客道歉。
钱慧连忙抓住机会阴阳怪气两句:“什么乡下人?我们大夫人也太过谦了。”
叶轻语低头,掩盖住眼底的笑意。
她虽然对叶钦惹事的功夫无甚好感,但也觉得凡事都有两面性。至少,从现在看来,她这位三婶想要靠甜言蜜语搞事情,可就难了。
经此一役,所有人都觉得这位从乡下来的神秘小姐是个硬茬,轻易不好得罪。
唯独硬茬小姐本人忍不住皱眉——
她是不是来到了平行次元?为什么这些人说话她听不懂?听他们的意思,明明她帮了人,竟还要道歉。
就在叶钦心中纠结时,包厢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门外。
酒店总经理带着一众高管,安安静静地等候着。他们的表情提前调节到了惊喜那一档上,门打开了,总经理快步上前,目光找准叶钦所在的位置,喜叹道——
“原来您就是叶道长?您怎么不早说啊!”
“叶道长莅临本店,是我们的荣幸,我们真是……太高兴了。”
“对对,先前照顾不周,多有得罪。”
叶钦微微皱眉。
怎么又来了一群演员?
作者有话要说: 叶道长:该配合演出的我却视而不见
叶道长夺命三问:作业写完了吗,工作找到了吗,赚到钱了吗【doge】
第8章 算卦
此刻,不光是叶钦怀疑眼前人是演员,其他人也禁不住细细打量来人。
怎么回事?
如果说来人是陌生面孔,其他人倒可以大大方方怀疑几句。可……此次来的人,真的是这家酒店的总经理和董事们!
钱慧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之前酒店进门迎接的架势,已经够让她觉得夸张了。哪想到还会有这一出?听总经理的意思,这叶钦竟然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不成?
想到这里,钱慧像吃了柠檬一样,从喉咙眼儿酸到了心底。
何至于此?
正儿八经的总经理,见到旁人都冷若冰霜的,怎么就搁这舔上了?
在场大多数人的心态与钱慧没有两样,唯独叶轻语听完经理的话,敏锐地抓到了关键节点——“叶道长”。
她回想起旁人同她讲过的,叶钦被抱错后,是被一个老道士收养。
难道说,经理口中的“叶道长”,是叶钦的养父不成?
如果说这老道士真有些本事,那叶钦作为他的养女,出了门被礼遇倒也说得过去。
“……你们到底是谁啊?我认识你们吗?”
另一边,叶钦真的累了。
自她发现京城人和村里的老乡不一样,脑子大多有些不对劲后,就彻彻底底变回了社恐。
经理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出现给叶道长带来了多大的精神压力,只记得董事长吩咐,尽职尽责地挤出一个甜笑:“您还记得‘素英’这个名字吗?”
素英,谁?
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吃瓜群众们齐齐回忆,却没能从记忆力找出一个相关人物。
叶钦却听懂了,瞬间打起精神:“她还好吗?”
经理听到这句问候,差点飙泪:“好!都好!多谢叶道长关照,您不知道,当时您救了多少人……”
叶钦:“……”
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说来很巧,叶钦这两年着实看了不少卦,接待了不少客户。从开头每见一个人都很惊喜,到最后整个人麻木,这其中,“素英”的确是让她印象深刻的人物之一。
是的,素英是个人名,她本人还是个极有魅力的漂亮女人。
当时素英在找到叶钦时,对方身后跟着一个保姆,保姆怀里抱着个娃娃。
见着叶钦,素英不像旁人那样嫌弃这道长年龄小,点了根烟,一股脑地将前因后果都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