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盏没什么胃口,一边看财务递来的预算一边胡乱塞了两口,草草解决了午餐正要离开时,外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混着拖动椅子的动静,听着像是来了不少人。
这下反而不好走了。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眼见着离下午开工的时间不久了,稳下心来,坐回了原位。
没成想,这一坐,倒坐出了问题来。
外间长桌上三三两两坐了闲聊白话的,以为这里地方偏僻,又一眼能够俯看全局,见四下无人,低低嘈嘈地聊起了八卦。
起初,话题还算正常,不是在花痴傅徯,就是在讨论宋烟的美貌。但聊着聊着,嘴一多,话题就偏了。
“我怎么觉得宋烟也就一般般,还没照片好看?”
“宋烟那个颜值还不好看?你对好看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我要是长了她这么一张脸,我每天做梦都能笑醒。”
“可能美人看多了要求高吧,我们制片多绝,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我就想不通她这么优越的条件怎么不去幕前拍戏。她要杀进演艺圈,压根没向浅浅什么事了。”
偷听墙角闪到了舌头的乔昕,双目含泪。
姐姐们,话题过于敏感了!正主就在这啊!
然而乔昕心中的呐喊并没有什么用,外头的话题从颜值艳压一路跑偏至昨晚的开机宴。
“沈制片昨晚就没回酒店吧?我早上给隔壁送吹风机,瞧见她的策划助理带了司机出去,直到开机仪式前才回来。”
“好像喝醉了就留在季春洱湾了吧……”
“你们记得沈制片身边那位顾问吧?”
“记得记得啊,感觉和沈制片以往的审美不太一样啊,有点高级。”
外头一阵哄笑。
乔昕脸都快绿了,她小心打量了眼沈千盏和季清和的脸色,见沈千盏阴沉沉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小心肝狠狠一坠。
完了完了。
“还别说,顾问老师早上和沈制片是同车来的。”
话音刚落,又一阵意味深长的暧昧笑声。
忽的,有人拍桌,声调微扬,似有不悦:“夜不归宿也管,你们是她爹妈啊?”
被呛的姑娘一噎,辩解道:“你当真干什么啊,大家不就闲聊一下吗?”
“闲聊你他妈。”
这阵话落,一阵桌椅挪叠,外间的人三三两两全都散了个干净。
沈千盏坐着没动,除了脸色有点难看,瞧不出反常。
季清和倒是面色如常,仿佛刚才被谈论的并非是他一般,还有心替两人解围:“去看看外间的都是谁,记下名字来。”
乔昕跟溺水之人攀住浮木般,立刻响应:“我去。”
苏暂得了季清和的眼色,搁下筷子就跟了上去:“我我我,我去帮忙。”
工作室内只剩下他和沈千盏后,季清和起身,从纸箱里抽了个纸杯,去饮水机前接了温水递给她。
沈千盏没接。
季清和见她反应,猜测自己是被迁怒了,稍一成算,问:“想听解决办法还是我现在的想法?”
沈千盏抬眼,眼神里的不高兴连遮都没遮,让他瞧得清清楚楚。
她是聪明人,在季清和吩咐乔昕出去查名字时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解决办法无非是过几天挑个错把人辞了,换一批。手脚干净,也让人拿不住把柄。
她本就握着剧组所有人员的生杀大权,人员去留也就她一句话的事,背后嚼舌根这种事在沈千盏这早就不新鲜了,压根不需要动脑子去想什么解决办法。
沈千盏感兴趣的是季清和听到别人议论他是她裙下之臣的反应。
整个剧组,除了邵愁歇,苏暂和乔昕,没人知道他就是《时间》的投资方,更不知道他是不终岁的执行总裁,只当他是钟表修复师,因颜值出挑被她选中来当顾问。
想到这,心里忽然舒坦了点的沈千盏,稍稍挑眉,用不可一世的小表情斜睨了他一眼:“裙下之臣。”
季清和没反驳,他曲指轻推了推鼻梁,似默认了般。
沈千盏忽然想起乔昕去找他时,他下意识看向乔昕身后寻她的那一幕。
女人容易心软,沈千盏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特别女人,气来得急,去得也快,甚至还能无私地反省一番自己的喜怒无常。
她迁怒季清和的确有些不讲道理。
人是她睡的,质量她也很满意,售后服务更是挑不出错来。要是……
她悄咪咪觑了眼季清和,有个念头跟野草般疯狂滋长。
要是发展成长期稳定的炮·友关系,好像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裙下季清和:稳定领薪资的季太太不当,要当炮·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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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幕
想归想, 说是万万不能说的。
虽然沈千盏经常因美色误事,但大局始终拿得稳。这心里一旦接受了季清和是她裙下之臣的设定, 她那股气自然也就消了。
殊不知,她拿人当裙下之臣,这裙下之臣也拿她当囊中之物。
两人各怀算计,彼此彼此。
——
午休结束后, 沈千盏在剧组待到三点。
苏暂是《时间》剧组的监制, 有他在现场,早没她什么事了,只是沈千盏不放心季清和。
这点倒不全出于私人情感。
于公, 季清和是她的资方爸爸, 沈千盏本就该供祖宗一样供着他,磕着淬着都不行。于私, 两人私下的交情九浅一深,是该多留心照拂。
见他在剧组适应良好,花环翠绕的,沈千盏也没什么不能安心的。临走前,跟苏暂打了声招呼,就先领着乔昕回了酒店。
沈千盏昨晚一夜没睡好,勉强撑到酒店,回房间后倒头就睡。
乔昕原本还想将查好的名单递给她过目, 去隔壁换身衣服的功夫,回来就见她睡深了。
她悄悄调好室温,见时间还早, 抱了个充电宝窝在套房外间的客厅打游戏。
中途林翘来过一回,聊剧本。
与其说是聊剧本,不如说是来避祸躲债的。半小时的剧本会里,林翘一句与剧本有关的词都没提及,全在控诉江倦山如何可恶恐怖,如何压榨民工血汗。
乔昕听得忍俊不禁,又不好拆江倦山的台,只有出言安慰。
她一路看着《时间》从剧本大纲落定到项目立项开拍,自然知道江倦山与林翘承受了多少重压。见林翘聊着聊着认真了起来,担心她心理的高压线是真的濒临崩溃,忙安抚道:“我们小点声,盏姐刚睡下。”
提到沈千盏,林翘下意识一个哆嗦:“盏姐刚睡?”
“嗯。”乔昕替她倒了杯水:“整个项目从合同签订的那刻起,她就没松懈过。我就看着她跟拼图一样,一点点将《时间》拼凑成了一副完成的图画。”
“制片的工作量你也知道。”乔昕小抿了口茶,说:“那么多的碎片一下子摆在她面前,光是要梳理碎片原本的位置就花了大量的时间和工作。你和江老师就像拼图里显眼的旗帜,加速了盏姐拼图的速度。她给江老师施压,你自然也会感觉到压力。”
“要是以前,我们作为朋友,我肯定劝你,太累就歇一歇。但《时间》真的没法歇,每一天都是巨额的投资,而且季总就在组里看着,出点差错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林翘不说话了,她捧着杯子小口小口抿着温水。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来:“脑汁都榨干了。”
乔昕忍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剧本的事我没法给你提供什么建议,你和江老师意见不合也好,没法合作下去了也罢,定稿之前自己解决。”
林翘委委屈屈的哦了声。
她原地磨蹭了一会,直等到江倦山来了电话,才不情不愿地抱着电脑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间。
傍晚,暮色刚至时,苏暂来了电话,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乔昕没听见屋里有动静,猜测沈千盏应该还没醒,揉着发酸的后颈,回答:“盏姐还睡着呢,叫醒了估计也不愿意出去。”
苏暂那端沉默了几秒,再有人说话时,讲电话的人已经变成了季清和:“她睡多久了?”
乔昕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回:“三小时了。”
电话那端静了静,说:“再过二十分钟,你叫醒她。”
乔昕哦了声。
虽不解其意,但仍照着季清和说的,二十分钟后去叫醒沈千盏。
——
沈千盏刚睡醒时格外娇气,不是觉得空调太冷,就是觉得空气湿度太低。
乔昕调了两次室温,她才勉勉强强不再挑刺。
只是身体惫懒,腰酸腿痛,从脚趾到腿根都酸麻得像被滚石碾过一样。
乔昕见她不大高兴,知趣地不往她面前凑。
在外间点好外卖,把手机送进沈千盏手中进行粮食补给时,门铃一响,有人造访。
乔昕去开门。
外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房门一关,再次进来的人已经变成了季清和。
沈千盏起初没留意,她看菜品看得专心,挑挑拣拣的,上一秒往车里放一串金针肥牛,下一秒瞧见芝士鱼丸了,又比对着热量表,万分心疼地择二选一。
购物车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反复数次后她才察觉头顶上方笼下来的阴影。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季清和抬手抽走她的手机,潦草地扫了眼她的外卖单子——麻辣牛油锅底一份、金针肥牛大份、羊肉卷两份、莴笋一份、笋干一份、香菇鱼丸若干等。
他几不可查地笑了笑,那神情颇有几分坏她好事的得逞之意:“今天就不吃这些了。”
他居高临下,似打量着从何下手:“我抱你起来,还是自己起来?”
沈千盏有些懵:“乔昕呢?”
“回房间吃饭了。”他侧目,示意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保温盒:“苏暂说你在剧组吃得不健康,我特意从酒店找厨子给你做了晚餐。”
见她表情似有些不乐意,季清和报了道菜名:“贝勒烤肉。”
“焖笋。”
“荷叶鸡。”
沈千盏立刻投降:“起起起,立刻起。”
——
沈千盏起床的程序比较简单,本就和衣而眠,起来也不过拖踩上一双拖鞋。
她小跑着进浴室洗漱刷牙,等坐下时,季清和将保温盒一层层揭开摆好,已经备了筷子在等她开饭了。
沈千盏蹭干湿漉的手指,刚执筷夹肉,季清和眉心微蹙了下,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手:“以前怎么不知你这么小孩脾性?”
沈千盏由他擦干,抿了下嘴,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就算我一天讲一件,讲十年也讲不完。”
季清和抬眼。
他的眼里有笑意,很碎。映着屋顶的灯光,眼瞳像琥珀一般,晶莹剔透。
沈千盏以前觉得季清和的金丝框眼镜是点睛之笔,完美得将这狗男人的斯文败类气质展露无疑。可眼下又觉得这眼镜实在碍事,把他的眼神藏得太好,像明珠蒙尘,情绪总隔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