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在背地里骂她们,小的明目张胆的抢东西。
姜翠娥的脾气说好听点叫温顺,其实就是软包子。这也和时代有关,女性在家中要依靠男人,没什么话语权,尤其是小板村这个穷村子,当家做主都是在田里干活的汉子。
不一会儿,姜翠娥端着一碗白粥回来了。
烛光下,她的五官姣好,怪不得十里八乡的都知道小板村有个美貌的小寡妇。
哦,也就是陈娇现在的妈。
可能是这具身体还烧着!,陈娇消化的记忆格外的清晰,仿佛感同身受,那种憋闷和委屈刺激着她生病的神经。一想到后边姜翠娥被老庄家欺负,还被村痞子算计失了身,日子过得那叫个苦,陈娇觉得心里堵的慌,她知道那是原主留下的怨气。
尤其再看到姜翠娥那个低眉顺眼的模样,她干脆闭上眼,强压住那股怨气。
算了算了,就当养个闺女吧。
虽然这么想有点大逆不道。
“良娣,你别不理妈啊,妈知道你这次受委屈了,妈没本事给你讨公道,你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陈娇睁开眼,“妈,我气的不是讨不讨公道。你闺女都被人推下水差点淹死,你怎么还上赶着过去送了十个鸡蛋?”
是的,就在今天早上,姜翠娥把院里老母鸡下的蛋都送去老庄家了。
“是这样的,为了救你庄林也下水了。”
姜翠娥急的脸都红了:可是,婆婆又过来闹了。
陈娇:“我知道,是我那个奶奶来朝你要的鸡蛋,说她宝贝孙子下了水,要养着身体。”
姜翠娥眼中含泪,连连点头。
她性子软,丈夫死了,就没了主心骨。好在女儿是个省心的,又在镇上念书,比她明事理。就因为这个,姜翠娥说什么也要供她继续上学。
陈娇把粥喝完,脑袋清醒了点,胸口那点郁气也暂时不见了,她干脆闷头睡觉。
毕竟养好了身体,才能战斗。
她睡着了,姜翠娥却内疚的很,这么多年来,女儿第一次用那种漠然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姜翠娥揪了揪衣角,坐在矮桌旁发着呆。
睡的迷迷糊糊里,陈娇的脑海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市电线厂家属楼里。
听着里边的争吵声,路过的邻居努努嘴,交头接耳:
“丁家两口子又吵架了?天天这么吵是有多大的槛过不去啊。”
“张婶,你不知道,上星期厂长儿子的婚宴上,丁保国喝醉了酒,借着酒疯和人说了好些怪不好意思的话。那人你也知道,就是厂里新来的会计,叫庄明珠。”
张婶:“庄明珠?她和庄良娣啥关系?”
! “要么说您看的通透,把关键点抓住了。庄明珠和丁家媳妇沾亲带故的,有钱的那个庄家早年就分了出去,来市里定居的。我听人说,丁保国以前看上的是庄明珠,那时候庄家多有钱啊,这小子拍马都追不上庄家大小姐,就凑合找了现在的。”
“那个庄小姐我见过几眼,留过洋,怪好看的姑娘。”
此时丁保国的家里,一地的狼藉,外人道是两口子吵架,实际上被打的只有庄良娣。
丁保国是个浓眉大眼的男人,深邃的眼,英俊的脸,当年迷倒了不少优秀姑娘,正因为丁保国选择了村里来的庄良娣,外面都在传他是个真情实意,不为钱财所动的好男人。可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个魔鬼,庄良娣被迫嫁给他后,隔三差五丁保国就会喝的酩酊大醉,先是亲她,然后就开始打她。
梦境的最后,是庄良娣从高高的楼房跳下去时,丁保国眼里的震惊,和庄明珠受了惊吓的尖叫。
陈娇是被梦里的场景惊醒的,她出了不少汗,脑袋也不烧了。隔壁的鸡打过鸣,天光渐渐亮了。姜翠娥在烧水,听见屋里的响动,是陈娇起床了。
“良娣,你怎么下床了,让妈看看还烧不烧。”
一双冷冰冰的手覆在额头上,陈娇乖巧的由着姜翠娥动作。
陈娇想着一会儿要把那十个鸡蛋要回来,虽然大概率凭着老庄家的脸皮之厚是没戏了,可哑巴亏不能吃,否则要被人欺负一辈子。鸡蛋要不回来就罢了,这口气必须要争,要让村里人都看看老庄家是怎么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
因为要去卖惨,陈娇早上把姜翠娥给她煮的粥都喝完了。她刚退烧,姜翠娥不让她干活,陈娇在桌上百无聊赖的翻着课本,姜翠娥忙完了就上炕继续绣花。
“妈,我有道题不会,去找二妮问问。”
二妮和原主都在镇上的学校上学,姜翠娥不疑有他,叮嘱道:“早点回来,你刚病好别在外面疯跑,回来我给你做蛋羹。”
新鸡蛋是早上姜翠娥刚摸出来的,她舍不得吃,要留着给闺女。
陈娇应了一声,跑去了院子,悄悄把课本塞进砖头里藏着,她往村东头的老庄家走去。
第134章 八零年代的女配(2)
小板村在附近的十里八乡里中规中矩, 不算富饶,却也不是最穷的,因为靠着山, 这两年不少村民都去山上寻找山货拿到镇上卖, 村民只要勤快,就不愁吃穿, 所以近两年还多了几家富户。
村东头有几间宽敞的房子, 外面砌的院墙有一米七多高, 远远看去还挺气派。
那是老庄家的大院子,前两年村里那批靠山发达起来的富户里就有老庄家。
此时院门口,庄壮壮正捧着个碗, 碗里搁着见底的白砂糖,他就抱着碗吃糖, 有人路过,他就大喊:“看啥看!再看你也吃不着!”这年头, 白糖金贵着,寻常人家没有闲钱买。老庄家的婆婆最宠这个小孙子,天天少不了他的糖水喝。
听听这话欠揍的, 要不是老庄家亲戚妯娌的男丁多,惹了一个能招来十个,旁人不敢轻易招惹庄家, 否则这嚣张的胖小子早被人凑的下不来床了。
“壮壮,吃啥呢。”
庄壮壮看清来人,小嘴一撇, “你来干什么!滚出去!你和你妈都是贱皮子!”
陈娇笑的眯了眯眼。
只听啪嗒一声, 庄壮壮手里的碗没拿稳扣在地上了,白糖撒了一地, 风一吹,撒了一地和灰尘混在一起吃不得了。
这黑胖小子哇哇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往院子里跑,嘴上还嚎着:“奶!奶!庄良娣来了!糖没了!要她赔!”
“这小蹄子又跑过来作死啊?前日让我孙子下了水的事还没跟她算账,她倒是来得好!”说话这人扯着嗓子,语气尖酸,是原主的奶奶,叫王素梅。
可能是原主从小到大实在怕她,这道声音一出,陈娇的身体本能的颤了颤。
这是属于原主内心深处的恐惧,应激反应似的。
等陈娇回过神来,眼神沉沉的。
在她知道的记忆里,王素梅对她们母女非打即骂,尤其是男人们出门干活,家里只剩下女人和小孩,王素梅关起门来就开始逞婆婆的威风,原主平日去上学还能躲,一旦放假在家,就算没犯错,王素梅也会拿着放大镜!镜寻她的错处,逮着了就用藤条打她的手。
王素梅这么厌恶她们母女还有个原因,当初庄木生,也就是原主的爸爸,是王素梅最看好的小儿子,在外面念过几年书,是老庄家的希望。
后来回了村里就当起了村里小学的代课老师,原本由老支书做主,要娶镇上的富户家的女儿,结果庄木生看上邻村的姜翠娥了,搬出一堆大道理,非要把人娶进家门。
王素梅打那时候起,就把姜翠娥恨上了,加上她生不出儿子,让老四这房断了香火,更恨了。
后来庄木生在山里出了事,王素梅哭的昏天黑地,硬说是姜翠娥克夫,害死了她小儿子,把原主母女都撵了出去,庄木生下葬那天,庄家都不让她们母女碰棺材。老庄家的顶梁柱,也就是原主的爷爷庄大河愣是一句话也没说,蹲在边上抽闷烟。
庄大河尤其的重男轻女,老四媳妇既然没给庄家添男丁,他就不认她们是庄家人。
“庄良娣,你还有脸上门,你个扫把星,你怎么还没被烧死啊?”正对着院门口的屋里冲出一个小老太太。
王素梅穿着灰蓝色的粗布棉袄,脚上踩着老旧的黑色棉鞋,头发扎在后面,鬓角梳理的一丝不苟,在褶皱处还夹着黑色一字发卡。看着是个讲究人,就是眼神凶恶,带着尖锐的颐指气使和凌厉。
附近有村民伸着脖子瞧热闹。
“老婶,什么深仇大恨的还咒孩子去死啊?”
王素梅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歹毒啊,她把我孙子往水渠里推。”
“奶,明明是庄小云把我推下水渠,是庄林下水捞我,怎么到了你口里,就成了我歹毒!当时还有好多人在场的,都可以作证,你不信就去问问。我发烧了,我妈请医生看病花了两块多,这钱必须由庄小云赔!还有那十个鸡蛋,都得赔回来!”陈娇挺起胸脯,喊了回去。
王素梅一听要赔钱,脸色更黑了,怒目而视,“放你娘的屁,你个贱胚子还敢跑过来要钱?谁给你的脸,你那个废物妈?她不会教养你,我就替她管管你,就你这攀诬人的嘴巴,不好!好管管了以后哪家的敢娶你。”说着,王素梅抄起院里的大扫把就要打她。
她身子板瘦弱,这要是打下来,她就得趴地上了。
陈娇溜着王素梅满院子的跑。她身形灵活,每每扫把快要贴上她了,她一弯腰,跟条泥鳅似的就躲开了。几分钟下来,累的王素梅气喘吁吁。
村里扫院子的扫把都特别大,还特别重,王素梅以前也经常下地干活,可禁不住老了,追着陈娇满院子的跑了几分钟,就累的坐在台阶上大喘气。
响动惊到了正在屋里写作业的庄小云和庄林,兄妹俩把奶奶扶起来,庄小云怒声道:“你反了天了,看我爸回来不打死你!”
庄小云她爸庄木国是王素梅的二儿子,村里的木匠。庄小云穿着白色的宽大衬衫,军绿色的裤子,梳着俩个麻花辫,五官随了她娘,大脸盘小眼睛,瞪人时眼神和王素梅一样刻薄。
都说相由心生,这话真不假。
“庄小云,你晚上不会做噩梦么?”
陈娇笑了一声,故意大声喊着:“你要杀了我啊!你这是谋杀!我要去告你,你就得坐牢蹲监狱!!”
院子外面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多是邻里的,都知道老庄家的德行,乐得看他们的笑话,就一人一嘴的说了起来:
“这事是真的,就前两天,我给我家的送午饭,去地里的路上就看到良娣被她推下去了。那么冷的天,幸好庄林把人捞了上来,不是我说,都是一个妈生的,品行差太多了。”
“小云平时看着挺乖巧,想不到小丫头心思歹毒的啊。”
“这哪家的敢娶她,万一和婆家吵了架,再往死里动手,啧啧啧。”
庄小云一张圆脸涨成了猴屁股,13岁的她对那方面的事早熟,村里人嫁娶都早,再过两年,她也要嫁人的。庄小云听不下去,一跺脚,跑回屋里哭去了!了。
在这个年代,尤其是村里,姑娘家的名声还是十分重要的。
庄小云毕竟还小,脸皮薄。是纯属有坏心眼,却没脑子的那种。被人说了两句就心虚,连辩解都没有,这在外人看来就是确有其事,以后她就算是想翻盘都没可能。
庄林皱眉,“二妹,你这话就过分了,小云她不是故意的。”
王素梅不见得是宠着庄小云的,她和庄大河一样,重男轻女。
陈娇:“当初不是你把我和我妈撵出老庄家的吗,我敬着你是长辈,喊你一声奶,你反倒是自打嘴巴,现在跟我说姐姐妹妹的了,庄小云推我下水的时候,她想着我是她姐了吗?她想杀我的时候,念着姐妹情谊了么?我家日子苦,仅有的十个鸡蛋还是我妈准备换钱买棉袄的,你全要了去,是要逼死我们啊,天理何在!”陈娇说着话,眼底升起了雾。
村民看着她孱弱的模样,还有刚病好那煞白的脸色,心里的天平早就偏了。
老庄家平日里仗着男丁多,在小板村横行霸道的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有机会踩他们,就算是动动嘴皮子也乐意。
王素梅眼神一狠,丢开扫把,脱了脚下一只鞋就要掌她的嘴。
陈娇眼疾手快的避开了,同时稍稍动了手脚。
“哎呦!”正要去拧她耳朵的王素梅脚下一滑,大字仰躺着就摔地上了。
“娘!”这时,门外有人挤开人群,是听人报信急急赶回来的老二庄木国。“娘,你摔着哪了没有?庄林,去喊小王医生过来给你奶看病。”
看病就要花钱,不久庄家还要办喜事嫁女儿,都是钱啊。王素梅能省就省!,伸出一只手拍拍二儿子的肩膀,哭嚎着道:“娘没事,就是闪了腰,你快去把庄良娣那个贱丫头打死了,她黑口白牙的就冤枉小云,这关口咱家不能闹出这种事,你妹子好不容易有人家了,她是要嫁人的!不能让庄良娣那小贱皮子把她这桩婚事毁了!”
庄木国心里憋着火,他转过身,喝道:“给我娘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