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提贞把手炉放在肚子处,暖暖的,舒服多了。
坐了一会儿主仆两个出门,侍卫跟上。
沈府下人本就不是很多,不知是不是都去闺秀那边了,这边竟没什么人。
快到前院的时候,苏提贞的脚步突然刹住,后面的人自动停下脚。
阿妩伸头朝拐角处看去,只见方瑞珠将一个绣有竹子的荷包双手递给沈既白。
一旁的侍女与沈斐表情不一。
“不知大人喜欢什么颜色,只知道大人喜欢竹子,便绣了这个,希望你喜欢。”
沈既白看去,荷包绣的很精致,可以看出有很好的绣工。
“我素来不爱佩戴这个,给我也是浪费,方姑娘请收回。”
方瑞珠被拒绝,心里难受,咬唇道:“专门为大人绣的,你若不收,也没道理继续被我收着,只好丢掉了。”
“方姑娘的东西,自然随你怎么处置,不必与我言说。”
他嗓音清冷,面无笑色,讲完便直接走了。
望着他与沈斐走远的身影,方瑞珠把荷包扔在地上,狠狠用脚踩了踩。
“姑娘,这可是你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呀。”
“再费心又有何用?!”方瑞珠眼泪掉落,“他根本不要。”
侍女将荷包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沈大人面冷心热,起先不愿意与姑娘你的婚事,这不也同意了,姑娘不必烦忧。以后成了婚再有了孩子,都会好起来的。”
方瑞珠羞恼嗔道:“什么孩子,远着呢。”
“再远不也会有那一天吗?”
“再说这样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等主仆俩说着话走远,苏提贞才继续前行。
到了前院,冯仪娴与侍女已在等着了,见她们过来立刻走上前。
“沈夫人,今儿打扰了,我们就不在这多留了,先回去了。”
高氏假意挽留,“公主吃了饭再走也好啊。”
“不了,希望沈夫人把我的话听了进去,不要责罚沈四姑娘。”虽然没单独跟沈既白说,但碍于他就在跟前,借高氏说给他听也好。
高氏没想到她会重申一遍此话,“妾身不会的,公主放心。”
“我相信沈夫人不会阳奉阴违的。”
苏提贞没立刻走,而是面向冯仪娴拉住了她的手,“以后但凡这样的活动冯姑娘就不要单独出席了,怪没什么意思的,闲暇进宫陪我说说话不是很好么?”
“仪娴记下了。”
任谁都看的出来,她这是故意说的,为的就是以后可以让冯仪娴光明正大的拒绝参加,也让其她人识相不要再对她发出邀请。
这个时候,苏云欢心底如翻山倒海,她根本没注意听苏提贞说了什么,因为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沈既白身上,她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对她来说天大的问题。
沈既白看苏提贞的眼神跟看其她人都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
没听说他们之间有什么来往啊。
沈家更是苏慎言的追随者,怎么会?
不管怎么说,那眼神不是假的,他莫非对苏提贞有不该有的心思?
苏云欢脸色渐渐青了起来,手不自觉的握拳。
从梅园回来的路上兰若离就对苏提贞说了晚些回去,因此苏提贞她们走的时候,兰若离没有一起离开。
她之所以晚回去倒不是自己想留下,而是高氏在她刚到沈家的时候私下就对其说了。
这边苏提贞一行人刚走,那边兰若离就被高氏叫到了自己内室。
“我可听你母亲说了,你搬去岭平公主的倾云宫住去了,平白无故的,她为何要让你往那住?”
“公主原先是半天的学习,现在只要空闲就要训练,怕我住的远传话不方便,就让我暂住一段时间。”
高氏不信,“我看她是没安好心,若离,她一定是想利用你做什么事。”
“姨母,我有什么可利用的?”
“只有岭平公主自己知道了。”高氏冷笑,“她能藏什么好心思,无恶不作,你今儿又不是没瞧见她是怎么对待这一众闺秀的,真是胆大妄为,欺负人欺负到这个地步!”
“姨母怎么不说那些闺秀先欺负冯姑娘的。”
“谁敢欺负冯焕东的女儿啊,她父亲在官场上那么厉害,现在连陛下都拿他没办法。”
听她这么说,兰若离就知道了今儿这场活动就是为冯仪娴准备的。
邀请她又把苏提贞请来,许是知道苏提贞不会坐视不管,定会损伤众位闺秀的颜面,待她们回家告诉家人,势必会更引起对苏提贞的愤怒。
尽管猜到了这些,但她却也不敢说出口。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只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不过,她丝毫不认为苏提贞在利用她,一个跟夫君和离带着孩子的女人,母家也不是很有权势,自己在母家更没什么说话的分量,能被利用什么?
“姨母不会责罚四表妹吧?”
“即便我不责罚她,等你姨父回来她也难逃一顿,小丫头片子,不分场合乱说话,不给她长长记性,以后不知道闯出什么祸事来。”
“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姨母出去吧。”
“嗯。”
从吃饭到离开,苏云欢等其她闺秀们都没有再见到沈既白了。
他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始终未走,晚上跟沈家人一起吃了个饭。
沈可茂得知他回来,心里多少是有些高兴的,不过听说小女儿的事儿后,又给气着了。
忍不住要动手打沈希音的时候被沈既白拦下了。
“父亲三思,你这一巴掌下去,希音要是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得不偿失。”
沈可茂放下手,冲沈希音说:“不说话谁把你当哑巴了吗?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的,言多必失,你可倒好,全给我当耳旁风,改天见着西平候被问起,你让为父怎么说?”
沈希音低垂着头,一句不还嘴,静静地听着他的训斥。
“父亲,这事怪不着希音,她也是不想家里出什么乱子。”沈既白正色道,“她平时是什么样的孩子,您不是很清楚吗?这事源头在于方姑娘,错不在希音。”
沈可茂沉了沉气,“这方姑娘也真是的,之前私下说也就说了,今儿不是没事找事吗?”
“老爷,方姑娘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话说岭平公主今儿闹这么一出,此时各位大人肯定已经都知道了,相信很快也会传到陛下的耳中。”
沈既白皱眉,“这是母亲做的局?”
高氏微笑,“要不然我怎么会邀请岭平公主来咱们家呢?要不是她,你姐夫的太医院院使位置能丢?我就是要让这些朝廷重臣更讨厌她。”
沈希音呆愣的看着她,“那您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你知不知道又有何干系?”
沈希音放下筷子,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她不在,高氏说话更无所顾忌,“江绍刚一上任,婉妃娘娘就迫不及待想把河临公主下嫁给他,幸而他早已有了未婚妻,不然这婚事要是成了,以后在她们母子的心中,江家岂不是压制我们家一大截?对了老爷,有一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沈可茂问:“何事?”
“这江大人丧妻也有两年了,不如给他说个续弦,你看若离怎么样?她母亲正着急她的婚事,这样一来她嫁的好,咱们跟江家也是亲戚了,两全其美。今儿她临走前我试探了一下,没说是想把她说给江大人,就问问她可有再嫁的打算,她说以后若是遇到好男人会考虑。”
沈可茂一听就觉得不行,“江尚书跟我是同辈,若离小了一辈,辈分都乱了,这不胡闹吗?怎么做亲戚?我不用去问江尚书,他是不会同意的。”
“这个问题我想过了,江大人介意的话我们双方可以互相不喊,若离只是咱们的外甥女,再者咱们跟江家又没血缘关系,这有什么呢?”
沈可茂始终觉得不妥,“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再者,从去年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给江尚书说媒了,都被他拒绝了。”
“他拒绝是没碰见可心的女子,若是介绍个好的给他,怎么会拒绝?江家不能一直没主母,全靠他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打理家里家外也不是回事。”
“就你能介绍好的,别人介绍的都是歪瓜裂枣?”沈可茂让她不要多事,“督察院张御史两个月前把内人母家的表妹介绍给他了,听说那女子是个美人儿,说话柔柔弱弱的,顺从的不得了,他连人面都没见,丝毫没给人面子。你也想让我丢回老脸是不是?”
高氏只好作罢,“不张罗了还不行吗?”
*
皓月当空,清辉倾洒。
衙门里繁忙,江鸿回到家中已经戌时。
他进门就见江遮月一脸不高兴的坐在餐桌边,范氏在旁边安慰着她。
“怎么了这是?”
范氏起身接过他的官帽,“今天不是去相府了么,被岭平公主给教训了,气一下午了,这会儿都没消。”
“这么大气性?”江鸿笑着坐在女儿身边,伸手将江遮月脸边的发丝拨一边,“跟父亲说说究竟是因为什么?”
“冯仪娴摔倒了,我们大家伙笑了,然后岭平公主居然让我们都摔给她笑,连河临公主都在内。”江遮月皱着脸,“摔了十几回,地上是石子路,女儿的膝盖都给摔破出血了。”
江鸿问: “你们是不是捉弄冯姑娘了?”
“谁捉弄她了,没有。”江遮月不敢看他的眼睛,“她自己摔的。”
“我想听实话。”
江遮月知道他不会打骂自己,但还是有些发怵,打小心里就有些怕他。
“是……是我绊的。”江遮月补话,“本来我也没想绊她的,侯府的方姑娘说她们一家都太令人讨厌了,得给她点教训。我们就一块商量了这个,大家抓纸团,我抽到了,所以是我动的手。”
江鸿同她说,“介于你得到了教训,父亲也就不多说你了,这样的事以后可不许再做了。”
“可是女儿只绊了冯仪娴一下,岭平公主却让我们摔了那么多次,她无非仗着自己是公主,就仗势欺人。”
“你若不先动手,她有理由罚你吗?自己想想看。”
江遮月托腮,“父亲有所不知,岭平公主可讨厌了,方姑娘多看了她几眼,还说了好话夸她好看,她竟然让方姑娘一直盯着她看不能停,把方姑娘给吓得不轻。也就是她母亲是皇后娘娘,不然她哪还能这么趾高气扬?看看河临公主,跟她就不一样。”
江鸿声音低沉了几分,“好了,你母亲和姨娘真是把你给惯坏了,连公主也敢编排,没规矩。”
范氏听他这么说,不禁一笑,“遮月是咱家最小的孩子,不惯她惯谁。”
孩子这两个字,让江鸿的心提起了几分。
见他没了声音,范氏和江遮月对视了一眼。
“父亲,您有心事吗?”
江鸿否认,“能有什么心事,吃饭。”
饭后让人收拾了碗筷,范氏随他进入内室,“今天早上去了母亲那里,她特意叮嘱了我几句,说这天气冷的很,老爷屋里不能没人,让我一定要尽心照顾好你。”
江鸿想着这段时间没让她在这住下了,府里的下人许是会多想,便道:“既如此,今晚你就在这歇吧。”
范氏大喜,伸手想帮他宽衣被挡住手,“我自己来。”
熄了灯,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江鸿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但他真的不想。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那个雨夜,那间木屋,那个女子。
一颦一笑,一娇一嗔。
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右肩,那里的牙印还在。
第38章
几天过去痕迹已经浅了很多, 只要继续坚持涂药, 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
只是牙印会消失, 那一幕却不会。
“老爷,你睡了吗?”
刚躺床上, 哪里会这么快睡着。
江鸿睁开眼,“没。”
范氏侧过身面朝向他,“母亲今天还说家里不能一直没有主母,想托人给老爷续门婚事,叫我问问你的要求。”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需要你们任何人操心这件事。”
范氏很高兴,毕竟没有别的女人在他身边,只有她一个,这是好事。
但这份高兴, 她不能显露。
“老爷可是打算一辈子都不想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