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了慕氏一大跳,不是苏清修是谁。
慕氏撑着身子起来,“陛下……”
“怎么醒了?”他的声音带了些许沉哑。
“臣妾要去净房,陛下这么晚了怎么还未就寝?”她说着双腿伸向床沿外,苏清修去把灯点着,屋内顿时明了。
“在泰宁殿睡了一觉醒了,再睡不着就来了。”
等她再回到床边,见他已经自己取了衣服,一身中衣躺在了床上。
慕氏刚要从他脚边上去,就见他伸手,“从这上。”
她还不知道他吗?
知道归知道,他既开了口,慕氏遵从的上前,果不其然,没等她到床里侧就被他扣下了。
苏清修的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喊了她一声,“皇后。”
“嗯?”
“朕今晚梦见你了。”
慕氏笑,“是吗?陛下梦见臣妾什么了?”
苏清修脑海里浮现梦中的场景,“朕梦见与你在望景楼上赏夜景,本来好好的,后来不知何故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朕一气之下就让你跪在望景楼,然后自己走了,没想到行至出口不远,就听到身后一声响,你从上面跳了下来,当场身亡了。”
他对梦境隐瞒了大半,不是不知原因的争吵,而是太子突然薨逝,慕氏从身上抽出刀子欲杀他,推搡中被他不小心给推到了楼阁外面。
对于他说的,慕氏也只能当梦来听,她会因为跟他争吵就跳楼?
“然后陛下就醒了?”
“嗯。”
其实也并没有立刻就醒,虽是梦境却犹如亲身经历,他看着她掉下去的瞬间,五脏六腑都要炸了,等跑下去后,李启荣拦着他不让靠近,他一脚将其踢开上前将已经气绝身亡的她抱起,悲痛欲绝。
苏清修惊醒时出了一头冷汗,久久没缓过神。
真实到仿佛自己刚刚经历。
所以他就来了凤赏宫,坐在床边知道她在里面熟睡着,才觉得那真的只是梦。
慕氏的脸贴在他的心口处,有力的心跳声传进她的耳中。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陛下白天可是想过?”
苏清修皱眉,“朕无。”
慕氏不与他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问:“今早纯答应来给臣妾请安了,听萧贵妃说她刚到婉妃身边没几天,这么快就被陛下看上了,当真是好福气。”
苏清修嗓音带了一丝讥笑,“三皇子昨日说婉妃整夜整夜睡不好,这不早上朕抽了会空去看看她,喝个茶把茶水倒在了朕的龙袍上,李启荣又回泰宁殿拿的衣服,之后更衣让纯答应去伺候。纯答应年纪是不大,心眼可是百出,婉妃想让她当朕的女人,她也想当朕的女人,朕大发慈悲成全了就是。于朕而言,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他会说这么多,是慕氏始料未及的,不过婉妃此举,她觉得弄巧成拙了。
第81章
“臣妾瞧这纯答应媚骨娇相, 还以为陛下是一见就相中了。”
苏清修侧身, 慕氏躺到里侧与他面对面。
“朕什么美貌女子没见过, 她那相貌不说跟你年轻时比,就是现在, 在朕看来,十分之一都不及。”
“陛下就会说好听的逗臣妾开心。”
“朕说的是真话。”苏清修把她脸颊边的长发捋到一边,“你身子治的怎么样了?”
他那么多女人,什么样的没有,老惦记她做什么?
“用药治着呢,情况好了一些。”
“快点好起来,皇后都快一年没侍奉过朕了。”
慕氏笑着说道:“臣妾现在这身子哪有尹贵人、纯答应她们这些年轻的好?”
“纯答应是年轻,但朕对她提不起第二次兴致。尹贵人么, 朕也有一阵子没去过她那儿了。你跟她们不一样,这么多年朕不但不觉得腻烦,还会因你兴致大涨。”苏清修总结, “这种事完全是看人的。”
什么不一样, 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若真不一样, 他怎会舍得毒杀她?
不一样是特别, 特别的那个人不一直是婉妃吗?
与她,有什么关系?
从他深爱着婉妃又能与别的女人做任何事就可以看出。
他是一个绝对身心分离很清楚的男人。
而自己,跟他相反, 当初找上江鸿时,她对他是死了心的。
绝对无法做到心里想着一个人,身子又给别的人, 内心的排斥感是极其强烈的。
见她闭上了眼睛,苏清修问:“困了?”
慕氏懒懒嗯了一声。
苏清修把灯给吹灭,搂着她入睡。
慕氏次日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梁嬷嬷给她梳头的时候说:“陛下将朱太傅的女儿赐给了柳家庶子柳元安,婚期是下个月的初二。”
“他一个侍卫能娶上太傅的女儿,高攀了。”
“谁说不是呢,柳家都败落了,如今全靠柳元安撑门户了。娘娘,您说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婉妃娘娘这段时间不受陛下待见,为什么三殿下不但丝毫不受影响,还又受到陛下如此关照呢?”
慕氏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沉思道:“不管陛下现在对三皇子的喜爱有没有受婉妃的影响减少,他都不会支持太子。就算现在三皇子没了,陛下也绝不会让太子以后继承皇位,毕竟太子的外祖父家是慕家,陛下怕江山落到强势外戚之手。从去年他想毒杀太子开始我就知道,他对这个亲骨肉丝毫没有半点仁慈,不杀就得废,没有第三个选择,我们明白这些就可以了。”
“现在太子殿下这么谨慎,陛下既没有下死手的机会,又抓不到什么把柄。娘娘,若一直这么持续下去,陛下会不会设陷阱给殿下踩呢?”
“你当他现在没设吗?”慕氏伸手将桌面上的耳饰拿来自己一一戴上,“哪次上朝他放过太子了?亏我儿争气见招拆招没被他打压到。”
梁嬷嬷把梳子放到妆台上,“殿下每次上朝前肯定很提心吊胆。”
“他小小年纪就承受了那么多,但愿所有磨难最后皆成为他步入那个位置的垫脚石。”慕氏起身边走边对她说,“下午去一趟太子那儿,去会会裴尚书。”
“娘娘可是有对策了?”
“正因为无,所以才去见他。陛下若知道我挑下午这个时间点去太子那里,会不会多想点什么?”
梁嬷嬷忍不住发笑,“应该会。”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得不成为我的人,也算是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吧。”
……
下午裴丞结束教学后出来,目光落在廊下的慕氏身上。
一身蓝白相间绣花的华服,头上梳着高髻,秀美的容颜带着丝丝淡笑。
“裴尚书。”
他上前给她行了一礼。
慕氏望着他,“裴尚书每天不但要管兵部还要管督察院,现在还要教太子功课,着实辛苦了。”
裴丞心想:本来可以不用这么累的,这都是拜谁所赐啊?
“臣职所在,即便是辛苦也是应当的。”裴丞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既然今儿见着了娘娘,臣有几句话想斗胆与您说。”
“裴尚书请讲。”
“臣为何会成为太子太傅,慕家的姑娘为什么接近臣,原因臣都明白。裴家一心不侍二主,娘娘往后就不要再白费这个心思了。”
慕氏面不改色,笑着说:“你成为太子太傅是陛下的旨意,与本宫何干?至于云烟,她冒犯你的事儿本宫已经听说了,裴尚书不必生气,云烟已为此事在慕家祠堂自跪了三天,以后她绝不会对裴尚书有任何的纠缠,况且本宫正在张罗她的婚事,你大可放心。”
看来她还真的言行一致,自请责罚了。
裴丞似笑非笑,“这么心急把她嫁出去,可是因为她没有完成使命让娘娘满意?”
“瞧裴尚书说的,云烟今年十九了,就算年前定了婚,等明年成婚也二十了,正是该出嫁的时候。如花似玉的年纪不出嫁等什么时候出嫁?人老珠黄的时候吗?”
“慕姑娘是娘娘的亲侄女,想必娘娘定会安排一桩好婚。”
她还能害自己家孩子吗?
慕氏淡淡道,“冯尚书的儿子,自然是好婚。”
裴丞顿时知道她说的是谁了,冯焕东两儿两女,长子已经成婚,还剩下个次子。
那孩子他自然是见过的,有模有样又是冯家的孩子,配的上她,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
是挺好的婚事。
想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裴丞的心有些拧巴。
从东昌宫回到兵部衙门,见着了督察院左都御史张录。
“张御史?你怎么来了?”
“裴尚书,我内人母家的表妹是个大美人儿,绝不是楚氏那样的脾气,柔弱顺从的不得了,介绍给你啊。”
裴丞挑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把此女子介绍给江尚书过?”
“对,江尚书他没见,裴尚书你可不要错过啊。”张录又道,“你见见就知道了。”
“那就一起吃个晚饭?张御史把人喊来给我瞧瞧。”
见他给了面子答应相见,张录欣喜不已,“成,我让人回去跟我内人说一声。”
裴丞散值后回到家换了身便服便去赴约了,地点是流云门的鹤庆楼。
见到他,张录忙做介绍,笑指着内人旁边站立的年轻女子说道:“裴尚书,这位就是了。”
裴丞看去,女子瓜子脸、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生的确实动人、身材玲珑有致。
“果然如张御史所言,美人儿一个。”
见他这般说,张录觉得有戏,“我没骗你吧?江尚书就是太没这福气了。”
裴丞坐下后,女子主动去他旁边就坐,非常会说话的一个人,会找话题聊,什么好听说什么。
吃饭期间频频为他布菜,劝他少喝点酒,瞧着的确是娇滴滴的,柔弱不已。
饭局结束,张录让表姐妹俩先出去,单独问裴丞,“你觉得她好吗?”
“张御史介绍的还能有差吗?”裴丞喝了酒,有些微醺。
“裴尚书的意思是收下了?”
“我话还未说完。”裴丞告诉他,“她很好,但我没有想娶她的想法。”
张录脸一僵,随后笑道:“不想娶也没事儿,收到房里做个妾也可,如何?”
这是其妻姨母家的女儿,家里无权无势,难得女儿姿容上佳,做妾也无妨。
裴丞靠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手中的空酒杯不知在想什么,默了片刻,他放下杯子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给我做妾可惜了,我先走了,饭钱我已经结过了。”
上完菜后他去了一趟净房,顺便给结了钱。
出了鹤庆楼的门,裴丞骑马离开。
没行至多远就听到了裴钦喊父亲的声音,他拉住缰绳朝右边看去,只见裴钦快步走来。
“马借我一用,我有急事。”
“你的马呢?”
“我去铺子里买点东西出来,就见我母亲牵着我的马要走,我跟她抢,她就大声嚷嚷说我要打她。”裴钦摊手,一脸无奈,“她坐马车尾随我。”
裴丞:“……”
他从马上下来,裴钦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谢父亲。”
裴丞见他骑马远去,自己则步行在街道一侧走着。
刚才他想骑马去北郊的,从江鸿那里借了钱后,他就买了一处小宅子,已住过一回,确实清净。
现在没了马只得回裴家,但他心情不畅,此时并不想回。
想到江鸿这会子肯定在衙门里,他便过去了。
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江鸿给他倒了杯茶,“那女子如何?”
“张御史说的是真的,人美娇软瞧着也懂事,不过我没要。”
“为什么?你不就想要一个这样的女人吗?”
裴丞单手撑着头,右手中的茶杯在桌面上移动来移动去,“跟楚香莲和离前我是想要一个这样的女人,但真的到了能拥有的时候,会突然发现跟自己想象的有差距,那种感觉不对。就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楚香莲时的感觉,不是说她跟楚香莲一样温柔懂事是装的,是那种可有可无,有了行,没有也行。”
“张御史是不是说可以给你做妾啊?”
“也跟你这么说过?”
江鸿嗯了一声,“他说那女子听话的很,我琢磨,再听话也不会不争不抢,毕竟是张御史送的人。与其以后横生枝节没一点清净日子,不如不要的好,我就没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