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任看见一个人吃火锅——胡柚
胡柚  发于:2020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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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步又走。
  叶阳索性破罐破摔了:“我时常想,三十岁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张虔又停了下来。
  叶阳道:“想象中,三十岁的你,会接连不断的交女朋友,什么空姐、模特、女秘书、实习生。她们或爱你的外表,或爱你的教养,或爱你的家世,或爱你的事业,就是没人爱你的内心,因为你也不爱她们。你会在不同的女人身边醒来,醒来后依然觉得空虚,你会再找更多的女人来填满空虚,周而复始。直到有一天,你累了,你会找个家世相当的女人来结婚。你不爱你的妻子,你的妻子也不爱你,不过是搭伙过日子。婚后偶尔出去猎艳,但分寸会拿捏的很好,你的妻子无话可说也不想说。你就这么庸庸不堪地过了好多年,等到年老时,看着自己鲜活的小孙子,回想人生,发现它与你最初的设想竟然背道而驰,丝毫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你由然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一场。”
  张虔霍地转过身来。
  叶阳从兜里摸出那枚戒指,走到他眼前,放在边上垃圾桶的顶上,道:“刚重逢的时候,看到你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还有点失望,现在忽然发现梦想成真了,真痛快。”
  叶阳与他擦肩而过。
  他忽然道:“本来都是为了你。”
  叶阳的步子扎在了那里。
  他看着远处,甬道在三步之外弯了一下,两侧扶苏花木掩住尽头马路上的风景,只从枝叶的间隙看见一点霓虹。他眼底却漆黑一片,声音也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二十来岁的时候,看到我女朋友那么辛苦和忙碌,常会反思自己的人生是否太过安逸和顺遂。产生了想为某人奋斗的想法,第一次迫切的想要成功。希望自己拥有一切,让她能坚持自己所坚持的,不必向生活低头。只可惜,她不懂得珍惜,将它弃之如敝履。”
  叶阳一动未动。
  张虔微侧身看她。
  纤细窈窕的都市丽人在夜色中有精致迷人的风情。
  他抬手用指背轻触她的脸颊,她有个稍微躲的动作,他也就放下了,声音仍旧平静:“叶阳,直到现在,你也不知道,你经由自己的手,失去的到底是什么。不后悔?但愿你是真的不后悔,而不是知道后悔没有用,才假装不后悔。”
  他走了,并未拿走那枚戒指。
 
 
第32章 
  叶阳在原地待了一会儿, 觉得自己的来意还没表达完,不能让他这么走, 就抓起戒指追了上去。
  张虔的步子很大, 走得又快,不过几步, 就迈出了甬道,踏上了人行道。
  叶阳一路小跑着追他,边追边喊他的名字。
  张虔像没听到一样, 径直走自己的路。
  叶阳接连又喊了几声,他忽然停了下来。
  叶阳没收住步子,一脑袋栽在了他背上。
  她这么撞过去,他纹丝未动,叶阳觉得像撞到了一座山上。
  她捂着额头, 同他拉开距离。
  他转过身来。
  白日川流不息的鸣沙桥, 现在空空荡荡, 马路上几乎没什么车,也没什么有人,只有红绿灯在跳转, 一切都静悄悄的。
  两人相距很近,叶阳也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她觉得正好, 看不清楚, 有些话或许更容易说出来。只是声音比以往更加温和,毕竟九年了,当年的难堪, 现在已经是浮云,如今说出来,不是质问,不是求答案,只是想说出来而已,她问:“为什么傅晚卓说我没你们本地姑娘爽朗大方时,你会不吭声?为什么他说我自尊心太强,全身都是刺,不能碰,一碰就要闹,你会不吭声?”
  张虔顿了一下,平静道:“叶阳,别偷换概念,他是在说你吗?”
  叶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不是被问住了,而是她原以为张虔会不记得这事,毕竟郭晚卓和他只是闲聊时说了一句,恰巧被她听了去。
  只是无心之话常常更有杀伤力,有心可以当作阴谋,无心反应的是人潜意识的认同。
  她看着黑暗中那双闪烁的眼睛,问:“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张虔在黑暗中轻轻一哂:“叶阳,九年了,你觉得我连个原因都猜不出来,是吗?”
  叶阳恍然大悟又觉得理所应当,他是什么人呐,自然能猜出来,她抿了一下嘴唇,道:“他是在说他女朋友,可他不是问你了么,他为什么问你?你为什么会沉默,因为你觉得他说得对。你觉得我也是他口中自尊心强,不够大方,无趣死板还清高的小镇姑娘,是不是?”
  张虔冷冷笑开:“这是理由吗,我当初没问你吗?我一遍又一遍的强调,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让你说出来。你来来回回就一句,你觉得没意思。叶阳,你知道,当我发现可能是这句话导致我们分手之后的感受吗?我觉得荒唐,觉得不值得,觉得没必要。这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你就要分手。但很快,我就意识到根本不是那句话的原因,是你的原因,你从来没想过跟我交流,只是一味的逃避,一直都这样。”
  他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走。
  “后悔过。”叶阳道。
  他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叶阳看着他的背影,平静道:“分手后,虽然知道继续下去没意义,可控制不住,想过无数次,只要你打电话,给我一个台阶,我就不管什么将来了,面目全非也好,相互憎恨也罢,想试着走下去。我等了一个多月,没等到你的电话,反而等到了你和梁箴的复合。我看到你们亲昵的样子后,觉得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样。我一直认为你对我是认真的,我以为就算我们不复合,你怎么着也得一年过不来,没想到两个月就重新开始了。我猛然间发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算,这发现太令人难受了,像发现自己相信的某种东西一直不存在,像信仰倒塌。这种打击比跟你分手还让我难受,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这种打击中回过神来。张虔,分手是我轻率,但并不是什么误会。如果当时不分手,早晚有一天,你会亲口把那些话甩到我脸上。我为避免这样的难堪,抢先了一步。因为选择的方式不够温柔,自己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顿了一下,“如果我真的有伤害到你,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年少无知吧,但凡我没那么喜欢你,没那么迫切的想让你记住,可能也不会用那样极端的方式。”
  他没说话。
  叶阳如释重负,语气都跟着轻快起来:“我原以为我们重逢时,你会认不出我来,但我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你来说还是有一点特别的,这就够了,因为你对我来说,也特别。特别到等我白发苍苍,牙齿掉光,也会记得你。你是我人生中的意外,只是这个意外出现的时候,我用尽全力,也没能抓住,你也没有多做停留,但我们都没有错,对吧。”
  张虔仍旧没说话。
  叶阳也没想他给什么反应,只道:“至于《名利场》......如果方圆真的不够格,不必给我这个前女友面子。”
  叶阳转身,顺着人行道往前去,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就有公交站。
  车站这个点了,还有人在等车。
  她在广告牌与广告牌连接处的座位上坐下,觉得一切都静了下来。
  没有喧嚣,却有种喧嚣过后的宁静。
  她侧脸往远处看,看不清楚张虔是否还在那里。
  她有点想抽烟,这才意识到那枚戒指还在自己手中,就叹了口气,先塞到包里去了,又摸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抽完一支烟,她站起来走到路边打了车,回到住处,没开灯,瘫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去冲了个澡。
  洗完回来照例抿了几口酒,躺下去睡觉。
  原以为什么事都解决了,能安心睡个好觉,却做了许多梦。

  梦里杂乱无章,飞沙走石。
  一会儿梦到她在Kelsey做兼职;一会儿又梦到张虔过生日,她在众人的起哄中唱歌;还梦中她和张虔第一次做|爱,听到他说想结婚;又梦到他们分手,还是在她的宿舍;还有职场,她在张虔面前出糗了,周围有哄堂大笑;也梦到了程柠,她扇了自己一耳刮子。
  醒来后,浑身汗湿,像得了一场大病似的。
  叶阳打开灯,缓了一会儿,看到桌角香炉,从香盒中拿了一盘香,点燃搁进香炉中,又开了一点窗透气。
  躺下去想继续睡,可到底没了睡意,怎么都睡不着。
  光着脚到阳台去。
  阳台和主卧连着,不算公共空间,她就在阳台上养了一些花花草草,花开时候,房间里会有一点花香。
  九月份,那两盆茉莉开了白色小花,凑近闻,香气幽幽。
  叶阳在花香中,渐渐静下来,脑子里想的却还是她刚才做得那些没头没尾的梦。
  虽然是梦,但却真实的令人心惊,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关于在生日做|爱,在次日分手,其实都是阴谋。
  但本来不是阴谋,只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只是听到傅晚卓的话,又发现了张虔的沉默后,知道分手即将来临,那事就变成了一种阴谋。
  想让他快乐,想让他满足,然后再狠狠扇他一巴掌。
  恨她也没关系。
  相对于不痛不痒的结束,她宁愿他恨她,那样至少能记住她。
  她不要做一个将来重逢,他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前女友。
  现在想想,她当时真的勇气可嘉。
  那晚其实也不只有做|爱这一件事。
  还有一个绵长的拥抱。
  发生在他们进了酒店房间之后,还没开灯之前。
  他从背后抱住她,抱了很久。
  平时总是找不到这样私人的地方,可以安心的拥抱。
  也隐约听到他说想结婚。
  但一直以为是错觉。
  那是后半夜了,大概三、四点的样子。
  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枕在他腿上睡觉,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她的头发。
  她觉得很舒服,渐渐地睡了过去,然后在半梦半醒听到一句很轻的喟叹,好想结婚。
  房间里非常静,她听得格外清晰,人一下子就醒了,爬起来看他。
  他被她吓着了,问怎么了。
  她仔细看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不大像是会说出想结婚话来的人。
  这张脸能给人的想象空间很大,但绝不会有结婚两个字。
  她以为是自己做梦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问他刚才是不是说话了。
  他笑了,却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到腿上,扯开睡衣带子,一边揉一边问,她想听什么。
  她很快被他揉得全身发软,没一点力气,就贴到了他身上去,也忘了再问。
  叶阳现在回想,如果当时她接着问,会不会从他嘴里问出想结婚的话来。如果当时她知道他已经考虑过未来,她是否还会那么毫不犹豫的跟他分手。
  她从酒店离开时,天将亮未亮,一切都灰蒙蒙地。
  她顺着马路走了一会儿,在路边看到卖豆浆油条的小店儿,进去吃了一点。
  一边吃,一边告诉自己,什么都结束了。
  张虔下午找到了X大的女生宿舍时,叶阳正在洗手间洗衣服。
  X大的宿舍是两室一厅一卫的格局,东西寝室,中间客厅。洗手间的门正对着房间的门。
  因为是暑期的缘故,寝室除了叶阳,没有其他人。
  张虔推门进来时,门与洗手间的窗形成了对流,忽然进来了一阵风。
  叶阳刚洗过澡,只觉得身上一凉,却对他的到来恍若未闻,只埋头洗衣服。长发湿漉漉的垂在两肩,挡住了脸颊。
  张虔走过去,将滑下肩头的头发悉数撩起来,别在肩后。
  八月份正热,她上身只穿了黑色的小吊带,肩头全是密布的吻痕。
  张虔凑到她耳旁,低声笑:“怎么了,对昨晚不满意,你今天给我发分手短信?”
  叶阳停下手中动作,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上的肥皂沫,又洗了一把脸,关上水龙头,看向他时,一脸平静:“张虔,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们分手吧。”
  张虔的脸色沉了下去。
  叶阳别开眼,看向他身后:“高中的时候,忙着学习,几乎没时间考虑其他。大学本来也没想谈,但是发现身边的人都在谈,看多了难免羡慕,就也想试一试,现在谈恋爱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发现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有意思。”
  张虔脸色铁青道:“你再说一遍。”
  叶阳毫不含糊,道:“我们分手吧。”
  张虔加重语气,近乎威胁:“你再说一遍。”
  叶阳仍然道:“我说我们分手。”
  张虔的火被这接连的几句话拱得老高,眼看要爆粗口,但目光在她脸上转悠了两圈,又把那些话压了下去,耐心道:“叶阳,有事说事,别把分手挂嘴上。”
  叶阳回去继续洗衣服,道:“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张虔一把将她扯了过来。
  水池下面原本有高出地面的两寸台子,她本来是站在台子上的,被他一把扯下来时,没维持住平衡,崴了一下,人直接撞到了他怀里。张虔兜住她,她只得紧紧揪住他肩上的衣服,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可怜。张虔本来要发火,看她那样儿,火气瞬间又灭了下去,尽量克制道:“叶阳,你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就事论事,你要再这样,我就较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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