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钦在客人面前对于回京城一事答复得干脆利落,事实上,内心却根本不想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她的懒人沙发,快乐肥宅水,还有看不完的小说,都是切切实实的快乐所在。再想到京城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带来的麻烦,叶钦此刻就想躺平。
“都怪师父溜得快。”
叶钦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喃喃自语。她知道师父为什么在这个关头跑路,对方害怕受不了她的哀求而改口。
嘎嘎嘎。
门外被绳子拴着的将军无聊地叫着,叶钦发现,在这个即将离别的时候,就连捣蛋的大鹅,也多了几分生动活泼。
“我得再试一次。”叶钦脑海中忽然又冒出了一个念头,从沙发上弹起来,朝元君殿疾步走去。
傍晚的青石观只剩下寂静的蝉鸣,路旁的矮灯昏暗的亮着,映照着草木深绿,牡丹幽香。
叶钦穿过小径,打开殿门时,心已经静下来了。
取三支香点燃,叶钦闭目站在元君面前,心中默默念诵《黄庭》,等一卷念完,这才将香插进香炉里。
之后,她后退两步,取出乾隆铜钱合于手心,顷刻后,将铜钱洒出。
叶钦将铜钱所对应的卦辞解出,然后瞬间不好了。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素履往,无咎”
叶钦问的,是此次是否应当去京城。卦象显示:快去吧快去吧。
仿佛为了解除叶钦的抵抗心理,还专门来了句“飞龙在天”,仿佛京城里有什么好事等着她一般。
……一定是我扔硬币的方式不对。
叶钦抬起眼,在昏暗的灯光里,高大的元君塑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从小到大,叶钦不知道来了这里多少次,与其说将元君当做没有生命的泥塑,倒不如说她早将对方当成长辈。
“我要走了,就没人来陪您说话了。”叶钦试图讲道理。
嘟嘟囔囔一大堆,叶钦重新算卦,然而在看到卦象的下一秒,她裂开了。
除了之前的两个卦辞,这次还多了一个:
“‘咸临贞吉’,志行正也。”
这句话是在劝她,顺应自然,行正而吉。
叶钦还能说什么呢?之前她师父在得到收到叶家消息时,就已经在元君面前问过一次,当日得到的结论和这一次没有什么差别。
而且,师父的卦象显示,解决她心结的契机,也是在京城。
拜别元君,叶钦去放了将军,让它自由行动。自己则回到了房间咸鱼瘫。
此时,连肥宅快乐水也不香了。
叶钦闭着眼睛,呼吸放缓。顷刻间,庭院里枝叶的末端开始微微颤动,细小的微风从地面卷起。
如果此时有人从青石观的上空俯视,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地面上的黑色光点随着风的方向移动,最终汇聚到叶钦所在的房间。
……饱了。
黑色光点被叶钦身上的旋涡吞噬,她满足地喟叹一声。门外的风停住,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唯独樱桃树摆了摆枝丫,梢头被摘走的果子处悄悄又冒出了新绿。
叶钦端起肥宅水喝了一口,味觉恢复了。
与此同时,山下的平安农家乐内。
张群睁开眼睛,拍了拍躺在他身边的司机:“你觉不觉得……刚才忽然有些心悸?”
司机茫然地看着他。
张群露出嫌弃的眼神。由于小坤家的农家乐房间被早预约完,老板娘看在叶道长的面子上,专门想办法腾出了一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两人自然得凑合着过夜。
“……咦。”司机摸着自己挂在脖颈上的平安符,发现这符似乎在微微发烫。但拿下来仔细观察时,又没了异状。
这下,两人睡意全无。
□□点,村里已经进入黑夜,都市里却是自由生活的开始。张群打开微信里工作的八卦群,发现大家又在讨论叶家的轻语小姐。
对方今天陪未婚夫参加了一个慈善晚宴。
张群的直接领导问他工作情况,他只含糊地报了个一切顺利的进度。反倒是认真问:“怎么接小姐回去?”
对方半晌后发过来一个问号;“你们车坏了?”
张群回:“这样接人不太体面……”
对方没回话。
张群“啪”地按灭屏幕,在黑暗中苦笑了声。他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傻,如果叶家真的重视这位小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派他们来。
到目前为止,叶家对这位遗落在外的小姐的态度都是“把人接回来给点吃的随便养养”,上面人如此,他一个领工资的外人,操什么心呢?
可……他真的能让叶道长一个小姑娘和他们两个大老粗一样,坐着车在高速上不眠不休跑一两天,风尘仆仆的回家么?
张群想了想,一咬牙,在手机上看起了机票。
别人不懂叶道长的本事慢待她,但自己既然得了人家的好处,就应当维持道长的体面才是。
至于此举可能会得罪谁,他也懒得考虑这么多了。
张群解决了内心的纠结,很快入睡。
一夜好梦,第二天醒来,张群去超市买了一大袋小零食,回来送给小坤当做礼物。
“我妈说了,不能收陌生人的东西。”小坤嘴上拒绝着,眼睛却一直停在薯片上。
张群说:“我也想见叶道长,想麻烦小坤进门通报一声。”
小坤眨眨眼,说:“这个倒是没问题,不过星河姐来了,观主可能没时间见你。”
张群没弄清这个小坤嘴里的“星河姐”是谁,倒先是被半山腰忽然多出来的东西吓住了。
“……直升机,卧槽。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玩意?”司机先一步嚷嚷起来。
小坤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咔擦咔擦,抽着空给这两位来自京城的乡巴佬解释:“那是星河姐的座驾。”
一行人上了山,路过停机坪时,司机凑上前去看,眸中亮光闪闪:“是H-145!”
司机恨不得扑在直升机黑色的机身上流口水。
张群深吸一口气,他对叶观主所带来的冲击已经麻木了。现在就算有人告诉他,叶观主是世界首富,他也能沉稳淡定地点点头。
观内草木葳蕤,一夜未见,这些花和树仿佛更有精神了。
路过那棵巨大的樱桃树时,张群和司机不由得口舌生津,他们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昨晚上饭后那筐樱桃的甜蜜味觉。
“稍等。”
两人再次等在昨天的位置,只不过这一次,心态早已全然不同。
约莫五分钟后,小坤从房间里出来,看张群两人的目光变得格外愤怒:
“你们要骗钦钦姐去京城?”
……什么叫骗?
“钦钦姐这么傻,你们竟然好意思骗她?”
傻?张群两人满脸问号。
小坤把还没拆的零食统统塞给张群,愤愤地说:“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张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小朋友刚刚得知叶观主要即刻离开的消息。
“小坤……”
“别叫我!”小坤转身离开,似乎不想和两个大骗子待在一起。
司机呆滞:“现在怎么办?”
张群想了想:“进去。”
小坤没有明确说观主不想见他们,那就进去试试看。
只是,刚上前几步,两人就听见院中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语气中包含着愤怒:“叶家从上到下都是傻x玩意,你回去叶家干什么?找不痛快吗?”
张群:?
“我别墅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你来。”
叶钦低声说了什么,女生的态度瞬间软和,撒娇道:“我好久没和你一起住了,好不好嘛,钦钦。”
橘里橘气。
张群一瞬间对叶道长的性向产生了怀疑。就在这时候,谈话的两人也发现了他们。
“叶家就是让这两个歪瓜裂枣来找你,就想接你回去?做他的春秋大梦吧!”女子怒道。
……歪、歪瓜裂枣?
张群懵了一下,心中蓦地有了火气。这人怎么说话呢?
谁知一抬头,便见到了对方的脸,瞬间哑口无言。
虽然他不经常看电视,但也能知晓眼前女孩的大名,对方凭借知名大导演的电影出道,近些年担纲不少电视剧女主角,被号称新生代女星中的第一人。
张群对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对方火爆的脾气,以及极具侵略性的美貌和气势。
“耿小姐。”
这一刻,张群倒是不怀疑叶道长的性向了,因为工作关系能够接触上流圈子,张群知道,耿星河本身出身富贵,最重要的是,和京城圈子里某位大佬关系密切。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人物,竟然看上去和叶道长关系不错。
“星河。”耿星河显然还想再骂什么,被叶钦开口拦住了。
张群感激地看了叶道长一眼。
谁知下一秒,却听叶钦说:“大声说话费嗓子,你不是要吃樱桃么,喏。”
“就知道你担心我!不像某人……”
前一秒还怒火熊熊的知名女明星,就这样被一句话顺了毛,坐在座位上,乖巧地啃起了水果。
叶钦转过头,笑吟吟地问:“不知道张先生有什么事情吩咐?”
“不敢,不敢。”
张群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叶道长笑容底下掩盖的危险,知道对方是嫌弃自己没眼色打扰,连忙找了个借口,拉着司机溜掉。
门外。
司机如梦初醒:“……我竟然见到活的耿星河了!”
张群头疼。
再着微信上领导刚发来的,要求他今天就将人带回去的命令,不由得绝望捂脸。
叶道长这样的身份,是他能勉强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午安~今天肥肥
第4章 社会社会
京城,叶家大宅。
叶家一共三房人,平日里都住在自己的住处,若非逢年过节很少聚集在一起。像今日这样突然被管家通知回家,显然是有大事情要发生。
至于什么事,在座的各位心中早就有数。
等待叶老爷子下楼的时间,往往被小辈们用来“交流感情”。
率先发难的,果然毫无意外是叶家三房的太太——她面含忧愁地望着叶轻语:
“小语啊,最近受委屈了吧?”
叶家老三是叶老爷子和第三个妻子所生,按道理说作为幺儿,三房或多或少能得到一些来自长辈的特殊待遇,然而,这条规律在叶家失了效。
老爷子对小儿子的游手好闲厌恶非常,自第三任妻子去世之后,就再没给过三房好脸色。
三房自知不受当家人喜欢,却又对叶家泼天的富贵割舍不下,于是一边舔着脸讨好老爷子,另一边上蹿下跳刷存在感,什么都想横插一脚。
“有什么不痛快的都给婶婶说啊,可怜见的。虽说你不是叶家的女儿,但婶婶还是一直把你当亲人看的。”钱慧佯装关心地说,眼神里却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她今日里专门收拾打扮一番,穿着粉色套裙,脖颈上带拇指大的珍珠项链,耳垂上还坠着一颗硕大的海蓝之心,着实将“富贵逼人”四个字落到了实地。
叶轻语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接招。
钱慧也不以为意,她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恶心大房,不管对方怎么反应,只要“抱错孩子”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就不可能躲得掉源源不断的嘲讽。
“哎呀,我说大嫂,你看我们轻语眼眶红的,是受委屈了吧?”钱慧见叶轻语不接招也不勉强,转头就换了个挑事对象,“你也是的,就算轻语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不必这样对她。”
听上去就好像大房因为血缘关系,立刻要将叶轻语扫地出门一样。
韩静瞬间皱眉:“三弟妹,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怎么会慢待轻语?”
钱慧捂嘴笑道:“是是是,大家都知道轻语是咱们叶家的掌上明珠。只不过嘛,我也要提醒大嫂,对轻语好,等真正的亲生女儿回来了,也要多多补偿才是。”
“要我说,这亲侄女也怪可怜的,明明身上流着我叶家的血,却还要在穷乡僻壤受苦,该她享的福都没享,回来还会发现自己的东西也被抢走了……你说惨不惨?”
钱慧仿佛怕眼前人听不懂,刻意在“亲侄女”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钱慧!”韩静低斥道,“你在孩子面前胡说什么?”
这位大房的主母与钱慧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与三房的炽热浓烈相比,韩静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透着柔和,就连斥责弟媳的语气,也显得没多少攻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