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性修真者的脖子上勒着一根拇指粗的法器软鞭,软鞭一头缠绕上那棵歪脖子树的枝桠上,一头勒着男修士的脖子。
因为歪脖树太矮,所以男修士是半跪在地上的。他的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拉长了,扭曲着仰头。
朦胧月色之中,死者双目凸出,身形僵硬,双手自然垂落,面色……安详?
一个人被勒死的死人,面色怎么可能是安详的?就说这对爆爆眼,已经暴露出了其极度的惊恐。
可事实摆在面前,众人从死者的脸上看到的确是安详之态。
若非被勒死的时候模样实在是难看,这份安详还能更明显一点。
动静太大,且离的太近,大榔头大哥扭头一看,那个死人竟然就在自己刚才睡得那棵歪脖子树下面。
大哥不禁腿脚一软,差点跪地。
大哥想起方才那位小娘子所说之言,忍不住冷汗涔涔。难不成方才那位小娘子竟有预言之力?
大哥随手拉过一人,指着苏棠的方向颤巍巍地询问,“那位小娘子是谁?”
那人正要随着人群去看热闹,被大哥拉住,随意往后一瞥,道:“是青云派的人。”
没听过的小门小派,大哥下意识拉了脸,觉得这事只是巧合罢了。
死了一人,此事可大可小,众人皆围堵过来,对着人指指点点。
夜幕黑沉,连月色都似乎消失了,整个树林之中沉雾弥散,众人只觉有一股阴气似缠绕着自己的脖子,只要再稍稍收紧一些,就会将他们勒着脖子杀死。
在如此诡异气氛之中,人群中走出一位医修,仔细将死人查看了一番后道:“并非他杀。”
所以难道是自杀?
“不,不可能吧。”人群中有人率先开口,“好好的怎么可能自杀。而且就这歪脖子树,怎么也不可能吊死吧?”
“是啊。”有人继续附和,“就这高度,就算想自己把自己勒死都下不去手吧。”
有人突然提问,“这人到底是哪个门派的?”
“你们看他的衣服。”
初时,因为众人正被男修真者的死相震惊,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衣服,直到现在被人提醒,才发现这位男修真者身上穿的,居然是孙家人的衣服。
孙家作为五大修真家族之一,实力自然不俗,可就是这么一个实力不俗的门派里的人,如此诡异而亡,这怎么不叫人心生恐惧。
“怎么回事?”领头的孙家人听到消息疾奔过来。
方才那位被苏棠敲成寿星公的大哥也是孙家人,见到领头人,立刻上前道:“公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我正在那处休息,突然被她打成这样,我正在与她讲道理,没曾想一回头,他,他就那么吊死了……”
寿星公大哥指着苏棠一副满满都是血泪史的样子。
孙家领头人面色阴沉地盯着死人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冷哼一声,“呵,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吊死。”
说完,领头人将视线投向苏棠,眯起眼道:“我看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你。”
那大哥立刻点头,“是啊,我本来睡得好好的,是她偏打我,将我闹醒,还说什么我有血光之灾,要远离是非之地……”
说到这里,大哥突然一顿,扭头朝那棵歪脖子树看去。
如果刚才他没跳起来追这小娘子,现在挂在那棵歪脖子树的人不会是他吧?
不会的,不会的,一切只是巧合罢了。
大哥立刻摇头,拒绝这种联想。
苏棠把脑袋挤在陆敬淮的胳肢窝里,看到那个形状可怖的死人,悄悄叹出一口气。
总是救不了的。
这个不死,那个也会死,想作死的人太多了,她也拦不住,毕竟她这种身份的人,谁会听她的话。
“孙公子,信口开河可不是个好习惯。”席碧桃突然出现,站在了苏棠身边。
作为席家人,席碧桃一向是极撑得住场面的。她抬手拉住苏棠的胳膊,将人从陆敬淮的胳肢窝里扯出来。
少年唇角一压,反手掐住苏棠的脖子,又把她给塞了回去。
苏棠:……我的脖子好像断了。
“我们青云派,做事从来光明磊落。况且,我们青云派与你们孙家,可从来没有过交集。”说话的人是李云深,声音清冷沉稳,带着大家长的护短意思。
浓黑霾色之中,李云深一身浸着夜色的青衫在晚风之中飒飒而动,腰间的青云剑也随着主人的气势蠢蠢欲动。
众修真者们感受到威压,下意识面色微白的往后退一步。
此次梁家比武一事,各修真门派并未当一回事,故此派来的人也都是些小辈。在场之中,李云深和席碧桃的修为已然算是上等。
“霞妹,醒醒!”突然,一旁又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另外一棵歪脖树下,一男人抱着怀中的女人面容悲切,深情呼唤。
女人面色青紫,显然已经没了呼吸。乍看之下,她的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伤口,但医修一眼便看出,这女人是经脉尽断而亡。
果然,不消片刻,女人便开始七窍流血。
突然“砰”的一声,原本正在一脸懵逼吃瓜的吃瓜人群中有人相继倒地。
他们意识模糊,挣扎着蜷缩在地上,嘴里嘟囔着,“好困,好困……”然后双眸缓慢闭合,呼吸渐渐沉稳,脸上露出安详之态,像是沉浸在了某种美梦之中。
“怎么回事!”
剩下的人立刻祭出自己的法器,四处警惕观望。
苏棠伸出手,一把捏住陆敬淮的鼻子,道:“闭气。”
众人看不到的魔气,在苏棠眼中嚣张至极。它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歪歪扭扭寻找目标。
先缠住人的脖子,然后往人的鼻子里钻。
站在这里的人,鼻子里都通着两根细细长长的黑色魔气,吸的越多,人越困,然后便会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在睡眠之中,被杀死。
大家虽然不知道苏棠在做什么,但有眼尖的人看到她的动作,下意识也跟着做。
席碧桃更是朝身后的席家人爆呵一声,“闭气!”
闭气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甚至还企图去捏已经睡死的小伙伴的鼻子,不过捏完以后,小伙伴抽搐着身体,死的更快了。
这些人只能作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捂着嘴巴,捏着鼻子,呢喃自语。
苏棠幽幽吐出三个字,“第二关。”然后因为呼吸不足,所以两眼一翻,差点厥过去。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为什么不好好练习一下闭气大法,到了这种要命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废物。
“小师姐?”注意到苏棠的不对劲,陆敬淮暗暗咽了咽口水,然后霍然俯身,托住她的后脑勺,就那么亲了上来。
苏棠:???
少年的唇看着细薄,却饱满而湿润,微微张开,露出细白的牙齿。有气从少年口中渡来,微冷如石,带着一丝丝纠缠的细腻。
苏棠想起来了,这些魔气对陆敬淮是没有影响的,所以他可以自由呼吸。
小娘子靠在少年怀里,掌心触到他结实的胸膛,那激烈跳动的心脏声音顺着她的手传递到她的脑海之中。
不知何时,苏棠的心脏也开始跟着胡乱跳动起来,像是被带起的鼓点,“咚咚咚”的随着口中流动的空气而越发清晰又混乱。
看到少年和苏棠的动作,某些不会闭气的修士们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身边人。
会闭气大法的修士,闭气之前便会存入一些空气,待这些空气消失殆尽之后,才会重新呼吸。
而这些空气虽被污染,但若非一直吸入,便不会死的那么快。
面对不断倒下的队友,面对未知的敌人。
众人双眸赤红,摩拳擦嘴,一场抢气大战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第35章
“我这里有养水珠。”
苏棠的胳膊猛地被人一拔, 她纤细的身子往旁边快速旋转,撞到一个平胸,然后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圆溜溜的小珠子。
这是先前席碧桃在不夜天的时候拿出来给苏棠他们用过的养水珠。
养水珠可以令人在水下存活良久, 不用闭气, 因为它会自己排出空气,所以放到陆地上,它的效果也是一样的。
席碧桃一手压着苏棠,一手豪横的朝众人扔出一袋子养水珠, “不会闭气的过来我这里拿养水珠。”
众人立刻一拥而至,有企图抓一把的, 被席家人厉声制止道:“一人一颗, 谁若是多拿被我们发现,便连这一颗都没有了。”
席家人在众人之中的地位是显而易见的。虽不算领头人,但绝对是上层阶级。
在席家人的安排下, 众人排好队, 一个一个的领养水珠。
苏棠含着嘴里的养水珠, 想着不愧是豪横的席家人, 这么多养水珠扔出去也不心疼, 你家难道是开养水珠厂的吗?
似乎是听到了苏棠的心声。
席碧桃道:“我们席家确有一座珠库, 专门用来繁衍养水珠。”
果然是大户人家。
苏棠了然点头。
那边说完话, 席碧桃突然低头, 看着被自己压在怀里的苏棠,然后伸出手,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养水珠。
两颗养水珠被苏棠鼓在面颊里,原本白软细腻的面颊像仓鼠一般鼓起来, 透出微微的弧度,衬着那双黑亮水润的眸子, 更显绵软可爱。
席碧桃掐着苏棠的面颊,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十分困惑,“你长得都没我好看……”她是怎么看上她的?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要不是被掐住了脸,苏棠一定要好好问候席碧桃。
另外一边,因为唇上突然消失的柔软触感,所以少年面色阴鸷地弯下了唇。
“小师姐。”少年带着怒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一把攥住人,将人往自己身边拉,然后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怀中柔软一空,席碧桃眼疾手快地拉住苏棠另外一只手,“现在很危险,小师妹还是跟着我们吧,像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可不能托付。”
席碧桃话罢,苏棠明显听到少年咬紧的牙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寂静暗夜之中尤其明显。
苏棠忍不住感叹,真是美好的打情骂俏。
不过你们真的要夹着她打情骂俏吗?她好困哦,睡美容觉的时间都要过了。
“小师妹,睁眼。”黎逢抬手,扇子往苏棠额头一敲。
差点站着睡着的苏棠滚了滚嘴里的养水珠,发出轻轻软软的一道哼唧声。
黎逢垂眸,看到苏棠湿润润的嘴唇,侧头朝陆敬淮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笑道:“小师弟,下次可不能这么做了。”
黎逢虽然是笑着的,但眸色却极冷。那双桃花眼锋利起来,完全不比李云深的气势低多少。
站在一旁的李云深也是眯起了眼,连带着其身后的周千尘都暗搓搓磨了磨刀刃。
陆敬淮似是感觉到了敌意,他攥紧手中的白光剑,虽低下了头,但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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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众人都有了养水珠,那也就不怕被魔气侵染了。但有些憋不住的修真者们已经濒临崩溃,他们拿出了自己的鸣炮,用力一拉。
“啪啪啪”暗夜之中,黑幕之上,鸣炮漂亮的花边像杂碎的彩蛋,“啪啪啪”的落在纯黑幕布之上,画出漂亮的图案。
这些鸣炮的修士面对如此残忍的死状,选择了放弃。
可是他们等了许久都不见有梁家人来接他们。
“怎么回事?”
“梁家人呢?不会是不管我们了吧?”
“难道梁家人想让我们死在这小境里吗?”
众人逐渐不安起来,本来便身处恐惧之中的人,这种情绪一旦被放大,就变成了无边的可怖。而此时,空寂的夜空,迟迟没有出现的梁家人,则将那一抹希望彻底压灭。
这些人崩溃了。
“梁家人呢!怎么还不来!梁溪!你个老不死的!”甚至有人已经在喊梁家主君的大名了,且用词十分不友好。
“滚出来!给老子滚出来!”
“对,滚出来,不然等老娘出去,砸了你梁家老巢!”
熙熙攘攘一顿吵闹,直到夜空之中鸣炮的痕迹消失无踪,也不见有梁家人过来。
众人立在山顶之上,身后是断了石阶的深渊之地。晚风呼啸,树影婆娑,属于死人的气息在他们周身蔓延。
“梁家,到底要干什么?”有人面色惨白,一脸惊惧的开口,“放我出去吧,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说着话,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双手抱头,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