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回家吗?”
“当然能啦!”裴钦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儿子想您!”
裴丞一脸嫌弃的推开他,“二十好几的人了,给老子爬走!”
离开他几尺远,裴钦仔细打量他,“您还是我那个英俊潇洒的父亲吗?瞅瞅您这晒的,都要成炭了。”
“风刮日晒的,再所难免,过段时间就白回来了。”裴丞把行李丢给他,“拎屋里去。”
见他转身,裴钦叫喊:“您刚回来,又要去哪儿啊?!”
“还有行李在外头呢,去拿回来。”
裴丞说着往外走,出了院门,他的目光定格在一丈远的位置处,一道清瘦的身影正笑盈盈的望着他。
“河渐。”
第118章
以前都喊他大人, 这是慕云烟第一次喊他的表字。
见其站在那儿一脸惊愕, 她上前疾步走去, 伸手把他抱住,“这不是梦。”
“烟烟。”他低头捧住她的脸, 眼睛里的震惊依旧未消退,“你没死?”
“我就知道父亲没告诉你。”慕云烟望着他,“我要是死了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跟你说话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的确是撞墙了,但命大没死成,就装死了,且成功瞒过去了。”
裴丞急问她,“撞哪儿了?”
她指了指位置,“这儿。”
他立刻看去, 伤疤虽然长好了,但还能看出疤痕。
“肯定疼死了。”
“疼也值得,要是嫁去伯爵府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那个男的会打死我的, 听我表姐说, 他在病死前还想杀了他那前妻呢。”
失而复得的滋味裴丞这会儿体会的真真的, 他抱了又抱,心情激动的不得了。
一直不见父亲进院的裴钦一出来就看见他抱了个姑娘,第一反应便是他这老爹该不会是思女如狂逮着一个过路的就抱着不放吧?
不过若真是这样, 那姑娘怎么没声儿呢?
他轻手轻脚的走近,待看清楚父亲怀里的女人容貌,顿时吓了一大跳。
“父亲, 慕姑娘还活着呢?”
裴丞侧过头看到他凑近的脸,抬手便按在了裴钦的脸上,“把行李拎进去。”
“您自个儿出来拿来着,抱着姑娘就撒不开手了,成何体统!”
“……”
裴丞低头轻柔的对慕云烟说,“进屋说话可好?”
她点点头,被他牵着进去。
进了院,慕云烟小声问:“楚氏还在这关着吗?”
裴丞去关楚氏的窗前看了看,发现人不在了,便问自己的儿子,“你把你母亲放了?”
“不放不行啊,外祖父家那一伙人非要见她,我不给见就说我肯定把她给害死了,这弑母的名头我可不敢背,就把人放出来了,然后母亲就对他们诉苦,说怎么被我们父子给关起来的,要去报官。”
“然后呢?”
说起这个裴钦就气,“说不报官也可以,让我给他们两千两银子。我是会被他们威胁的人吗?当然不是。陪跑了一趟衙门,最后还是辛苦了白白把我救出来的。不过自那以后我母亲再没来过了,想必是不敢再来了,再把她关起来,肯定不想再体会那种滋味了。慕姑娘,不是说你一头碰死了吗?你这是……”
慕云烟讪讪一笑,“如你所看到的一样,我没死成。”
“慕姑娘,你看我父亲人老面黑,别给我当继母了,可以给我父亲当儿媳嘛。”
裴丞深呼吸一口气,刚要抬腿,裴钦跑的比兔子都快,“开个玩笑都不行,小气。”
“什么玩笑你都开,嗯?脑子被狗吃了?”
“被您……”裴钦做出防备状,“父亲,您放下手中的砖块,咱们有话好好说。”
一旁的慕云烟忍俊不禁,忽然觉得以后有个这么大的继子似乎也挺好的,热闹。
*
新皇登基取年号为净尧,大赦天下,大酺三日。
苏清修的那些妃嫔做了三种处理。
第一种没有被宠幸过的放出宫。
第二种宠幸过无子女的关到一个大宫殿内集体给予养老。
第三种有子女的妃嫔除了冷宫的张答应萧妃之外,就只剩下了尹贵人,她现在带着自己的九皇子不说,还兼带萧妃所生的八公主,因此待遇一如既往,是唯一一个不变的。
至于没有受谋反案牵扯的四皇子苏慎丰与七皇子苏慎可,宫内一生幽禁。
之后苏慎司正式对有功之臣进行嘉奖,并对官职调改。
任命褚岱为皇宫禁卫军正指挥使,表哥慕云川为副指挥使。
并留出六千人仅他自己能调动,不受正副指挥使管辖。
苏慎司将驻守京都城的一支军队调往了慕青州原本所在的地方,让自己的舅父留京驻守了,并封自己的舅父为梁国公,爵位世袭,一品大将军,舅母为一品诰命夫人。
封准岳父冯焕东为忠国公,爵位世袭,官拜丞相之位,封其妻为一品诰命夫人,其长子被任命为工部左侍郎,次子被封为三品将军,长女为五品诰命夫人。
封姐夫沈既白为信国公,爵位世袭,官拜吏部尚书,兼任大理寺卿,封其妻为岭平长公主。
封江鸿为宁国公,爵位世袭,调职为户部尚书,兼任工部右侍郎,封其妻为一品诰命夫人。
封黎屹为明春候,爵位不世袭,督察院左副都御使官位不变。
唐忱被调往礼部,依旧担任尚书,封其妻为二品诰命夫人。
虞勉的工部尚书不变,封其妻二品诰命夫人。
宋寅督察院左都御史不变,封其妻为二品诰命夫人。
其他有功之臣均得到了大小不等的封赏。
裴钦官复原职,兵部尚书兼任督察院右都御史已经有他另外可用的官员就任了,苏慎司把刑部尚书的位置给了裴丞。
不但如此,听闻裴家长辈得知裴丞要与慕云烟成婚,又提出不分家了,在遭到拒绝后不出印鉴,苏慎司便做主赐了婚不说,还封了慕云烟二品诰命夫人,另赏赐了不少钱帛。
至于沈可茂,他是自己辞去的丞相之位,很清楚苏慎司不会再让他任职丞相,官做到了这个地步再往下降老脸没面,当然这肯定不是主要原因。
他不是自己主动效忠的苏慎司,而是年初被迫无奈倒戈,若不是沈既白,沈家夷三族是免不了的。
为官三十余年,他也厌倦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又加上他身体也有这样那样的旧疾,种种原因加起来让他自己辞了官职。
……
苏慎司五月十八大婚的时候,作为母亲的慕氏并没有来参加。
她肯定想参加的,但去不了。
慕氏自己其实也不大好受,她跟苏慎司坦白讲明的时候还不知他把婚事提了这么早。
若知道她怎么也得等他成了婚再说的。
这一天她在家里照看着年年。
如今她身份成了一个平民孤女,改姓换名,随了江鸿的姓,取了自己的姓为名。
本来江鸿是想辞官带她去外地生活的,但慕氏没答应。
既然苏慎司不管她怎么选,她就自己做主,留了下来。
她愿意为了追求自己的生活放下那些名利,也愿意为了江鸿父女隐姓埋名。
但她不愿意离自己的双亲兄长儿女太远,她也会想他们,想随时都能见到他们。
能像现在这样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
凡事哪能尽善尽美。
慕氏住的家里并不是江府,而是新开的府邸,宁国公府。
至于梁嬷嬷并没有跟她一起,而是回了慕家养老。
尽管不舍,但认识梁嬷嬷的人太多了,她无法继续留在慕氏身边。
幸好还可以常常相见。
宁国公府内不管是侍女婆子还是侍卫家仆,都是新来的,没人知道她是曾经的皇后娘娘。
在家里她无需遮面,自由自在。
一同居住府内的还有江绍,江鸿的父亲母亲其他子女依旧留在江府。至于范氏,虽然一直安生着,但江鸿还是让她出了府,把北郊的院子给了她,又给了不少的银两,去了她妾室的名分。
参加婚礼喜宴的江绍从宫里回来时已经戌时三刻。
江绍对她行礼,喊了一声母亲,“听您叮嘱,父亲只喝了两杯酒,未敢让他多喝,我出宫的时候他正跟裴伯父在宫门口说话呢,让我回来告知您一声,他晚会儿回来。”
慕氏含笑点头,听他说苏慎司昭告天下一生一夫一妻时,她一愣,“真的?”
“是的,陛下今日下了圣旨,说此生不纳侍女不封妃嫔,在他有生之年不选秀。”
江绍伸手接年年,慕氏递给他。
“北安历朝皇帝,还真没有这么做的,或者说他们需要内宫妃嫔权衡制约朝堂官员不敢不能为之。他真让我自豪,敢为之能为之,冯皇后有福气了。”
“看皇后娘娘的表情,她根本事先不知情呢,整个人都懵了的样子。”
慕氏为冯仪娴感到高兴,“换做谁都得懵,寻常百姓家但凡有点钱的还纳妾呢,他一个皇帝身份如此尊贵,愿意与她一夫一妻,这不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吗?”
“母亲说的是,孩儿也真觉得陛下了不起,所以孩儿也打算向他学习,以后也绝不纳妾。”
“听你父亲说,你打算跟未婚妻成婚了。”
江绍抱着年年笑着说:“是得成婚了,再不成婚二弟就要催死我了,他可是答应父亲了的,嫂子进门他再成婚的。”
正说着江鸿进门了。
见到他,年年立刻急着伸手要他抱,江绍哭笑不得,“真是见了父亲就把我这个哥哥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年年,哥哥要走了啊,你看看我啊,哥哥真的要走了。”
仿佛未听到的年年在自己父亲怀里拱来拱去,快乐的不得了。
到了就寝时,江鸿想哄她睡着,但年年就是不睡,躺在父亲母亲中间精神的很。
八个多月的她只要一看到自己的母亲靠近父亲就会举起手阻挡,然后面朝父亲,给母亲留一个背影。
慕氏拉起薄被平躺着,“易之哄她吧,我先睡了。”
“别。”江鸿轻轻拍着年年,“等我。”
“别等你?”
“别睡,等我一起睡。”
“……”
两刻钟后,不屈服的年年终于被其父给哄睡着了。
江鸿将她抱去了四边围好的小床上。
他熄了灯,到床边把帷帐放下,一把将慕氏身上的薄被拉走,倾身而去。
“芷君,谢谢你愿意来到我身边,给我幸福。”
“你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我爱你。”
*
八月十六这一天微风和煦阳光明丽。
苏提贞在京都城无数女子的艳羡中风风光光与沈既白举行了婚礼。
婚礼的过程与前世一模一样,心情却大为不同。
因为是第一次成婚,苏提贞那时候是既觉得新鲜,又因得到了沈既白兴奋不已。
而现在,她既不觉得新鲜也不兴奋,仅有的不过是满满的幸福感。
沈既白就不同了,前世他整场婚礼都是冷着脸,心情糟糕透顶。
但现在,他像是从来没成过婚一样激动,心情大好,脚不沾地忙了一天,仍不嫌累。
白日里没能参加婚礼的慕氏傍晚去了公主府。
虽然苏慎司以母家人的身份给苏提贞准备了很多嫁妆,但慕氏也准备了一份,只是不能光明正大给她,借慕家的名义给的。
与女儿聊了一会儿后,慕氏见时间差不多了,刚要走被她喊住。
“母亲,今日阿弟来参加婚礼时让我给您捎句话。”苏提贞抬眼,“他说近日空闲了便去看您。”
慕氏眼睛一红,自出那天坦白讲明之后到现在,他们母子已几个月未见了。
她点点头,“好,我等他。”
“还有,您明年就要做祖母了。”
慕氏眼露喜悦,“有了?”
“说是两个多月了。”
慕氏将女儿的红盖头重新放好,“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这么多开心的事,时间不早了,我回了。”
苏提贞应了一声,听着脚步声远去。
再有脚步声走近的时候,已是一刻钟后了,她望着眼前那双脚,唇角上扬。
盖头被挑起,与一双深邃带笑的眼睛对视,苏提贞看着他,心神荡漾。
沈既白身上有酒气,但不重,并未醉。
“可吃东西了?”
“我还能傻乎乎饿着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