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琼按捺住心里的热意，面带微笑，缓步走到台前，借磨墨的时候平复了一下心情，抬笔开始写字。
她写了三幅。
第一幅是楷书，用欧体写了《心经》的第一段。
第二幅是行书，写的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只有一句：“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第三幅是草书，是张旭的《终年帖》，也只写了一句：“所游悉，谁同过还复，共集散耳。”
写这几幅字是她精心思考过的，在她这个年纪，能通晓各种字体，还能写出这样的水平的，也算是凤毛麟角了，想必李十万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虽然字很少，但是宋飞琼落笔非常慢，一笔一划都务求完美。
她写字的时候，李十万并没有看她，背着手，走到凌霄面前，目光一落到她桌上，就皱起了眉：“你这是什么墨？”
“这墨写的字能看吗？”他不满的嚷嚷道，“行了，你去台上去写，用我的墨！”
凌霄：……
虽然都是一脉相承的嫌弃，但是李十万好歹愿意让自己用他的墨，凌霄没说什么，依言走上讲台。
反正书法课就是练字，多写几幅也无所谓。
她身后，李十万在翻看她桌上的纸上：“怎么写这么多？不会都是鬼画符——”
突然声音顿住，接着李十万的嗓子都破了音：“天下第一小楷，灵飞经？！”
他猛地把那张写着《灵飞经》的宣纸高高举起，眼里全是狂热。
“说实话，你自己写的？”
“一半一半吧。”凌霄老实答道。
“我不跟你皮。”李十万冷笑一声，展开了第二张宣纸，表情愈发凝重。
说实话你又不信……
“快雪时晴贴？”
快雪时晴贴和兰亭序都是王羲之的作品，兰亭序的艺术价值更高，但是快雪时晴贴更加炫技，被乾隆皇帝夸过“神乎技矣”。
此贴以羲之顿首行草开头，其中或行或楷，在笔法上变化多端，却又无一笔掉以轻心。
二十八个字，十二三种神韵，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
要临摹此贴，非有深厚苦功不可。
李十万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留恋不舍，终于把这张宣纸轻轻放下，展开了最后一章宣纸，表情肃然。
“《终年贴》！”
他看着该贴，良久都没有说话。
同学们还没见过李十万这副傻样，纷纷伸头来看：“凌霄到底写了啥，把李十万看傻了？”
然后他们也都露出了李十万同款表情。
“卧槽，这是凌霄写的？她还是人吗？”
“如果李十万的字值十万，凌霄的字少说也值四五万了吧。”
“太打击人了。”
此时，宋飞琼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她写的时候全神贯注，没有察觉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待墨迹稍干，她把画板竖起，旋转过来，把字展示给台下看，毛笔搭在砚台上，抬起头来，看向李十万，提声喊道：“老师，我写完了。”
李十万正痴痴地看着凌霄那副《终年贴》，连同学们的议论都没听到，此刻被宋飞琼打断，不耐烦的回头一看，正看到她写的那副《终年贴》，顿时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斥道：“谁让你在台上写字的，丢人现眼，还不快下来！”
宋飞琼：？？？
“哈哈哈哈哈，要是凌霄不写字，我还没觉得宋飞琼写得这么难看。”
“说是助理，其实就是老师，到底是谁给她勇气来给我们当老师的呀。”
“还不如让凌霄来教我们呢！”
宋飞琼狼狈的站在台上，承受着同学们望着她嘲讽的眼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凌霄也站在台上，看着李十万发飙，她犹豫了一下，问：“那李老师，我还要写吗？”
李十万立即把脸笑成一朵菊花：“不用，不用，这足以证明你的水平了，下来吧。”
宋飞琼：……
李十万目光在凌霄的三幅字上流连，不肯挪开，半天才问道：“咳，凌霄你师父是谁吗？”
同学们集体起哄：“李十万，你是想收凌霄为徒吗？”
还有一些小小声的杂音：“我觉得你没有资格……”
岂料李十万居然真的回应了他们的话：“你们说得对，我确实没有资格。我也想拜凌霄的师父为师，重新开始学习写字！”
凌霄：……
要不要这么夸张的？
她只用出了五分实力好吗？
基本每个公主都给了她书法技能。
她发现这些技能到手后，不仅可以写出一笔这类书法，还可以填充整个书法技能池，让她对每种字体都游刃有余，跟游戏技能要刷熟练度差不多。
而她本人本来就有过书法经验，加上……
玉真公主轻笑了一声：【咱们这算胜之不武了。】
【凌霄：所以《灵飞经》到底是你的作品还是钟绍京的？张旭，李白，贺知章到底是不是你常年的座上客？】
这些话可不好说给李十万听，凌霄选择了一个他可能可以接受的说法：“我有一段时间特别爱书法，每天练习，有一天梦见了玉真公主授我《灵飞经》，醒来之后我就会写了……”
岂料李十万听了，好像受了很大打击一样，一瞬间就好像老了十岁，他叹息一声：“真是可怕的天资啊。”
凌霄：“……”
李十万佝偻着背，走上讲台，对宋飞琼摆摆手：“你以后可以不必来了。”
宋飞琼还没找到状态呢，闻言急道：“老师，那谁来做你的助理！谁来帮你上课？”除了我还有谁受得了你的脾气？
“我自己。”李十万淡淡说道，转头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学无止境。”
他对着这四个字看了一会，转过头，居然笑了，背又重新挺直了：“同学们，以后咱们就一起进步吧。”
“卧槽！”
教室里顿时沸腾了。
“李十万这是从良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十万不是说自己的字十万快一个吗？他这是给我们写了几十万？！”
“凌霄万岁！”
第28章
下了课, 凌霄去上了个卫生间，回到教室, 见孟子建被一堆同学围在中间, 唾沫横飞的说着：“那李十万顿时双腿一软, 跪在凌霄面前, 大声道:’师父，请受弟子一拜——’”
凌霄：“……”
亏孟子建说得也不脸红, 她都快脸红了，她假装没听到，在座位上坐下。
全班同学的耳朵此刻仿佛装了雷达似的, 一瞬间就发现她回来，顿时转过头来, 露出崇敬的目光。
高明：“凌霄, 听说你收服了李十万？”
伊梦：“凌霄，听说那李十万对你五体投地？”
连陈江牧都惊动了：“挺厉害啊。”
想当年，他也被要求学过书法, 请了当时还年轻的李十万做老师, 李十万年轻的时候就不可一世，说话毒得要命。
然后陈江牧被他打击得再也没拿起笔。
凌霄：“……”算了, 学分已经拿到了, 随便他们说去吧。
他们对李十万积怨已久，这么做不过是发泄怨气罢了，等发现李十万的态度已经变了，自然慢慢也就重新接受他了。
当然, 他们接不接受，凌霄觉得李十万肯定不会在乎……
***
晚自习下课，凌霄收拾好东西，刚想离开。
伊梦喊住了她：“凌霄，你要参加校庆演出吗？”
“校庆？”凌霄疑惑。
伊梦往旁边指了指：“她们……让我问你的。”
凌霄一转头，发现五六个女孩蹲在一边，见她看过去，立即一齐咧嘴嘿嘿傻笑。
凌霄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你们的表情不太对劲？”
一个脸肥嘟嘟，有些娇憨的小萝莉连忙摆手：“你看错了，我们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站她旁边和她差不多长度却有两个她那么宽，像个剥了外衣的白胖花生米的女孩跟着她的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接着，好似会传染一般，另外四个高矮不一的女孩动作划一的小鸡啄米似点头。
凌霄：……
她把书包往肩膀上一甩，眼一眯，双手往兜里一插，点了那个小萝莉的名：“南乔，说吧，你们做了什么。”
南乔：“……”
她推了一下身边的白胖女孩，低声道：“绵绵，你说。”
这个胖女孩叫云绵绵，感觉很形象了……
云绵绵被这一堆，立即瑟缩一下，好像一个Q弹的白胖棉花糖。
伊梦连忙打圆场：“就是……她们听了夏明珍的挑拨，去跟老师申请了摸底考试，想要摸摸你的底，不过她们现在都知道自己错啦。”
六个女孩一起走上来，低着头，打着磕巴说：“对、对不起。”
凌霄就说嘛，她可是听说问道并没有什么入校摸底考试的。
其实她对考试不考试无所谓，反正结果是夏明珍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不过这些人也得敲打敲打，免得她们把自己当成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了。
她维持插兜的姿势不动，懒洋洋道：“如果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那、那……”南乔记得见汗了，皱着小脸，不舍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bjd娃娃：“这个送你，你别生气了好吗？”
云绵绵摸了摸头，突然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巨大的棒棒糖：“那我请你吃棒棒糖，好吗？”
凌霄：……
都快被她们气笑了，以为这是幼儿园过家家吗？
班上的同学平时看起来也挺正常的，一个个社交起来也人模狗样，没想到私下里居然是这副模样。
凌霄做了一个呲牙的表情：“下次你们再敢这么干，我就把你们全都套麻袋打一顿！”
南乔瑟缩了一下：“哦，好。”
“你不生气啦？”她反应过来，顿时展颜而笑，蹦蹦跳跳的过来拉住凌霄胳膊：“对不起嘛，我们以后绝对不会这么干了！要是还干，就让你套麻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易衡……”
说着说着，她的语速越来越慢。
凌霄早就猜到了，八成就是她们暗恋易衡那事，这种事情，凌霄懒得揭穿她们，“行了，都紧张成什么样了，我又没非要你说。”
南乔：……
她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平时机灵的自己今天已经在凌霄面前说错两次话了。
啊啊啊这不能怪她，都怪凌霄的气场太强了。
好在凌霄人美心善又大度，根本不跟她计较。
可……
南乔的头顺着面前吹胡子瞪眼的伊梦转过去，发现如青松一般立在窗外的易衡，他目光平静，波澜不兴的望向这边。
南乔却好似被烫了似的，猛地跳起来，缩到凌霄身后。
过了片刻，才慢慢的探出头来，发现易衡已经不在窗外了。
她这才拍拍胸脯，深呼吸两下，居然还没忘了给凌霄道谢：“谢、谢谢你，凌霄，你真好。”
伊梦上前埋怨道：“行了，他走了。早就提醒你别乱说话了！”
南乔惊魂甫定：“易衡今天不是去一中参加生物竞赛决赛了吗？”
“考完就回来了呗，反正他肯定拿第一。”众人都道，并不太关心这个听起来很牛逼的考试。
反正易衡出马，就没有拿不到的冠军。
“奇怪。”云绵绵发现了华点，“易衡最近怎么每天都在教室啊？”
这话说得奇怪，学生不在教室在哪里。
可是易衡初二的时候就已经把高三内容学完了，也就是现在教的都是他学过的内容。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跳级。
但是他以前在学校的时间也就一半一半吧，经常会出去参加各种竞赛，甚至高级别的，都是大佬的某某研讨会。
“唔。”伊梦把自己的小本本掏出来，眯着眼看：“据我观察，易衡最近把高中的内容都重新看了一遍。他的作息表从上午六点开始，到晚上9点下晚自习结束，每一分钟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他只要错过了一分钟，9点之后就会再补上一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