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竹已
竹已  发于:2020年0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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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酒师有些尴尬地看回温以凡:“抱歉,我们这儿的失物一般是老板在管。要不您先留一下联系方式,或者您稍微等等,我现在联系一下老板。”
  温以凡不想在这儿呆太久,觉得明天过来拿也一样:“没关系,我留联系方式吧。”
  “好的。”调酒师从旁边抽了张名片给她,“您写在上面吧。”
  温以凡低头往上面写了一串号码,递回给他:“那麻烦您再帮忙找找。如果找到了,打这个号码就可以——”
  话还没说完。
  名片突然被人从身后抽走。
  温以凡猝不及防地回头。
  就见桑延站在她身后,距离靠得很近,像将她禁锢。他生得瘦高俊朗,此时微侧着头,轻描淡写地往名片上扫了两眼。
  而后,与她的目光对上。
  灯红酒绿的场景,震耳欲聋的音乐,以及烟草与檀木混杂的香气。
  男人眉眼天生带冷感,此刻却掺了点吊儿郎当。
  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神。
  像是把她认出来了。
  倏忽间。
  他的唇角一松,似笑非笑道:“不死心啊?”
  没懂他的话,温以凡怔住。
  桑延随手把名片扔回她面前,慢慢站直,与她拉开距离。
  “特地过来留联系方式的?”
 
 
第4章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
  却像平地一声惊雷,在一瞬间点醒了温以凡。
  前些天她来这儿的时候,跟桑延说出了怎样的话。
  ——“抱歉,我们这儿是正经酒吧。”
  ——“那还挺遗憾。”
  “……”
  温以凡微抿唇,铺天盖地的窘迫感将她占据。
  所幸是周围吵闹,调酒师完全没听到桑延的话,只纳闷道:“哥,你干嘛呢。”而后,他指指抽屉,将声音拉高:“你有看到放在这儿的手链吗?”
  闻声,桑延轻瞥一眼。
  调酒师解释:“这位客人前几天在我们店里消费,遗落了一条手链。那天余卓捡到,我……”
  说到这,他一顿,改口:“你不是给收起来了。”
  桑延坐到高脚凳上,懒洋洋地啊了声。

  调酒师:“那你给收哪了?”
  桑延收回视线,神色漫不经意:“没见过。”
  “……”调酒师一噎,似是被他的反复无常弄到无言。
  与此同时,有两个年轻女人到吧台点酒。
  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调酒师给桑延丢了句“老板你招待一下,我先工作”,随后立刻转头去招呼那两人。
  余卓也不知何时已经从这块区域离开。
  只剩下他俩。
  尽管是在拥挤喧嚣的场合,但也跟独处没多大差别。毕竟调酒师说了那样的话。两人一站一坐,氛围像与周围断了线,有些诡异。
  桑延拿了个干净的透明杯,自顾自地往里倒酒,直至半满。
  下一刻,桑延把杯子推到她面前。
  温以凡意外地看过去。
  男人黑发细碎散落额前,眼睫似鸦羽,面容在这光线下半明半暗。他的手里还拎着半听啤酒,挑了下眉:“要我怎么招待?”
  这回温以凡是真有了种,自己真是来嫖的错觉。
  她默了须臾,没碰那酒:“不用了,谢谢。”
  ——冷场。
  估计桑延也因为调酒师的解释而尴尬,没再刻意提起联系方式的事情。想着这是他的地盘,温以凡决定给他留个面子,也没提起。
  她扯回原来的事情:“你们这儿的失物都是老板在管?”
  桑延笑:“谁跟你说的?”
  温以凡往调酒师的方向指了指。
  桑延顺着望去,手上力道放松,忽地将易拉罐磕到吧台上。
  “何明博。”
  何明博下意识抬头:“诶!咋了哥。”
  桑延不咸不淡道:“我什么时候闲到连失物这种破事儿都管了?”
  “……”何明博明显没反应过来,再加上他还忙着,便只说了句,“哥。你等等,我先给客人调完这杯酒。”
  桑延这态度实在说不上好。
  温以凡抿了抿唇,把名片放到酒杯旁边:“那我把联系方式留在这,你们找到了直接打这个电话就可以,我会过来拿的。谢谢。”
  桑延眼都不抬,敷衍般地嗯了声。
  温以凡也不知道。
  如果他对待任何一个客人都是这样。
  这家酒吧是怎么经营起来的。
  也可能只对她如此。
  或许是因她先前的言辞感到不悦;也或许是对从前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装作不认得她,见到她也不想给任何好脸色。
  今天凌晨去了趟派出所,后又因采访跑了三个地方。回去要跟房东沟通提前退租、再考虑新住处的事情,还得防备着隔壁那男人的报复。
  一大堆事情等着她。
  相较起来,桑延这点态度,好像也算不上什么。
  但不知为何。
  可能是因残存的那点起床气,她莫名觉得有点儿闷。
  温以凡轻声补了句:“是很重要的东西,麻烦你们了。”
  她正准备离开。
  桑延:“等会儿。”
  温以凡动作停住。
  桑延喉结滚了滚,又喊了声:“何明博,你磨蹭什么?”
  何明博:“啊?”
  “人东西落这儿了。”桑延看他,一字一顿道,“不找?”
  “……”
  桑延都放出这话了,何明博只能不死心地再次翻找。这回很神奇地在靠下边的柜子里找到。他松了口气,立刻递给她:“是这条吗?”
  温以凡接过:“对的,谢谢您。”
  何明博往桑延的方向看了眼,摸了摸后脑勺:“不用不用。耽误了您那么多时间,我们还觉得抱歉。”
  桑延继续喝酒,没说话。
  温以凡点头,道了再见便离开。
  外头又湿又冷,人也少。一路望过去冷清而空荡。
  温以凡冷到不想碰手机,飞速在微信上跟钟思乔说了句“手链找到了”,便把手揣回兜里。她吸了下鼻子,莫名走了神。
  思绪渐渐被记忆见缝插针地填满。
  因为刚刚那个恶劣又有些熟悉的桑延。
  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场景。
  ……
  高一开学当天,温以凡迟到了。
  到学校之后,她连宿舍都来不及回,让大伯替她把行李放到宿管阿姨那,之后便匆匆地跑向高一所在的A栋教学楼,爬到四楼。
  穿过一条走廊,往内侧的区域走。路过校用饮水机时,她第一次见到了桑延。
  少年长身鹤立,穿着蓝白色条纹的校服,书包松松挎着。五官俊朗矜贵,表情很淡,看着有些难以接近。
  跟她的状态完全不同。
  像是不知道已经打铃了,他在那儿接水,看上去优哉游哉的。
  温以凡着急着回班,但只知道她所在的班级在这栋楼的四层,不知道具体位置。
  她不想在这上边浪费时间,停下脚步,打算问个路:“同学。”
  桑延松开开关,水流声随之断掉。他慢腾腾地把瓶盖拧好,侧眸看了过来。
  只一眼便收回,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那会儿温以凡还不认识他,只觉得这人不惧迟到,在上课时间还能大摇大摆地在这打水,没半点新生的谨慎和惶恐。
  更像个游历江湖多年的老油条。
  所以她犹豫几秒,改了口:“……学长?”
  桑延扬眉,再度看过来。
  “请问一下,”温以凡说,“你知道高一十七班在哪吗?”
  这次桑延没再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他抬了抬下巴,十分仁慈地出了声:“往前走右转。”
  温以凡点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但桑延没再开口。
  温以凡也没听到类似“就到了”这样的结束语。
  怕他还没说完,出于谨慎,她硬着头皮又问:“然后呢?”
  “然后?”桑延抬脚往前走,语气闲散又欠打,“然后自己看门牌上的班号,难不成还要学长一个一个地报给你听吗——”
  他拖着尾音,咬着字句说:“学、妹。”
  “……”
  温以凡好脾气地道了声谢。
  按照他说的方向走,一右转,就看到了高一十五班的门牌。再往前,最靠里的就是十七班。温以凡加快步伐,到门口细声喊:“报告。”
  讲台上的班主任看向她,垂眸看了眼名单,问道:“桑延?”
  温以凡摇头:“老师,我叫温以凡。”
  “以凡啊。”班主任又看向名单,有些诧异,“名单上就剩你和桑延没来了,我看这名更像个女孩儿,以为是你。”
  没等班主任让她进来,温以凡身后又冒出了个男声:“报告。”
  顺着声音,她下意识转头。
  就见刚给她指路的“学长”站在她的身后。两人之间只差两步的距离,拉近后,她才察觉到他长得很高。
  这距离看他脸还得仰头。
  气息冷然,平添了几分压迫。带着似有若无的檀木香。
  他的情绪淡淡,很没诚意地说:“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你俩先进来吧,位置在那。”班主任指了指教室里仅剩的两个位置,顺带问,“怎么第一天就迟到了?你俩一块来的?”
  班主任指的方向在最靠里那组的最后一排。
  两个位置并排连着。
  温以凡老老实实回话:“不是一块来的。我家里人早上还有别的事情,送我过来的时候就有点迟了。再加上我不太认得路,所以就来晚了。”
  “这样啊。”班主任点点头,看向桑延,“你呢?”
  “我爸不知道我已经高一了,”桑延径直走到靠外侧的位置,把书包搁到桌上,懒洋洋地说,“把我送初中那边去了。”
  “……”
  鸦雀无声。
  又在顷刻间,被大片的笑声覆盖。静谧的教室热闹起来。
  温以凡的唇角也悄悄弯起。
  “那以后你爸送你过来时,提醒着他点。”班主任跟着乐了,“行了,你俩坐吧。”
  桑延点头应了声。拉开椅子,他正想坐下,突然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温以凡。
  他的动作顿住:“你要坐外边里边?”
  两人视线对上。
  温以凡连忙敛了笑意,迟疑道:“里边吧。”
  教室的空间不大。
  课桌被分成了四组,每组七排两列。最后一排没剩多大空间,椅子挤压墙壁,进去的话得让外侧的人腾个位置出来。
  桑延没说话,往外走了一步,给她让了位。
  讲台上的班主任又开始发言:“我再自我介绍一遍吧,我是你们接下来一年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班的化学老师。”说着她拍了拍黑板:“这是我的名字。”
  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着“章文虹”三个字,以及一串电话号码。
  温以凡从书包里拿出纸笔,认真记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前桌男生的身体忽地往后靠,手肘搭在桑延的桌子上。他似乎认识桑延,不甚明显地转头,嬉皮笑脸道:“桑姑娘,你这名儿确实还挺女孩儿哈。”
  “……”
  温以凡愣了下。
  顿时想起刚进教室时章文虹说的话。
  ——“名单上就剩你和桑延没来了,我看这名更像个女孩儿。”
  闻言,温以凡的注意力落到了桑延身上。
  他人生得高大,坐在这狭窄的位置上,长腿都塞不进课桌,束手束脚。其中一条干脆支在外侧。眼睑耷拉着,总给人一种睡不醒又有些不耐的感觉。
  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男生。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刚刚老师说的。但她这么一说,我再细想你那名字,确实能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男生强忍着笑,“要是你是个女的,我一定泡你。”
  桑延上下扫视他,而后慢条斯理道:“苏浩安,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苏浩安:“啥。”
  “我是个女的我就看得上癞蛤蟆了?”
  “……”苏浩安瞬间黑脸,默了三秒,“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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