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白将脸巾递给她,“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吃了没?”
“吃过了。”
“我还没吃,夫人可否给做顿饭?”
沈斐吃惊,他家三爷怕不是疯了,仗着自己是驸马都敢指使公主下厨了!
看公主不再赏他个耳刮子让其清醒清醒。
“想吃什么?”
听到苏提贞的发问,沈斐默默在心里答:巴掌。
他闭上眼,已经不忍直视了。
“你看着做就是。”
预想到的一幕没有出现,等沈斐再睁开眼,人家夫妻俩一起去厨房了。
他呼出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
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恩爱了?
等沈既白端菜过来时,沈斐拉住他小声问:“三爷,您是用什么办法让公主对您言听计从的?”
“就自然而然。”
沈斐不太信,“您就别蒙属下了,到底什么秘诀呀?传授传授。”
沈既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苏提贞对他格外的好,如何跟他说?
“大概、可能、也许她想开了,毕竟我是她夫君,是要一起生儿育女生活很长时间的人。”
“属下还以为公主金枝玉叶,不会下厨呢。”
怎么不会下厨呢?
曾经坚信想要拴住男人心先拴住胃忠实执行者,苦练厨艺了许久。
他还挺喜欢她做的菜,起先因为麻辣他吃不惯,后来倒也吃的顺口。
苏提贞做了四个菜一个汤,沈斐也有了口福,被允许一起食用。
正吃着,拍门的声音传来。
沈斐见状放下筷子出门去查看。
他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回来通报了后才开的。
来的人是沈希音。
她从头到脚被淋了个水湿透,身上还滚了一身泥,衣服领子似被人扯过,纽扣有两颗没系上,妆容早已花掉,很是狼狈不堪。
沈既白见她这般模样脸色大变,他当即朝她走来,眉头皱起,“发生什么事了?”
沈希音喊了一声三哥便失声痛哭了起来。
“沈斐,去准备热水及干净衣服来。”
沈斐见内室门口的苏提贞朝他招手,他当即过去。
“上次你三爷让你准备的新衣服还未穿,你去我房间柜子里拿来给她。”
“公主,这不行啊。”沈斐声音极轻,“那些布料都是上好的,四姑娘若问起怎么作答?属下去侍女那里拿一身干净的暂且让四姑娘换上就好。”
“也好,你快去。”
苏提贞本能的想起苏淮来,难不成他没长教训又对沈希音动手动脚了?
但怎么不回沈府反而来这了呢?
且只她一人。
沈斐出去后,沈希音只当屋内只沈既白一人,含泪呜咽着说:“自二姐生了孩子后,母亲一直让我待在柳家陪着照顾她做月子,吃了晚饭我回房间休息,没想到姐夫他同胞弟弟柳宗晨提前藏在了那屋里,等橙儿出去后,他意图欺负我,我当时太害怕了,就用防身的刀子在他腿上扎了一刀。柳家让人喊了父亲母亲去,我说明了事情原委,父亲不但不为我出头,还动手打我,踹了我好几脚,让我给柳家人道歉。”
说着她浑身抖得止不住,泪如泉涌,“回家的路上,父亲跟母亲说,本来他还打算让我以后进宫许配给三殿下,现在闹了这事儿肯定瞒不住,婉妃娘娘和三殿下定然不会同意。所以他就打算把我许配给世子爷,让我去惠宁王府当世子妃。我说我不嫁,父亲就说不嫁也得嫁,还说明日就先给我把婚事定下来。我就跳了马车跑进了胡同绕到了三哥这里。”
沈既白用手巾给她擦了擦脸,温声说:“别怕,三哥不会让你嫁进惠宁王府的。”
“可是三哥你自己都没办法摆脱父亲的婚事安排,怎么帮我呢?”
“我无法摆脱他的安排主要因为我还要在朝为官,但你不同,只要见不着你的人,他就自然没办法。”沈既白给她倒了热茶,“喝了暖暖身子。”
他的话像是有股力量,给了沈希音莫大的安全感。
“三哥要把我藏在你宅子里吗?”
“这里哪藏的住你。”沈既白见沈斐进来,说道:“先去沐浴更衣。”
等她出去,沈既白朝内室走去,关上门他抱着苏提贞后退到床边倒下,“夫人可愿意帮忙?”
“你想让她进宫躲着?我那儿怕是不妥,兰大人在那呢。”
“让她伪装成小太监安排到东昌宫去,就在那里面待着不要随意出来,很难被发现。”沈既白担心她有所顾虑, “希音不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她知道谁对她好,朝堂上的事她知道的不多,父亲母亲说话向来都尽力避着她。而且这个时候她也知道自己别无去路,更不会同家人主动联络见面,公主安排她在院里扫个地就行。”
前世沈希音对苏提贞可谓是又敬又嘲,一边恭敬有加,一边话里藏刀嘲她仗势欺人为哥出气,她自然给予反击,两人经常掐,但也局限于她婚前,自从她嫁给苏淮以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就非常少了。
不过沈希音没坏心,人也机灵,加上赏梅那日她也帮了自己,又是沈既白的妹妹,苏提贞自然会帮。
“我对她并没有不放心,你妹妹品行不错,她是女儿身,在院内干活也好,只是太子会不会认出她来?”
“不会,希音跟他没怎么接触过,远远的几次见面又岂会放在心上?”
“这倒也是,太子也断然不会想到她是女子,更不会想到她是你们沈家的女儿,我送过去的人,太子应当不会怀疑什么。”苏提贞答应了,“明天待我与母后回宫,你让沈斐带她到内宫出入口,我叫紫屏去接她。”
“就这么说定了。”沈既白起身前在她耳边低语一句,“在这等我一会儿。”
苏提贞有了困意,“我想先睡。”
他笑,“不准。”
……
后半夜雨停了,沈希音依旧睁着眼睛了无睡意。
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既委屈又气愤。
跳下马车的时候她想到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这里。
想到三哥的安排后,沈希音松了口气。
哪怕一辈子在宫里,她也不想嫁给苏淮。
宁愿一个人活着,她也不想跟他生活一辈子,为他生儿育女。
睁着眼睛到天亮,吃了早饭,沈斐给她送来了一身太监服。
换上后的沈希音并无违和之感,沈既白对她格外叮嘱了在宫内需注意的事项,以及她的新身份新名字。
跟着沈斐巳时进了宫,没等多久紫屏就来了,给守卫出示了苏提贞的腰牌,把人给接了进去。
直接带到了东昌宫,苏提贞人已在这里,她与林嬷嬷一坐一站在走廊里。
见到她,苏提贞言道:“七宝,太子正在受业,我们先在这等着。”
尽管苏慎司受了伤不能下床,但该读的书他也没落下,只是换了个学习的地方。
“是,公主。”
她的嗓音有故意压,跟本来的声音是有些不同。
起先苏提贞还有些担心她不适应,毕竟是相府的千金,锦衣玉食长大,但看此番恭顺的不得了,不禁一笑:“在这要格外谨慎,遇见任何事都不要慌,有难题可去倾云宫找我或者告知我身边的嬷嬷一等侍女都可。”
“是,只是公主,奴才担心家人会顺藤摸瓜查到奴才所在的地方。”
“不用担心,都给你善后好了,查不到这儿的。”
等到散学时间,苏提贞带沈希音进去,几句寒暄之后她便直入正题:“我身边这位是刚进宫的小太监,叫七宝,阿姐瞧着不错,以后在你宫里扫个院子什么的挺好。”
侧躺在床上的苏慎司抬眼瞧了一眼沈希音,细皮嫩肉的还挺白,只觉得这小太监有点眼熟,却又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既是阿姐送来的,那自然是要留下的,正好我跟前就祥林一个,让七宝也在屋内伺候吧。”
这……
不太方便啊。
苏提贞与沈希音对视了一眼,后者立刻下跪,“奴才叩谢太子殿下。”
“嗯,起来吧。”
随后沈希音被祥林带去安顿,苏提贞则陪弟弟说了会子话。
这边人刚走,沈希音就随祥林一起去内室给苏慎司换药。
一个未成婚的大姑娘家,哪儿见过这阵仗,脸红到滴血还是要硬着头皮上。
药换完她就想夺门而出,但苏慎司可没准她走。
“七宝,过来。”
沈希音艰难迈动着脚步慢慢走过去,“殿下有何吩咐?”
“蹲下身子把双手伸出来。”
纵不知缘由仍乖乖照做。
苏慎司看着这肤如凝脂的一双小手,又看看面若桃花的小脸,眉毛微挑,“以前家里日子过的不错?”
“回太子殿下,以前家里经商,后来父亲做生意失败,赔光了家底。”
他似笑非笑,“想想也是,这养尊处优的手一看也不是干粗活的,可怜你这玉面小少爷挨了一刀进了宫。”
沈希音咬唇,不知道他是不是闲的发闷这样打趣自己。
苏慎司撑着脑袋就那么盯着她,他就是觉得在哪儿见过。
沈希音一直这么蹲着,他不发话,也不敢起来。
腿从麻到快要失去知觉,正当她觉得十年都要过去的时候,尊贵的太子殿下终于大发慈悲开金口了,“起来吧。”
她不敢扶床边,自行缓缓站了起来,一阵眩晕感袭来,沈希音只觉得头重脚轻身子不由自主朝床上倒,直直砸在了他身上。
整个房间安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的见。
沈希音屏住呼吸,怕刚进来就被赶出去,她选择了装昏,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第50章
祥林已经吓的六神无主, 自己这位主子什么脾气他最再清楚不过。
这几个月以来, 他性情大变阴晴不定, 像是换了个人,连从前不怕他的自己都胆战心惊, 更何况东昌宫的他人呢?
“殿……殿下,七宝好像昏过去了,奴才这就将其拉走……”
没等他走近,沈希音就被苏慎司推下了床,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她吃痛却一声未吭,既然装了,就得死挺下去,若是睁开眼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别管她。”
祥林小声应了一句是。
沈希音这一趟就是半个时辰, 她实在装不下去了,身子都僵了。
“奴才罪该万死,昨夜未眠, 没想到竟昏了过去。”
床上看书的苏慎司瞥了一眼地上的她, 轻嗤了一声, “看在你是阿姐送来的面上, 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再给本殿下玩把戏,我拧断你的脖子。”
没瞒过他, 火眼金睛啊。
沈希音这次真的害怕了,抖着身子说:“是是是,奴才再也不敢了, 谢殿下宽恕。”
话音刚落,祥林从门外进来双手呈了一封信给苏慎司,“殿下,冯姑娘给您的信。”
沈希音一愣,冯姑娘?
刑部尚书冯焕东的女儿冯仪娴?
是了,这京都城有几个冯姑娘能跟皇太子通信?
沈希音虽不懂朝政,却也知道刑部尚书是为数不多支持太子的重臣。
赏梅那日,也正因为这个,冯仪娴才被其她闺秀抱团排挤。
她微微抬头不禁一诧,只见苏慎司手里的书已经被信件取而代之,他目若星朗,眼里有了几分笑意。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苏慎司视线扫过来,吓的她赶紧低下了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进宫前就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只要可以避开惠宁王府的婚事,让她天天刷恭桶她也愿意。
接下来的几天,沈希音过的相当胆战心惊。
尽管苏提贞安抚她说善后了,但还是害怕被父亲逮到。
不过紫屏给她带的一则消息瞬间打碎了她的害怕。
沈家是有在四处找她,但没让外人知道她失踪,而是对外宣称她生病了不见外客。
至于与惠宁王府的婚事,自然是没影了。
沈希音放下了心来,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相府千金到勤快话少的七宝小太监,她融到了这个身份当中,把自己真的当成了奴才。
“殿下,婉妃娘娘弟弟的案子出结果了。”
“说。”
“革了大理正的职,名下所有财物充公,发配边关为将士们做奴,永不得离开。”
苏慎司听完面无表情,“处置一个贩卖私盐的五品官员居然用了七八天,也真是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