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青便问那丫鬟:“你可有孪生的姊妹?”
丫鬟茫然地摇摇头,表示没有。
这就奇了。
徐青青瞧她不像撒谎,正疑惑着,那厢碧溪匆匆回来,告知她那个躲起来的丫鬟找不着了,早已经不在原先的那处屋子里。
徐青青正懊恼最关键的证人不在了,这一次可能又会让常明珠逃脱,就听在旁的朱棣突然警告王婆子,要仔细看清楚到底是哪一位。
朱棣话音刚落,丘福就将另一名丫鬟押了上来,俩丫鬟站在一起,模样真真相似,不仔细看的话,叫人几乎无法分辩。
常明珠见状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抖了起来。她料到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发现,但她没料到会是这一次。
明明老天爷眷顾她,让她遇见了如此巧妙的事,她本以为凭此计谋一环套一环,安排得如此妥当,定不会这么容易被发现。
到底哪里出了错?
常明珠在看向徐青青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记冰冷的目光刺过来,常明珠随即就与朱棣四目相对。
朱棣撇起一边嘴角,对她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崩掉的一天,差点以为自己写不完了,掐腰~~感谢现场表演一个豹笑扔了4个地雷,追了好几篇文了,么么哒
第48章 有孕
常明珠有一瞬间慌神, 这是她多少日夜曾盼见的笑容, 她多想沉浸在其中, 但她知道燕王对自己的这一抹笑意味着什么,是令人后脊梁发冷的厌憎之笑。但不管燕王现在怎么误会她,只要将来有机会解释,她一定可以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并为之感动。
“飞蝶?你可是我的妹妹飞蝶?”被抓来的丫鬟名唤随飞燕,在见到丫鬟香草之后, 激动地哭起来。
香草也恍惚了,认出是自己的姐姐后,跟着哭起来了。她们姐妹分开这么多年, 一直不得相见,没想到如今再见竟在这种光景。
王婆子仔细甄别随飞燕和香草。俩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唯独穿着的衣裳不相同,一位淡蓝, 一位葱绿。
“香草才刚一直跟婢子们站在一起,不曾离开过。”晋王妃身边的丫鬟们连忙作证。
照理说自家人作证这种事儿做不得数, 但现在又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们出言佐证就有一定的作用了。
“是她!”王婆子指向身穿淡蓝衣裙的随飞燕,“她见我的时候就穿着这身衣裳, 才刚我见香草姑娘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换了衣裳。”
随飞燕战战兢兢地磕头认罪:“是常三小姐让奴婢去寻王婆子,假借晋王妃的吩咐让王婆子在第八碗乳酪里下毒,然后再嫁祸给别人, 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太子妃和太子等人听她指认常明珠,都震惊不已。
“你胡说八道!”常明珠忙向太子妃哭道,“这丫鬟我从没见过,根本就不是我的丫鬟。我身边的丫鬟什么样儿大姐都见过的,大姐瞧瞧她这模样,可曾见过?”
常明珠话毕,跟随在她身边六名丫鬟纷纷跪地证明,表示从始至终只有她们六名丫鬟跟在常明珠身边,根本不认识才刚认罪的那丫鬟是谁。
朱棣见这光景,从容地拿起桌上的茶,兀自品着,倒懒得瞧她们那边演什么戏。
徐青青瞧得挺着急,真想不到这常明珠后手留了一个又一个,事情到了这步都能耍赖。她怎么这么厉害呢,老师是谁?
徐青青不禁侧目看向那边泰然自若,正悠闲饮茶的朱棣。王爷倒是淡定,淡定得有点不正常,毕竟常明珠都这么耍赖了,还是他的人抓的丫鬟,他竟然一点都不着急。
徐青青凑到朱棣身边,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很有把握?等一会儿要出大招?
朱棣咽下口中的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徐青青:“让你失望了,你家男人没那么厉害。”
徐青青狐疑地打量他,说自己没那么厉害,却那么高兴作甚?诡谲,奇怪。她不信朱棣没有大招,肯定在卖关子,只是不想透露给自己罢了。
“不知明珠妹妹这话何意?人不是你带来的,也不是这府里的,偏这丫鬟跟我的丫鬟还长得一模一样,这分明在暗示说这丫鬟是我带来的了?”
谢氏向来不是吃亏的性子,才刚突然被人无缘无故指认说有嫌疑,已经生气至极。现在又见常明珠似有所指,她如何能坐得住。
“晋王妃误会了,明珠绝无此意。”常明珠连忙再度向谢氏赔罪。
对比谢氏的泼辣,言语繁多,常明珠这种简洁的道歉,反倒听着占理、不心虚。
朱棡哼笑一声,他与谢氏到底一家,这种时候自然要为谢氏说话,“府中确系不曾有过两个模样一致的丫鬟。才刚你们也看见了,俩姐妹刚相认。”
“这倒奇了,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丫鬟出来,谁都不认。可这丫鬟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太子没想到今天兄弟姊妹相聚挺好的一桩喜事,会因这样一场闹剧打得不可开交。
随飞燕:“婢子确受了常三小姐的命令——”
“闭嘴!你还想诬陷我家小姐!”常明珠身边的婢女愤怒地呵斥,制止其说话。
“我看这事儿有蹊跷,不如就将此婢女交由我来审问,审出结果了便将口供呈给大哥。”朱棣突然出言,一句话就把现在的场面给了结了。
常明珠忙趁机要向朱棣解释:“燕王爷,我确系冤枉,我真的——”
“诸位,因她受惊,这饭怕是吃不下了,我们先告辞了。”朱棣完全不理会常明珠说什么的,他拉住了徐青青的手,对太子和秦王等人道,“还请三位兄嫂、五弟和三妹见谅!”
大家忙表示没关系,又问候徐青青,让她好生休息。
回去的路上,徐青青琢磨着朱棣之前跟她说的那句话果然不假。‘你家男人没那么厉害’,不止‘没那么厉害’,他还把即将要盘问清楚的结果给掐断了,硬生生让这件事变成了悬案。
不过在场的人都有脑袋,也都跟她一样,瞧得清楚这事儿再问肯定会有结果。但被朱棣打断后,却没人反驳他的提议,大家像是有共同的默契。
这让徐青青感觉到自己好像是个皇族新手,还没弄懂他们的潜规则。
归府后,徐青青坚持要参与审问,随即就听了随飞燕的证供。
“婢子名叫随飞燕,六岁时候与双生子妹妹随飞蝶一起被收为官奴,之后婢子便分到尚服局,妹妹去向不知。婢子前些日子在去春和宫送衣的半路上,遇见了常三小姐,常三小姐问了婢子名字,还说她见过一位丫鬟和婢子长得一模一样。婢子晓得那定然是婢子多年没能找到的妹妹,便求常三小姐告诉我妹妹在哪儿。
常三小姐便允诺婢子只要帮她做一件事,便会求太子妃要婢子和婢子妹妹到她身边去,让婢子姐妹团聚,待将来她成婚之时,婢子和妹妹便也可以跟着一道出宫了。婢子便听从常三小姐吩咐,假以晋王妃的名义,将瓷瓶给了王婆子,再去她指定的地方躲藏。可婢子并不知那瓷瓶里装得是什么东西,婢子更加不知道,常三小姐竟然利用婢子和婢子妹妹模样相似,欲诬陷晋王妃和婢子的妹妹。”
“她本想杀了你灭口,在你休息的那间屋子里,有一碗备好的茶,在我缉拿你之前,你正打算饮用。”丘福将他收来的那碗茶放在桌上,当着随飞燕的面儿,用银针试毒,银针当即就变得乌黑。
随飞燕吓得咋舌,气得浑身哆嗦,直掉眼泪。
“她怎生这样狠,婢子不过是想找妹妹,婢子到底做错了什么对不起她,要这样害我们。若婢子真喝了这茶死了,便死无对证,那婢子的妹妹岂不是有罪说不清?”
整个审问过程简单清楚,明明白白,毫不费力。如果在现场来的话,肯定也会这样顺利。
徐青青现在就等着朱棣给她解释一下潜规则是什么,为何这案子后续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审问。
朱棣被徐青青一双充满渴望的杏目直勾勾地盯了半晌,被迫得不得不作出解释。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非黑即白。此事干系常家、太子妃,进而牵扯到太子。若摆在明面上梳理,便是一桩令朝野上下都要参讨的大事。东家一言,西家一句,多数不问真相只问立场,争来争去最后反倒忽略了初衷,成了一场权势斗争。”
“常明珠的所作所为足以令她致命,但如今怎样的死法才能巧妙地只损她一人,而不损太子颜面,才最紧要。”
不保太子颜面,便是动摇国之根本,不止会得罪太子,还会招致帝后的不喜。
徐青青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潜规则’。
如今燕王将证人带回,回头再私下呈报,不仅保存了太子的颜面,还会令太子觉得欠了他们一个人情。这自然是最明智的处理办法。徐青青反正只要一个好结果,过程自然是越简单越好。
“此事大哥定必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其实现在更怕的人是他,毕竟这秘密掌握在我们手里。”
徐青青觉得朱棣这招实在是高,手里掌握着秘密,端坐在幕后,然后处置人、得罪人等脏活累活都全交给太子来了。
‘你家男人没那么厉害’,这话属实谦虚了。
不过喜欢她家男人的女人,也属实‘厉害’。
“这常明珠前段时间还只是下慢性毒给我 ,如今直接鹤顶红了,一口就毙命。”徐青青唏嘘道,“王爷怕不怕我没能识破,真喝了那碗乳酪?”
“不会。”朱棣看似随意地应承,但足见他有掌握一切的气势,随即又哼笑一声,“谁叫你非要挖了人家的墙角梅。”
“王爷莫非在帮外人说话挤兑我呢?”徐青青半开玩笑地反问。
“本不理解,但转念想,谁若敢动本王珍爱之物,本王也会杀人。”朱棣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幽深地盯着徐青青。
徐青青则在挠头琢磨着自己挖人家墙角梅的行为,还真是明智之举,瞧瞧这就惹怒了她,分分钟就对她下手了。日防夜防,每每忐忑,不如早日擒拿早脱身。
“不过这事儿可太巧了,这尚服局的婢女多数时候都在做衣服、弄刺绣,鲜少出去。随飞燕偶尔就那么一次去送衣服,就偏偏巧被常明珠给瞧着了。”
徐青青其实还有一句,还刚巧就发生在她挖了墙角梅激怒常明珠之后这段时间。
她怀疑这事儿像人为,不过瞧朱棣淡定喝茶,对她的说法似乎无感,徐青青便不再深究了,深究也没有用,她又没有证据。可能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儿吧。
再说太子朱标,回了东宫之后,便大怒,叱令太子妃常氏将她妹妹的事情调查清楚。若真清白,一切好说;若不是,便该有个说法了,毕竟如今有关键人证还在老四那里。
他倒不担心老四会揭他的短,他知道老四一向有分寸。但作为大哥,他得是兄弟们的榜样,若身边真有人犯了错,甚至对老四的媳妇儿下毒手,绝不能姑息。
“殿下,此事如此荒谬,岂会跟明珠有关系?这孩子平日鲜少说话,只会闷读诗书,她跟四弟妹见面不过两三次,何至于会恨到对她下毒手?”
常氏见太子突然叱责自己,颇觉得委屈,顿时就红了眼睛,但碍于太子妃的身份,她强忍着眼泪保持体面。
“你竟至今都不知,你的好妹妹爱慕我四弟许久?”
“什么?”常氏惊讶地退了一步,险些没有立稳,“明珠竟心悦他?”
朱标嗤笑一声,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正所谓‘一叶障目’,越是眼前在乎的人,就越容易看的片面,被蒙蔽双眼。他又何尝不是,若非身边的太监提醒,他也至今被蒙在鼓里。
“你的妹妹你自己去问清楚,再有,从现在起,她不准踏出屋子半步。”朱标交代完,便深深地看一眼常氏,负手去了。
常氏感觉到太子看自己那一眼充满了对自己的责怪。
是啊,若她的亲妹妹真干出下毒谋害燕王妃的事情来,她作为主张在东宫抚养幼妹的太子妃,便有一半的责任。是她处事疏忽,愚笨了,牵连太子也跟着一起丢人,甚至会令他在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
常氏希望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么严重,祈祷这一切只是个误会,明珠跟这件事根本没关系。
一定是这样的。
常氏匆匆去见常明珠,见她闷坐在窗边不说话,常氏便抬手,令常明珠转过头来,双眼看着自己。
“你告诉大姐,给燕王妃下毒这件事,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是不是?”
常氏紧盯着常明珠的眼珠儿,下一刻却见常明珠闪躲自己的眼睛,愧疚地低眸了。
“你——”
“大姐,对不起!”常明珠跪地,眼泪跟串线的珠子似得往下掉。
“你疯了吗!”常氏吼道,她为太子妃端庄仪表这么多年,从没像现在这样大声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