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你和时间藏起来——北倾
北倾  发于:2020年0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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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千盏等了片刻,见季清和似不打算再回复了,干脆合上电脑, 等待下班。
  晚上有个饭局,原是安排在二十二号晚上的。因导演临时有事,行程推延, 直至今早对方才通过微信,确定了时间。
  沈千盏对饭局总遇临时调整已见怪不怪,公司之前有个项目,为了协调原著和编剧的时间,调整了将近整整两月,才将主创团队凑齐。
  一顿饭三小时,就为了这三小时,她和乔昕等了两个月。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沈千盏起身,去补妆。
  她对自己的仪表向来注重,精致起来连头发丝都要求一丝不苟,规格堪比艺人走红毯拍杂志凹硬照。
  苏暂看过她补妆,从小在女孩堆里长大,他不若一般完全不懂化妆的直男。有时候沈千盏刚拿起腮红或眼影,他能立刻分辨出适用的化妆刷递过去。
  更别说对时下热门口红色号的了解,与沈千盏相比,不相上下。
  即使如此,他也曾发出过疑问:“如果按化妆步骤和上妆功能区分,这张脸是不是得被大卸八块了?”
  沈千盏起先没懂,略带疑惑地看向他,等待苏暂的惊人之语。
  也的确不负她所望,苏暂凌空比划了下她的五官,举例:“就拿高光举例,额心、眉尾、颧骨、鼻梁、唇珠、下巴都要提亮。腮红呢,又不止用于两颊,还有鼻尖。眼影又分眼角、上眼睑,下眼睑和眼尾,从打底、晕染到叠加,技术操作是层层递进。这要是每个部位不同步骤拆分教学……”他咦了声,抖了抖身子。
  沈千盏顺着他的话脑补了下五官被拆分的画面,面不改色继续画眼线:“你错了。”
  苏暂疑惑:“嗯?”
  沈千盏手稳得一匹,将眼线扫出个标志鱼尾。她左右打量了一眼,相当满意:“你还是不够了解女人对美貌的追求,比如我,天赋异禀,压根不需要什么拆分教学,再复杂的化妆步骤,看一眼就会了。”
  这个苏暂承认,他一直觉得沈千盏即使失业了,也能靠着这一手化妆技术当个化妆师。
  补妆完毕,沈千盏抬腕看了眼时间,刚好可以出发。
  ——
  不是特别重要或正式的场合,沈千盏并不占用公司资源,她和苏暂约好在停车场见,与乔昕一同下楼,开车赴约。
  今晚要见的导演是被沈千盏列入献礼剧合作列表的人选之一,姓邵,叫邵愁歇。
  听闻当年身处少年时期,原名还是邵一刚的邵愁歇,因人如其名,深刻贯彻了爹妈取名的深意,今天杠老师明天杠领导,成天日天日地日未成年保护法。
  某次被学校处分后,被迫退学。
  父母迷信风水,顺手给如今大名鼎鼎的邵导改了名,期盼邵一刚今后能够继续人如其名,让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他这个儿子的爹妈能够少愁些。
  也不知是邵一刚五行里的哪一行被改服帖了,此后顺风顺水,发挥了其在艺术上的天赋,顺顺利利地考上了上戏,又顺顺利利地毕业当上了导演。
  一部胆大心细又挑战广电审核标准的文艺片以一种完美擦边的呈现方式,一举拿下了当年的年度最佳影片。
  本来介绍到这,邵愁歇的个人经历已非常丰富,人物也已饱满,但沈千盏看中的除了他的工作能力,还有邵愁歇自带流量的热搜体质。
  邵愁歇成名经历里最浓墨重彩且被网友津津乐道的正是他的改名史。
  沈千盏行事作风向来大胆,在不涉及道德法规的范围内,喜猎奇。
  她对邵愁歇的兴趣由来已久,正想试试脱离圈内早已区划好的规则和模板,能否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
  季春洱湾酒店。
  熟悉的问好,熟悉的寒暄。
  沈千盏一路慰问至包间时,已等了她近半小时的邵愁歇并未在房内。
  她疑惑眨眼,看向苏暂:“人呢?别走错包间了。”
  苏暂也纳闷:“我给他发了包间号,特意叮嘱酒店亲自把人带过来的。”他指了指桌几前已凉透的那杯茶:“估计去洗手间了?”
  沈千盏未置一词,她挑挑眉,示意他赶紧去找人。
  三分钟后,苏暂回来,一脸的古怪表情。
  不等沈千盏开口询问,他拧眉汇报:“人是找到了,可是叫不回来……”
  苏暂轻咳一声,解释:“就简芯简制片,把人扣下了。”
  沈千盏把玩着手机,没吭声,只眉头轻皱起。

  就在苏暂觑着她脸色,小心措辞时,沈千盏默念着“别皱别皱,皱纹会长”,她强压下手痒的冲动,手动抚开拧住的眉心。
  苏暂见状,继续补充:“除了简芯,蒋总和雷导也在。”
  “蒋业呈?”沈千盏问。
  苏暂期期艾艾的,半天才点了下头:“听说季总稍后就到。”
  这回她的眉毛再也没能听使唤,她拧眉沉思片刻,冷笑一声:“我说蒋业呈的助理这两天一直拐着弯的跟乔昕打听个什么劲呢,原来是以为我搞不定季清和,未雨绸缪,开始找下家了。”
  沈千盏做事向来谨慎,合同没入库前,一切皆有变数。季清和的危险系数又尤其的高,在他没签字画押前,她特意交代乔昕,此事在公司不能让除她俩以外的任何一人知道。
  即使是苏暂,也因嘴上没个把门被沈千盏拉入黑名单内。
  是以蒋业呈的助理和乔昕打了无数场太极后,只当沈千盏这方的含糊其辞是与季清和谈判破裂,因心虚才无法正面回应。
  她啧了声:“真让人太寒心了。”
  苏暂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话。
  他盏姐那磨刀霍霍的表情,实在是半点都看不出被寒了心的样子……
  乔昕怯怯地问:“盏姐,那我们怎么办?”
  不如原地放假?
  不过显然,原地放假是不可能的。
  只有加班,才是永恒的。
  沈千盏想了想,说:“能怎么办?一起吃个饭吧,正好人多热闹。”
  ——
  简芯正为了成功抢走邵愁歇,膈应到沈千盏洋洋得意。对蒋业呈也是温柔小意,极为吹捧。
  她与沈千盏的竞争关系,在圈内无人不知。
  当初竞争献礼剧失败,简芯面上不显,内心早已将沈千盏骂了七八百遍。奈何技不如人,柏宣与千灯的合同一签,她只能甘拜下风。
  不过影视圈里,项目变动是常有之事。
  简芯并没有彻底放弃,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暗暗使劲,试图从蒋业呈这突破。
  可惜大半年下来,柏宣不为所动。直到最近,她的示好才得到回应。有盼头的事做起来才有动力。
  简芯圈内人脉不少,边讨好柏宣高层边暗中调查情况。
  圈子里人多嘴杂,最不缺八卦谈资。虽有些消息并不准确,且没头没尾没有合理的逻辑,但并不妨碍她从中嗅出柏宣想更换合作人选的讯息。
  沈千盏要是知道自己费尽心机挣来的资源即将轻而易举地落入她手里,不知那张漂亮的脸会不会气到变形。
  然而,这个疑问很快就被正主亲自解惑了。
  沈千盏踏着高跟鞋,迈出了时装周走秀的气场,施然登场。
  她恍然未觉自己是不速之客,特别不要脸地拿出了主宾的架势,先与蒋业呈和两位导演寒暄。
  等打过招呼,瞄好了待会入座的席位,她这才假惺惺的掩着唇,一副十分惊喜的表情走向简芯,伸手拥抱:“简芯,你怎么在这,好久不见。”
  简芯呵呵冷笑数声,表面功夫做得比沈千盏还好,起身与沈千盏回抱后,笑盈盈地拉开身侧服务生上菜布菜的下座,邀请她入席:“来,坐下一块吃点。”
  沈千盏是老狐狸,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嘴上说着“会不会打扰啊”,一边指着明显为季清和留的上座,说:“暂暂说你们等会还有客人,我坐那吧,不耽误你们谈事。”
  在座的都是人精,哪看不出沈千盏是故意的,但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压根不会掺和进女人间的战斗里。
  沈千盏态度又强势,摆明了不想让简芯如愿,根本不会考虑她的想法,心安理得地领着苏暂和乔昕落座。
  乔昕忐忑,悄悄给苏暂发微信:“盏姐好可怕。”
  苏暂安抚她:“更年期的女人都可怕。”
  乔昕:“你看见没有,简芯的眼神跟容嬷嬷手里的针一样,简直想扎穿盏姐。”
  苏暂憋着笑,回:“盏姐是充·气·娃娃,顶多扎漏。”
  乔昕:“……你这么黑盏姐,我会打小报告的。”
  苏暂没回。
  他给沈千盏斟上酒,先陪了一圈大佬。
  雷导是无酒不欢,苏暂前段时间为了替向浅浅争取到试镜机会,没少陪他喝酒。以至于现在看见他那张黑竣的脸,手就忍不住颤抖。
  沈千盏见他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主动举杯替苏暂回敬:“我听暂暂说,前阵子受您照拂,浅浅的收获不少。我这弟弟嘴笨心大,心里感激,但不善言辞。我今日正巧和雷导遇见,定要替他谢谢您。”
  她满杯灌下,一滴不剩。
  雷导不喜性格扭捏的人,见沈千盏这么上道,瞬间开怀:“沈制片爽气,浅浅塑造性强,又踏实好学,日后前途一片光明。正好今日经纪人也在这,改天带浅浅来试妆,如果合适,以后少不了能和沈制片喝酒啊。”
  沈千盏微微诧异,但她表情管理得当,并没露出丝毫不妥。
  她笑着让苏暂去斟酒感谢雷导赏识,眼神落在不言不语品酒的蒋业呈身上,轻轻一定——她可能知道向浅浅的靠山是谁了。
  ——
  酒过三巡,蒋业呈催助理给季清和去个电话,口称再不来饭菜就凉了,实际是生怕再晚些季清和该找借口不来了。
  沈千盏目睹了这一幕,心知季清和怕是并未答应赴约,忽然心头一松,生出几分愉悦。
  她没错过出去打电话的助理回来时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看了眼面色不虞的蒋业呈,放下轻晃着的酒杯,声音慵懒道:“季总这人不好请,每回都需三催四请的,麻烦得很。”
  她支着下巴,装着有三分醉意般,笑眯眯道:“不过季总和我们家暂暂的关系不错。”她转头,指尖在下巴上随意敲了两下,示意他:“拿我手机给季总打个电话,他若是不忙,可不能让长辈在这等着。”
  她一句话,进退有度,既表现得和季清和关系亲近,又不经意地抬高了蒋业呈,一箭双雕。
  拍马屁就得这样不动声色又宾主尽欢才对嘛,简芯那把妖精音黏黏糊糊的,也不嫌自己聒噪。
  沈千盏记下小笔记,决定回头拿简芯当反面教材好好指导指导苏暂。好让他明白拍大佬马屁时,马屁的艺术感取决于他用不用脑子,别一天天跟简芯似的,只知道投机取巧。
  她这厢刚为苏暂量身定制了一套速成补习计划,余光一扫,包间的门被苏暂从外面推开,他侧身站着,脸上挂着沈千盏无比熟悉的狗腿表情。
  她心中隐隐有所猜测,未等这些猜测落到实处,季清和如清松冷竹,带着铺面的寒意,信步入内。
  眼前的画面与意外重逢那夜太过相似,沈千盏心跳忽得漏了一拍,像过饮咖啡,引来了心悸。有那么一刻,呼吸紧促,所有空气仿佛都被他掠夺一般,恍若身处梦境。
  而她,醉在梦里,流连忘返。
  但很快,她的意识就清醒了过来。
  季清和眉目微蹙,似不经意般,目光先掷向她所在的方向。尔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扫视全场。
  他身后跟着位特助,比他稍矮些许,眉目端方,初看时平平无奇,待他睁眼时,眼里锐光与季清和冷厉时如出一辙的杀伤力惊人。
  沈千盏托着腮,默默想:难怪一样难搞,季清和是按着自己的标准搞了批发吧?
  简芯恼她搅和了她的正事,一晚上别的没干,光撺掇着沈千盏喝酒。
  苏暂虽替她拦了不少,可到底有限。
  眼下后劲起来了,她看人三分朦胧,自带滤镜,就连简芯那副骨头架子也看着顺眼不少。思维一迟钝,就没跟上众人节奏,别说没赶上季清和进门时表现亲近的最好时机,连打招呼都没有她的份。
  沈千盏默默闭嘴,眼睁睁看着简芯笑靥如花地让出自己的位置,方便季清和与蒋业呈邻居而坐。
  似是察觉到她的眼神,季清和稍一侧目,向她看来。
  随即,他极淡地笑了下,径直向她走来。
  要不是众目睽睽,沈千盏差点想捂住自己超速的小心脏。
  她一眼不落地看着季清和向她走来,在距离她一步之遥时,提着一把清冷的嗓音,道:“我坐这。”
  苏暂怔了一下,根本不用季清和和他确认这个位置是否可让,麻利地端着酒杯餐具换到了空座上,甚至不忘让门口杵着的服务生,再换一副干净的餐具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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