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青便问楚秋是否额外再添钱改了工程。
楚秋笑,“便知瞒不过你,却不是我,!是王爷的交代。为了帮王妃尽早完成师父的遗愿,王爷另指派了许多工匠来,又在原本改建的图纸上稍许做了改动。”
徐青青仰头望着眼跟前巍峨的殿宇,“这改动可不是稍许,是很大。”
楚秋忙道:“此事跟我和没干系,都是王爷做主。王爷交代说‘稍许’,我便以为真的‘稍许’。王妃了解我的,那图纸我原本就看不懂。”
徐青青垂下眼眸,手覆在腹部,摩挲着。
“何止有心,是特别用心。”
楚秋搀住徐青青的胳膊,劝她一定要好生珍惜这么好的男人,最紧要的是这男人还是尊贵的王爷,多难得。
“许多事情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便难得会去用心了,如今却肯这般费心思,这样的心意若不去好生珍惜,待他日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了,岂不遗憾?”
徐青青蹙眉思量楚秋这番话,“你是第二个劝我好生待他的人,有那么明显么?”
人能做自己的主是好事儿,可若遇到真心人,却也不该保留太多,容易寒了人心。若对方笨一点,感觉不到也罢了。燕王爷什么人物,我们十个脑袋都比不过他一个聪明。”
徐青青抬眼再看那殿宇,应承了楚秋的话。人若不够勇敢,
是难得到真爱,因为两情相悦,本就是‘两’,要彼此互相给予。
便待他真心,直到他不真心的那一天,但她希望没有‘那一天’。
接下来,徐青青又听楚秋形容,她在除夕的时候如何为师父上了一炷最粗的香。
徐青青忍俊不禁道:“那咱们的好师父定会含笑九泉了,想不到我们竟这么快便完成了他老人家的遗愿。”
“都是师妹的功劳。”
……
夜深的时候,徐青青打了个哈欠,正打算睡下,就听见东窗有动静。
瞧清楚进来的人后,徐青青不禁在心里唏嘘,白天的时候竟真被她说准了,这男人还真的大半夜来爬床了。
徐青青在被窝里等了会!会儿,见朱棣更衣上来了,故意对他道:“今儿晚上本要和师姐同睡,说点悄悄话。”
“白天说。”朱棣将徐青青搂在怀里。
“王爷还真不客气呢,这悄悄话自要晚上说才有感觉。”徐青青故意逗他。
“说。”
徐青青料到朱棣就是这样的回答,才不会体贴地说‘那改日你们姐妹晚上凑一起聊一下,本王不打扰’的话。
“狗男人。”
徐青青闭嘴哼哼,发音并不清楚,随即转过身去准备睡觉。
朱棣揽住徐青青的腰,凑到她耳边问:“你刚才骂本王什么?”
朱棣揪徐青青耳朵。
“王爷!你再这样会失去我的!”徐青青打掉他的手,再次强调不要再揪耳朵。
“王妃又想逃?”朱棣哼笑着捏住徐青青的下巴。
“对,是想逃!”
徐青青这一句应承,令朱棣的眼底骤然转冷。他静默看着她,未说话。
徐青青纤长的手指戳了戳朱棣心口所在的位置,“想逃进王爷的心里去。”
土味情话,你值得拥有!
朱棣怔了下,宽大的手掌随即便抚住了徐青青的脸颊,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接下来的一切朱棣却极尽温柔,把徐青青当一朵娇柔的花,呵护至极。
……
隔日,春光正好,微风徐徐,西苑墙角的桃花瓣随风纷纷飘落。
柳原跪在院中,帽上肩上落了几片桃花。
他特来央求徐青青,恳请王妃做主,帮他和孟金枝这一遭。
“你和孟金枝的婚嫁问题乃家务事,我虽为皇亲,却也不可滥用职权。”
柳原闻言后就猛劲儿磕头,再度请求徐青青一定要帮帮他们。
他如今真没的别的办法,若再这样下去,倒不如学了那孔雀东南飞,他和孟金枝都自挂东南枝。倒叫世间那些阻拦有情人称为眷属的人都瞧清楚,他们有多可恶,非
逼死了人才肯罢休。
“这想法要不得,人死如!如灯灭,别人的唏嘘感慨,也不过须臾间的事儿,终归只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谁会真正在乎你们如何。”徐青青让柳原好生想想,他当下最该做的事是什么。
柳原思量了片刻,不确定答道:“科考?”
“进士及第,光宗耀祖了,你便有说话的份量,何不到那时再与你父母说。”徐青青随即命碧螺拿出一对龙凤金镯子,“这是我给你们将来新婚的贺礼。”
柳原起初不明白,随即在楚秋的提点之下才反应过来。待他科举高中了,不仅有说话的份量,还有王妃这一道嘱咐,拿回家给父母去说,他们便是不愿意,也要考量孟金枝是燕王妃认下的师妹,有了燕王妃的祝愿,他们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敢不敢得罪燕王妃。他再加点份量,告诉他们若不让他娶孟金枝,他便不做官,这事儿怕是就能成了。
“这不过是开始,之后你要护好她,若得到了又不珍惜,我第一个不饶你。”徐青青厉声道。
柳原应承,“将来我若为官,父母与她不和,我便请命远调,带她远走。家中有兄弟们照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再不济就每年多给些钱孝敬。”
徐青青见柳原都考虑清楚了,倒是稍微安心了些。回头她和楚秋去问了孟金枝的意思,孟金枝得知后感动得泪流满面,也跟柳原一样要跪地谢恩。她从没想到,在遭遇那些不堪一切之后,自己有一天会过着这样有盼头的日子。
“王妃便是金枝的再生父母!”
转眼至金秋,徐青青整个孕期都还算安稳,只是到后期的时候,双脚双腿浮肿的厉害。
本来每日碧螺帮她按脚,不知怎么,这活计被燕王揽了去。朱棣近来日日都陪着他,但凡有政务也都是丘福送来平安观处置。
徐青青见不得他如此折腾,便随她一块去凤阳城。左右她本来就打算去凤阳城生子,毕竟这王妃若生子的地方若在道观,肯定会太过惹眼,徐青青只求低调,遂早几天搬过去也好。
徐青青算过预产期,大约还有十天。
她谁知今天才从平安观搬过来,刚坐下饮一口蜂蜜水功夫,肚子就开始发动,先是一阵阵疼痛,随即羊水便破了。
第60章 月子
徐青青感觉到羊水顺着腿流下的那一刻其实是懵的,呆呆地扭头告诉碧螺。碧螺立刻紧张起来,赶紧喊人烧热水,再叫稳婆来,又小心地搀扶徐青青进产房。
朱棣刚办完事赶回来,听说徐青青要生了,衣服都不及换,忙跑来查看她的情况。
朱棣人赶过来的时候,满头挂着汗珠,气息凌乱。徐青青瞧他这样,就知道他这一路跑得很快。
知道着急,挺不错的。
朱棣瞧徐青青疼得五官几乎皱在一起,眼圈泛红,隐有泪光闪烁,禁不住伸手要去抱他,却被随后进门来的稳婆和女医们拦住,恭请了出去。
徐青青抽了两下鼻子,可怜巴巴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朱棣离开的身影。在门关闭的前一刻,徐青青一直和朱棣遥遥相望,彼此眼神交流,依依不舍,好似生死诀别一般。
弄得屋子里的人乍然觉得他们好像恶人一般,棒打了深情相许的牛郎织女,硬生生无情地把这对有情人给逼分离了。她们真没那么坏,只是产房污秽,照惯例和习俗忌讳男人在此罢了!
等门关上了,徐青青用帕子擦了下眼睛,立刻把眼泪收起来。其实她挺能忍疼的,现在还没疼到流泪的份儿上。不过在朱棣面前,必须表现出柔弱,让他知道自己为他生孩子有多么不容易,才好让这个狗男人以后更加珍惜她们母子。
古代医疗条件落后,女子生产便如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十分危险。有个经验丰富的接生稳婆很重要,这点在皇家自然不需担心。整个孕期,徐青青一直有控制糖和脂肪的摄入,对于那些传统不科学的滋补方式都喊拒绝,有效避免了胎儿过大。加之她孕后期她一直保持散步和运动,很有利于生产。
当剧烈的阵痛开始的时候,徐青青自觉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保存体力并没有大声痛叫。接下来,在稳婆张氏的帮助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好在张氏经验也丰富,加上徐青青从医术孤本上学来一招通过刺激穴位加快了宫口开的速度,折腾了不到两个时辰,孩子就平安生下来了。比起诸多头胎生子的产妇,徐青青这一遭已经很快了,并不算太遭罪,但该受的疼还是有的。
稳婆张氏曾为百数孕妇接生过,却从没有见过像燕王妃这样省心的孕妇。生孩子实在是!是疼,哪怕是生过三胎四胎的孕妇,比头胎容易些了,一样依旧忍不住尖叫喊疼,有的甚至震得身边人都耳鸣了,因此大家也禁不住跟着着急慌乱。
燕王妃却稳得很,到底是通医术的人,不仅晓得低喊保存体力,还能指点女医们帮她按穴位,以便让孩子顺利出生。再没有比这里更有序的产房了,大家都各司其职,半点不曾手忙脚乱,因此更不
会出错了。整个生产过程产生的污秽,都会及时利索地更换,各处清清爽爽。
有趣的是产子的过程中,燕王爷还明人送了一盆开得正好的蕙兰在床头,转而又有三个木雕的小人儿也送来了。人虽不在,无法作陪,可王爷挂记王妃这心思大家倒是都瞧得一清二楚。
“出来了!”稳婆张氏抱起孩子,高兴地对徐青青道弄璋之喜。
第一胎便是个儿子,燕王妃好福气,想来这孩子不日便会被皇帝册封为燕王世子了。
“怎么没哭?”
孩子生下来竟然安安静静的,可把屋里的众人给吓着了。
徐青青蹭地坐起身,忙要检查孩子的口鼻是否有异物,却见稳婆张氏拍了一下孩子屁股,突然哭声嘹亮,这声哭倒是带起了整间屋子里的人的笑声。
屋子里的人都高兴地合不拢嘴,便有人要去给燕王道喜。
“拾掇干净了再去。”徐青青饮了一口红糖水后,在碧螺的搀扶下靠在软垫上,接过帕子擦头上的汗。
张氏将孩子仔细清洗干净后,拿着大朱红金线绣制的牡丹花被子包裹好,笑着送到徐青青跟前。
碧溪等人则麻利地将屋内余下的污秽清理干净。
传话的小丫鬟机灵地站在门口,就等碧溪姐姐完事儿了她好赶紧去报喜,可没想到她这边才想抬脚动身,那厢门就被推开了,便见燕王爷迈着大步进门,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等小丫鬟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王爷已经近身至王妃跟前了。
女人生孩子,朱棣勉强也算见识过两次。一次在宫里,他陪着母后的时候见过一次宫妃生产,他等了一刻钟不到,因听不惯那惨烈的叫声,就离开了。还有一次在一位大臣家里,赶巧听见了,那喊声更是凄惨,似乎要刺破天。
那会子他年少不懂事,!,只觉得这声音太不悦耳,避开了就是。但如今想来,这些生产的女子必定极为疼痛,才会让她们这些平日里素来温声细语的女人们喊叫成那样子。
他的小女人生在乡野,还不算温柔淑女,连吃东西的样子都那般豪放,想来疼痛来的时候,必定叫得更大声。
所以朱棣才刚他在外等待的时候,一直绷紧神经听着屋里的情况,想着徐青青喊声最大的时候八成要两句话安慰她。
朱棣一直在门前的院中央站着等候。他今天在外奔忙了一上午,不曾歇下过,也不曾喝过一口水。秋日晌午的日头大,尤为晒人,朱棣也不觉得如何,就硬站在那里等足了整整两个时辰,凭着太阳从中天到西斜快落山了,他没移动过半步,任别人来劝也不听,搬来的凳子也没坐。
朱棣匆匆看
了眼孩子,便撩起袍子,坐在床边,拉住徐青青的手。见她面色不复之前红润,嘴唇还有一处磨破了,手不觉收紧,朱棣紧张地询问徐青青状况如何。
“疼。”徐青青冷吸口气。
朱棣垂下眼眸,“本王知道,你——”
朱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握疼了徐青青,立刻松开手,再看徐青青的时候眼中略带歉意。
徐青青还是第一次见朱棣有略微慌乱的时候,笑了下,让稳婆把孩子抱过来,让朱棣抱。
“我还没抱呢,第一次让给王爷。”徐青青笑道。
朱棣这才正经地打量被送到他跟前的小家伙,小小的一只被裹在被子里,脸蛋都没有他一个巴掌大,皮肤红红的,脑袋上长着稀疏的几根毛都贴在脑皮上,双眼紧闭着,薄唇和鼻梁都像极了他,不过皮肤皱巴巴的有点丑。
朱棣又看一眼徐青青,在徐青青密切注视下,才小心地从产婆手里接过孩子。只觉得是软软的一滩,好像稍微用点力就会碰坏了,所以朱棣把他抱起来后便双臂僵硬,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