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喜欢, 臣妾以后常常为陛下下厨。”
他把她的手搁在自己掌心,“你怀着孩子呢,不要太劳累了。”
“不打紧的。”
苏清修摇了一下头, “不好,你总是下厨,你宫里厨房的那些人岂不是闲得很?”
慕氏浅笑, “臣妾听你的,不能让她们闲的发慌。”
“皇后可否陪朕出去走走?”
“好。”慕氏看向梁嬷嬷,“去把我的披风拿来。”
“是,娘娘。”
慕氏的手被他牵着,两人并肩同行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宫后苑。
“梅花盛开了,皇后可有常来看?”
“来过两次,只可惜陛下不在身边。”说着这话,她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别人。
“以后朕多陪你来走走,过了年开春,宫后苑会更好看。”
“冬去春又来,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总是不断。”
人的心却不能像四季一般。
在此停留了两刻钟的时间,两人携手回去,路上却见江绍匆匆走来。
“臣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江院使才散值吗?”
“是的。”
慕氏见他手中提着药,“这是谁的药?”
江绍答:“臣父亲的药。”
苏清修询问:“江尚书身体怎么了?”
“父亲近日忙于公务劳累过度,今儿头晕的厉害,便在家休养了半日。”
“半日哪儿够?身体最重要,自此到年后才行。”苏清修关怀重臣是出了名的,他向来喜欢恩威并施,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知道肯定要去探望,介于此时才刚刚戌时,便道:“朕随你一起去江府看看江尚书。”
他让慕氏先回凤赏宫,“外头冷,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
慕氏不动声色的开口:“内宫闷得慌,臣妾想同陛下一起到宫外转转,反正坐轿子,也冻不着。”
苏清修想了想,也同意了,“那就一起去吧。”
慕氏去的路上心不在焉,但她丝毫没有露出异常,与苏清修依旧说说笑笑。
对于他们的造访,江家始料未及。
听了江绍的解释,江鸿下床欲行礼被苏清修拦下,“虚礼就免了,快躺好。”
慕氏与江鸿对视了一眼,两人又极快的挪开视线。
她坐在椅子上,环顾了一圈江鸿居住的房间,空间挺大,屋内陈设该有的都有。
不过让她略惊讶的是,房间里完全没有女人的物件。
妆台都没有。
原来这就是他的内室,跟她想象的有点不同。
范氏端了茶水进来,放下就又出去了,顺带轻轻关上了门。
慕氏没说话,静静地听着他们君臣之间的谈话。
本想着能这样听见江鸿的声音,瞧他一眼便心满意足了。
但真的见了人后,她变贪心了。
她不仅仅满足于这样,却又丝毫没有办法。
直至快要走之前,苏清修去了净房,慕氏这才大着胆子到床前,弯身在他耳边轻语:“正月初二我会回母家,那天我想看到好好的你,好吗?”
江鸿冲她一笑,小声嗯。
慕氏回头朝净房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极快的抱了他一下重新回到了刚刚坐的位置上。
每年三节两寿她都会回母家,这也是独一份,苏清修以前还会经常陪她一起回。
纵是婉妃也没有她这个待遇,萧贵妃更不必提,多少年没回过母家了。
虽没什么话,但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总觉得无言却也胜似千言万语。
江鸿能见到她,心里是很高兴的,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在苏清修面前。
等皇帝走了后,他才舒缓了口气。
范氏把洗脚水端来,里面泡了药,是江绍特意叮嘱的。
“老爷,这都要过年了,是不是该把遮月的禁足给撤了?孩子在家都急的不行。”
江鸿心情不错,便同意了。
*
苏清修一连几天都没再去随云宫,李启荣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婉妃,只等他自己想起。
除夕这天寅时,他净了面后冠服穿戴整齐便去了万安殿供前拈香,之后休息了片刻,依次去各个需要去的地方拈香,每到一处便放一次炮仗,持续到卯时回泰宁殿用早膳,召见完大臣,他又开始写神牌。
辰时,慕氏与萧贵妃去泰宁殿陪驾,到了午初才带领其她妃嫔一起去拈香行跪拜礼。
一个下午不停的辗转各处拈香行礼,累的慕氏不轻。
到了晚膳时间,是家宴。
除了苏提贞和婉妃,往年到场的都来了,不管大家怎样各怀心思,但面上一个个皆笑脸迎人,谁也不愿在苏清修面前扫兴,毕竟除夕夜。
慕氏有孕不能喝酒,以茶代酒敬祝苏清修。
“臣妾恭祝陛下新的一年身体康健,万事顺心。”
她放下杯子落座,便是萧贵妃敬酒,其她依次。
苏清修的心情正开怀时,小德子进来禀报:“启禀陛下,婉妃娘娘小产了。”
顿时热闹的殿内鸦雀无声。
众人都不敢再发出声音,直至苏清修与苏慎言一前一后离席,才低声窃窃私语。
按理说慕氏身为皇后就算是在众人做样子也要去看看,但她还真不能去。
婉妃小产见了血光,她怀着身孕,不宜去。
就算她要去,苏清修都不会让她去的。
家宴散了,苏慎司随她回了凤赏宫。
梁嬷嬷让人打探了消息,回来禀告:“娘娘,随云宫那边说是婉妃娘娘为了布置房间从凳子上不小心摔下导致的小产。”
“布置房间?”
“是的,说是房间的布置不好,会冲撞到陛下,所以她要自己动手布置。”
慕氏身子微微朝椅子后面靠,冷笑一声,“婉妃不愧是婉妃,乍一听小产,我还以为她要诬到咱们头上来了,害的我还有些紧张。”
“要诬也得有机会呀,自她怀孕,随云宫被陛下保护成什么样了。不过以奴婢来看,婉妃娘娘这招的确高,又能把陛下的心拉走了。”
“她是慌了,连孩子也不要了。”慕氏说着喟叹,“也是,为了大业,腹中的孩子又算什么呢?”
自己又何尝没有干过这样的事?
只要能扳回一局,也值了,不是吗?
“母后,父皇本就心慕于她,之前因为跟父皇闹矛盾,被怀孕化解。现在若再因小产让父皇与她的隔阂被抹平,咱们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怎么会白费呢?已经造成的影响不是她哄回你父皇就能全弥补的。”慕氏思绪还算镇定,“即便你父皇与她这次又冰释前嫌,那又怎么样呢?你父皇他不过是我们手中的工具,能用的上就用,用不上就不用。母后可从来没有把一切寄托在他身上,没指望他有朝一日会心向我们。如今母后与他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对你父皇是一点情意也没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建立权势。太子,到了最后,才知道谁会赢。”
“本来儿臣心里有些许不安,听母后这么一说,立刻平复了心情。”苏慎司想着明日是大年初一,“这几日没见阿姐,也不知道她伤养的怎么样了,明日儿臣想抽个时间去看看她。”
“想去便去吧。”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慕氏问:“可还有别的事?”
“礼部挑选的吉日是二月初六,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在定婚之前,母后是不是要安排一下儿臣与冯姑娘见一面呢?”
“母后已经让人通知冯夫人了,待初六那日,她会带冯姑娘进宫来,你那日巳时来凤赏宫就是了。”慕氏说着忽而笑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欺负人家冯姑娘啊?”
“有吗?”
“你那时候也就七八岁,冯姑娘随她母亲进宫来这,你俩去院内玩,玩也不好好玩,捏着虫子追着人家跑,把冯姑娘都给吓哭了。”
苏慎司唇角上扬,“儿臣不记得了。”
梁嬷嬷接着说,“后来还是殿下您给哄好的呢,往冯姑娘的袖袋里面塞了许多糖果。”
“是把人给哄好了,没过一会儿又蹿扯冯姑娘跟他一块爬树,看人家在树上不敢下来,他可开心了,净是逗人家。”慕氏说完又道:“不过最后还是他鼓励冯姑娘慢慢从树上下来的呢。”
“那时候太子殿下还是年纪小,很是顽皮,不过后来再次见面不是没再那样了么?”
苏慎司挑眉,“再次见面?什么时候?”
“殿下的记性怎么还不如奴婢这个婆子好?不正是您十二岁生辰那日么?”梁嬷嬷帮他回忆,“冯尚书带夫人与儿女都来参加了,您还让冯姑娘同您一起作画呢,让奴婢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给端去。”
“时间长了,这些事都被抛远没什么印象了。”苏慎司说着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母后早些歇息,儿臣先告退了。”
“嗯,回吧。”
出了凤赏宫,苏慎司坐上轿辇,侧头便见祥林偷笑,“笑什么?”
祥林干咳一声,“奴才在笑什么,殿下您心里不是很清楚么?”
苏慎司没接他的话,回东昌宫的路上他始终安静着未再发一言。
回到住处,祥林安排了热水供他沐浴。
之后又把明日要穿的衣服鞋子整齐的为他摆放好。
给他铺床的时候,祥林的目光落在里侧的小箱子上。
这个箱子一直都在他的床里面放着,上面放了锁。
他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祥林又笑了笑,把床快速的铺好,然后退出门外。
……
大年初一,丑时苏慎司便起了床,此时还是凌晨,根本没怎么睡。
但宫中礼仪让他不能贪睡。
他今日穿了冕服,从丑时一直持续到了下午申时,他才得以有了时间出宫门。
此时的苏慎司已更换为一身杏黄便服外罩了红色披风,长发半散,佩戴红色镶珠抹额。
去的路上,马车里的他困意重重,仍撑着精神到了公主府。
下了马车,苏慎司的目光落在不远的蓝色轿子上,下轿口上方悬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只有一字:冯。
祥林见他望那边看也跟着看去,“殿下,那是冯家的轿子。”
“我长眼了。”
说着他便开始往公主府门口走,越走越快,祥林险些跟不上。
苏慎司进入房间的时候,冯仪娴正与苏提贞说着话。
乍然在这里见到他,她先是一惊后是一喜,继而又表情如常行了个礼。
“仪娴见过太子殿下。”
苏慎司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冯姑娘怎么在这?”
“回殿下,仪娴前几日得知公主出事一直牵挂着,想来探望又怕公主不便。今儿是大年初一,仪娴过来给公主拜年,顺便探望公主。”
“冯姑娘请坐。”
冯仪娴等他落了座后才坐下。
床上的苏提贞笑着说:“今儿是巧了不是。”
“阿姐身体如何了?”
“好很多了,瞧你也好的差不多我就放心了。”苏提贞见他面带疲倦,“你应是很早就起床了,在我府里小歇一下,陪阿姐一起吃个晚饭,冯姑娘也留下,都用了晚膳再走。”
“公主,仪娴……”
冯仪娴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慎司打断,他道:“冯姑娘是不肯给阿姐面子么?”
接触到他的视线,冯仪娴解释:“不是的,仪娴出来时跟父亲母亲说一个时辰回,得让人回府说一声,免得父亲母亲担心。”
苏慎司看向祥林,“你去大门外告知一声冯家的轿夫。”
“奴才谨遵令旨。”
苏提贞看看他,又看看冯仪娴,“再过俩月你们就举行定婚仪式了,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见面,既然今儿在这遇上了,可以单独好好聊聊。”
她让阿妩安排了西厢房。
这里是给贵客的休息室。
应有尽有,别具一格。
紫屏放下点心和茶水便和阿妩一起出去了,顺便把门给轻轻关上。
苏慎司原本寡淡的脸色如冬雪见到了暖阳极速融化,他望着面前明眸皓齿笑吟吟的冯仪娴,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刚才,我以为你要走。”
冯仪娴环抱住他的腰,声音软糯,“难得见到殿下,怎么会想走?”
“阿娴,我很想你。”
冯仪娴眉眼弯弯,双手搂的愈加紧实了些,“阿娴也很想念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