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氏小心的问,“大师,若是这三点违背了,会有什么后果?”
“难逃一死,这就是为她人改命反噬自己的代价。”
苏提贞心乱如麻,也就是说,如果净空大师没有对她说这些,他不久就死了?
“大师?”慕氏见净空大师闭上眼睛喊了一声。
苏提贞伸手在其鼻下探了一下,人已断气。
“母后,大师圆寂了。”
……
回宫的路上,慕氏看苏提贞失魂落魄的不知在想什么,安慰她道:“既然咱们知道了,会没事的,嗯?”
“母后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为儿臣改命的吗?”
“左右不过八月十六到十月中旬之间?不过那时候你们不是认识没多久吗?他对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喜欢。”
苏提贞摇头,“母后有所不知,沈既白不是那种轻易动心的人,他性子很慢热,莫要说短短几个月,就是两三年,他也未必会对儿臣有那份心思。”
“难道在八月之前你们就相识很久了?”
苏提贞眼眶泛红,突然伏在她肩上失声痛哭,“母后,有个秘密在儿臣心里好几个月了,儿臣不敢对任何人讲,今日净空大师既然说了逆天改命这回事给您知道,儿臣也就不瞒您了,不管您信不信,都要说给您知道。”
她从前世第一次见沈既白的时候说起,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慕氏听,直至自己八月十六在倾云宫醒来。
听的慕氏泪流满面,啜泣不止,她最害怕的便是苏提贞说的那些结局,万般想不到却已经成真过了。
“怪不得儿臣觉得他不一样了,起先还怀疑他是为了苏慎言才那般不同了,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为什么?儿臣死前已有两个月没见他了,也根本感受不到他对儿臣有一丝一毫的喜欢。在他前一个生辰当日,还给温烟柳下帖子让她去,两人眉来眼去的。”
“眼见不一定为实,更别说是有意为之了。”慕氏与她分析,“那时候太子与母后还有你父皇都不在了,你舅父表哥也都没了,慕家没落。虽说表面你跟三皇子关系还可以,但他和婉妃会希望你活久吗?你孤立无援还能活到了三皇子登基后的四年,没他保护你,母后都不信。若他真的讨厌你,在你投井前有很长的时间都可跟你解除婚姻关系,他为什么没有?至于孩子的事,母后觉得有两个可能。”
“哪两个可能?”
“第一,苏慎言没说实话,他故意那般说给你听的。第二,他问沈既白要不要那个孩子,沈既白不敢说要。他也不过一个驸马都尉,苏慎言要杀他轻而易举,不管是哪一个,就冲他之后为你做的,母后觉得不是他的本心,你知道这点就好,其它的还重要吗?他既对前尘往事都知晓,说明他在你死后不久也丧了命,大概这就是净空大师口中的严惩。不过这些都是母后的推测,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应该跟母后说的也差不了哪儿去。”
不知是不是当局者迷,听完她的话,苏提贞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母后,儿臣开始感到庆幸了。”
“什么?”
“庆幸再一次嫁给了他。”
慕氏泪中带笑,点点头道:“母后亦更加庆幸没看走眼,往后更放心把你交给沈既白了。他不单单是母后的女婿,还是恩人呢。”
“母后这话要让他听到,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至于这个事儿千万别再告知旁的人了,就算是太子也不可说,咱们一起把它彻彻底底烂在肚子里。”
苏提贞自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仅仅也就是她了,“您就不怀疑儿臣说的是假话吗?”
“怀疑什么?仔细想一下十月中旬前很多事都有迹可循,加上净空大师的话和圆寂,母后相信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慕氏想到净空大师的叮嘱,“只是,不让他去寺庙宗庙还有不吃那些食物倒好办,倒是这上早朝有些难办,虽然每个月初九、十九还有二十九只上三次早朝,但都是天不亮就去了,他是官员不去能行吗?”
“儿臣有办法让父皇对他免除早朝。”苏提贞说道:“等回到宫内,母后就立马去见父皇,假借净空大师之口,说他给父皇带了话,就讲十一月生的官员未来三年会给父皇带来绝顶好运,让北安更加国泰民安,唯一的缺点是不能与父皇直接相见,需隔帘子避免龙颜直冲鸿运,父皇一向敬重净空大师,会听进去的。”
慕氏觉得主意不错,“这个好,还能让你父皇对沈既白更加重视。”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母后最后想问问你,就是朝中那些大臣在三皇子登基后跟现在有很大的变化吗?”
“有,他登上皇位后开始两相制,既左右丞相,沈相成了右相,左相是江尚书,不过他还代兼吏部尚书,实际上权势比沈相高。礼部和户部尚书换人了,三品以下的也换了不少。”
慕氏又问:“江尚书再娶了吗?”
苏提贞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江尚书还蛮爱他亡妻的,一直没再娶,都被传为佳话了。很早就听绿竹说,婉妃还曾三天两头安排自己的堂妹跟他见面,不过没成。”
慕氏低首浅笑,情绪从前世的那些事中出来,大有好转。
马车停在皇宫入口,两人从上面下来,慕氏坐上多人抬起的凤辇,苏提贞则去了少数人抬起的轿辇。
队伍浩浩荡荡行至外宫的宫道上,慕氏竟有些盼望能在这里跟江鸿偶遇一面。
她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虽然明日冰嬉肯定能看见,但还要等多个时辰。
也许是她心有所灵,还真的瞧见了他的身影。
身着官服与裴丞同行,是了,这会儿正是散值时间。
见他没看自己,慕氏收回视线直视前方。
江鸿抬眼看的时候便见她神色严肃,眼圈泛红,像是不久前刚哭过。
他立刻猜到了是孩子没怀上的缘故。
要是怀上了指不定多么开心,绝不会是这副表情。
没怀上孩子固然是好,如此把柄便不在她手中,也要挟不了他。
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他也笑不出来。
待人群全部过去,裴丞以手挡嘴凑近他耳边言道:“听说现在陛下每天都去随云宫看婉妃娘娘,对这位冷落了不少。”
“是吗?干卿何事?”
裴丞讪讪一笑,“是不管我什么事,但这也从而说明我们的眼光准呐。”
江鸿不置可否,出了宫门坐上轿子,他低头看着黑色的手套,陷入了沉思。
到了家以后,范氏见他一声不吭神色阴郁,便问:“可是衙门里有什么难题了?”
“为什么这么问?”
“老爷看起来很不开心。”
“无事。”
范氏给他盛饭,轻笑着没话找话聊了十几句家长里短。
末了,江遮月接话:“父亲,祖母说咱们江家人丁太少了。”
“她想你大哥早点成婚?”
“才不是呢,祖母说等您娶了正妻还能再生两个。她一天天的就想让您给我们兄妹三个找继母,也不看看我们都多大了,不说大哥吧,我都十六了,您再要个小的,说出去都要被人家笑话死了。再者说了,您有俩儿子,哪儿人丁就少了呢?”
范氏笑道:“你祖母当然想儿孙满堂多多益善了,不过你父亲十几年前就说三个孩子刚刚好,他要是想要孩子,这会子都有五六个了,哪里会只有你们三个,你无需担心旁人笑话。”
“父亲。”江遮月要个肯定的答案,“是不是如姨娘说的那般啊?您不会再要孩子了对不对?”
江鸿没把话说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江遮月和范氏互相看了一眼,“父亲,您真的打算给我找继母了?”
他皱眉,“说了以后再讲,食不言寝不语,吃个饭怎么那么多话。”
江遮月拉长了脸,闷闷不乐了。
快吃完的时候,她到底说,“我不想要继母,母亲没了,姨娘于我们而言就跟母亲一样,若家里来个继母,还要看她的脸色过活,日子多难过。”
江鸿抬眼看她,“现在有谁要给你当继母吗?”
“女儿的意思是父亲以后都大可不必再找女人进门,这样我们的日子一直都会平顺下去,待女儿出嫁后每次回母家都还会觉得这是个家。”
他眼底透着一抹无奈,“你的意思是家里进了正妻,她会全权当家而我只是个摆设什么都做不了主?”
“也不是不可能,万一父亲什么都听她的呢。不是有句俗语这么说的么,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现在你可是没有后娘,而我现在就想成为你的后爹。”
见他面无表情,江遮月心里升起一丝忐忑来,不敢说话了。
“小绍回来让他来见我。”
范氏应下。
江鸿起身回了房间,刚洗漱好要就寝,江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父亲,是我。”
他穿着中衣坐在床边,“进来。”
等江绍在椅子上坐下,江鸿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给婉妃娘娘把平安脉去了,她说身子有些不舒服。”
“陛下在那吗?”
江绍回:“在,不过从随云宫出来陛下也出来了,他还让我回来告诉您一声,让您等会进宫有事相商。”
“嗯,这几天有去中宫把脉吗?”
“无,自上回把过脉后,皇后娘娘就没再让我给她把脉了。”
江鸿嗯了一声,“回去休息吧,我这就进宫。”
他快速穿上衣服出门,外间的范氏见状问:“老爷要出门吗?”
“陛下让去宫里,今晚不回来在衙门睡了。”
范氏留了个心眼,在他走后悄悄跟着一道去了。
她就是觉得他有问题,无论她怎么想与他做那事,他就是不愿意,百般拒绝。
以前就算时间间隔的久,也有需要她伺候的时候,这下可好,直接让她心生绝望。
尤其是今晚他对正妻之事态度含糊,更让她疑心重重。
见他进了皇宫,范氏才止了步。
江鸿知道她在后面跟着,自从被慕氏绑到九华山后,他无论去哪儿都格外注意周遭,说实话,范氏的这种跟踪行为让他心里不舒服,但此刻,他没工夫跟她说什么,便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进了内宫后,他直接去了泰宁殿。
他大概知道慕氏没在这,但见她真没在这,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苏清修这个时间喊他来,主要是为婉妃的弟弟姜鸣调任官位之事。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想让姜鸣接替沈既白的位置坐大理寺少卿之位,江鸿不同意,但他不会直言表示出来,而是分析了当前的局势,说受姜城的贪财影响,如果直接给他儿子这个四品官位,势必会引起不少人的不满,现在不妥当。
但苏清修声称答应了婉妃要提拔她弟弟,江鸿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最后提议,让其中一位五品大理正升职,再把空出来的这个位置给姜鸣,苏清修觉得也可行。
江鸿虽然可以任免四品及四品以下的所有文官,但皇帝是最大的,苏清修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但他就不这样,他考虑到姜鸣是婉妃的弟弟,怕别人说他什么,就让江鸿去做这件事。
他什么意思江鸿自然明白,不过他是君自己是臣,又能说什么。
从泰宁殿离开,他目光环顾了一圈,这才慢步走着。
经宫后苑时,忽而被人拽进了一竖排高树间。
江鸿看清楚是谁后,他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您怎在这……”
慕氏抱住他,也不说话,只这么抱着。
江鸿低头在她耳边低语:“怎么了?”
慕氏抬头,在不远道路上昏黄的宫灯照映下,他的眼神有担心之色。
“你是不是在心中祈祷又庆幸着我怀不上孩子。”
未等他说话,她露齿一笑,“也许要让你失望了,我月事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了,感觉是有了,明日你让江绍给我来把脉。若是真的有喜了,记得让江绍把时间务必往前说,跟你在一起后,我就没再侍奉过苏清修了,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让他起疑,知道了吗?”
江鸿神鬼使差点头。
没从他脸上看出惊慌,倒是让慕氏诧异,“今晚会害怕到睡不着吗?”
“不会,臣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倒让我没想到。”慕氏松开手,“你快走吧,我也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