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青闻到了饭香,接着就见朱棣端着一碗粥走到了床边,竟真要喂她吃饭。
“我不——”饿!
话不及说完,朱棣已经用汤匙舀了一口粥,送到了徐青青的嘴边。
王爷亲自喂粥你吃不吃?
徐青青机械地张开嘴,见朱棣还要来第二下,她马上坐起身,表示自己喝就成。
朱棣倒没有强求,由着徐青青接住碗,兀自地喝粥。
“表现不错,嘉勉。”朱棣道。
“咳咳——”
徐青青瞬间就把自己给呛了,这狗男人不说话会死吗!
徐青青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朱棣的注视下,把这一碗粥给吞了下去。
……
三日后,庐州。
沐景春风尘仆仆地赶回见刘灵秀,笑着告诉她以后都不必担心了,“我已经跟燕王阐明情况,他不会再抓着你不放了。”
“真的?那燕王妃会不会生气?回头再让燕王又改了主意?”刘灵秀惊喜之余,还是有些担忧,以徐青青的性格,她可未必那么容易让燕王放过自己。
“女人出嫁从夫,更不要说在皇家,男人向来说一不二。再者说,燕王的性子如何你还不清楚?他岂非会让女人左右他的决断。说不定以后如果燕王妃继续针对你,王爷还会迁怒王妃不给他面子呢。王府的女人,若不能学会看人脸色,识时务些,太难生存下去了,即便是正妃也一样。”
沐景春因而想到一人,他姨母家的表妹,当初待字闺中的时候,多刚烈果敢的性子,被选进晋王府做了夫人后,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性情大变,只会乖乖地温柔小意地服侍晋王,不敢再有半点造次。
刘灵秀则不禁想起自己当初伺候晋王的那段日子。
论起晋王那说一不二又肆意撒火的脾气,十分难伺候。但晋王好歹有什么情绪都会表现在脸上,开心就开心,生气就生气,至少能让人揣摩明白,权且还能哄住。
而燕王就太让人琢磨不透了,经常冷着一张脸,一双眼瞧人的时候彷如射刀子,能把你的心剖开瞧个清楚。
想来五师姐那些自以为聪明伶俐的小算计,都不会逃过燕王的眼。而她为刘亚心的这个身份,晋王已经为她完美地摆平了,她现在就是一名无辜的良家女。
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若五师姐敢再三闹腾,去请求燕王为她杀人灭口,反而会引起燕王的反感。毕竟天下间所有的男人,都希望自己娶进门的女人善良温柔、贤惠乖巧,张口闭口要杀人的妇人势必遭嫌。
更不要说如今还有沐景春帮自己求情,已经得了燕王的允诺。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王爷的一诺甚过千金,她现在实打实地安全了。
刘灵秀太开心了,提起裙子连忙下跪,感谢沐景春又一次救了自己。
“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沐公子已经再三救我不知多少次了,我怕是涌出一片海来都不足以报答沐公子。但无论如何,请沐公子先受我这一拜。”刘灵秀说罢,便对沐景春磕了三个响头。
“你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者说,我好歹也算是个当官的,见百姓无辜受冤,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这是我分内之事。”沐景春扶起刘灵秀之后,便问她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京城。”刘灵秀想为刘家当年的冤案平反。
“那正好,我们一路。”沐景春笑道,“你且休息,我去街上置办些明日赶路的干粮,回头我们一起进京。”
“那就麻烦沐公子了。”刘灵秀再度道谢,抿嘴笑着目送沐景春离开后,就欢快地跳着步子回屋整理行李。
刘灵秀刚把柜子里的衣裳抱到床上,准备叠整齐,一把冰凉刀悄然抵在了脖颈之上……
半个时辰后,沐景春提满了两手吃食,笑着进院,喊道:“柳姑娘快来帮忙我拿一下!”
喊话之后,敞开的房门里头静悄悄地,半晌不见有人出来。
“出去了?”沐景春纳闷地走进屋,把东西都放在桌上,边喊着刘姑娘边走进了里间。
白帐幔上溅满了红艳艳的血,榻上还有没叠完的一堆衣裳,尸身就倒在床边的地上,无头,脖颈断口处正有一大滩血以圆形的形状向地面其它地方扩张。
女尸身着的正是刘姑娘刚才所穿的衣服,右手背虎口处有方形的黑胎记,这具无头女尸确系为刘姑娘无疑。
就在他出门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她竟然被人砍头了!
到底是谁?
看这砍头的刀法又准又狠,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偏偏这么巧,就在他刚回来不久,而恰巧又出门的时候……
沐景春猛然意识到什么,是燕王?现在细想起来,燕王在平安观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准确地答应他的请求,却故意模棱两可地喝了他的茶,给他一个好态度,让他误以为他的意思是应下了。
他欢欢喜喜地跑回来找刘姑娘,反倒让燕王的人刚好通过跟踪他,寻到了刘姑娘,进而一刀取走了刘姑娘的首级。
是他害死了刘姑娘,害得她身首异处!
沐景春恨红了眼睛,双腿慢慢地弯曲,跪在了无头女尸跟前。
……
徐青青采了一捧野菊花,正准备插在花瓶里装饰一下屋子。丘福突然现身了,请她走一趟。
徐青青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丘福了,便闲聊问他前段时间是不是为王爷办大事去了。
丘福默了下,“也不算全为王爷,也为王妃。”
“为我?”
徐青青略不解,直到她被丘福带到那处被用来当做临时刑房的屋子,看到刑具桌上所摆放的刘灵秀的首级,她才恍然明白过来丘福出去办的事是什么。
徐青青只看了那头颅一眼,便立刻捂着嘴跑出去吐了。
“就这点见识?”
一方白帕递了过来。
徐青青一面用帕子捂着嘴,一面看向正嘲笑她的朱棣,欲哭无泪。
“王爷,说一声就好,真不用带来我看。”
“怕你不信。”朱棣道。
“别人的话我可能会不信,但王爷的话我肯定信!”
徐青青还有点惊魂未定,朱棣的那双手已经揉搓起她的耳朵了。
“本王的嘉勉可还满意?”
原来他前几天提及的‘嘉勉’,就是指杀刘灵秀。
“满意。”不能再满意了!头一次遇到‘打一炮就换一条人命’的生意,真特么的诡异!
第37章 头号
朱棣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对于徐青青的回答并不在意, 转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徐青青却开始黏人了, 跟着朱棣凑到桌案前, 问他为何要派人杀刘灵秀。
朱棣淡然瞟一眼徐青青,意思很明显:你问的是废话。
徐青青乐了, 非要追问:“王爷竟为了我对刘灵秀动手, 还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好麻烦的。”
朱棣坐下来写折子, 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因为他知道徐青青肯定还有后话没说完。
“王爷是不是心悦我呀?”徐青青俏皮地躬身,故意眉眼含笑地看他。
朱棣提笔的手一顿, 转即将笔沾了沾墨,“心悦是什么。”
“就是喜欢呀,就是我因你而快乐而快乐, 因你忧伤而忧伤, 见不到会想, 也会患得患失, 见到了就心跳加速,开心又紧张。王爷博览群书,居然连心悦是什么都不知道?”
“知此二字而已。”朱棣淡然道,垂眸继续写。
徐青青没话说了。
燕王的意思在说,他知道心悦二字为何, 但从来没有体会到过心悦是什么。简言之,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虽然这答案徐青青早就料到了, 但没有想到朱棣居然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回答了。好歹以夫妻的名义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按照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数量来计算,他们也算是有好几百日恩的夫妻了。她连色相都牺牲了,居然没能增添他对自己一点点的好感度。
本来还想着要是有点儿情分,她以后略还可以施展一下,逐渐实现得寸进尺的方针策略,拉低燕王的底线,让自己越来越潇洒,现在看来此法任重而道远。
不过一点没感情也有一点没感情的好处,可以无情交易,冷漠谈生意。
“王爷,那我们之前谈的条件是不是可以恢复了?之前是我不对,惹王爷不高兴。王爷就看在我最近表现挺好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不给王爷拖后腿。”
徐青青像个犯错的学生一样,在朱棣跟前立正站好,严肃认真地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检讨。
朱棣的笔尖儿一下戳到了奏折上,半篇漂亮的清隽小楷就此白写了。
徐青青见状,马上找借口告退。
朱棣看一眼那眨眼间就一溜烟跑没了的身影,把折子丢进铜盆里用火焚毁。
丘福马上取来了空折子放在桌上,却发现王爷不写了,拿了一本书,直接半卧在榻上很闲逸地看起来。
王爷若准备做一件事,从来不会因为被突然打断而不做,除非他本来就不想做……
丘福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想想刚才被吓跑的燕王妃,不禁有点可怜她。燕王妃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刚刚那一下她被王爷算计了。
或许大概可能这就是他们夫妻间的情趣,反正他不懂。
大家放鹅已经有一阵子了,这鹅喂得好养得好,自然也都爱下蛋,于是这些天便攒了不少鹅蛋。
徐青青决定带领三位王爷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腌鹅蛋。
秦王和晋王一开始是拒绝的,放鹅放牛这种事情好歹属于务农,已经够他们表现‘吃苦’了。腌鹅蛋这种细致的小活,都是妇人来做,归属于厨房杂务,他们几个乃堂堂王爷,这种事儿干了又不得名,干嘛要做。
“眼看着要入冬了,再过两个月就快过年了。回头王爷们进京过年的时候,拿着自己腌制的咸鹅蛋孝敬父皇母后,岂会不得赞美?而且我可以保证用我的办法腌制的咸鹅蛋,一定比一般人家的好吃,个个出油喷香却不会咸得齁人。”
秦王和晋王便被徐青青说动了心思,随后算上燕王一起,三人各自分工,把鹅蛋洗干净晾干,泡酒后,再混着五香粉的盐里滚一圈,晒三日后入坛存放。
半个月后,咸鹅蛋刚刚好。
清晨一碗白米粥,配着芝麻饼,把新鲜煮好的咸鹅蛋切一两半,露出中间大而流油的咸蛋黄,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吃,便会特别香。
再加上这是自己劳动得来的成果,就更加意义不同了。秦王和晋王为了肯定自己腌制鹅蛋的美味,特意都多喝了一碗粥。
二人已经开始算着还有多久日子能到过年,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咸鹅蛋献给父皇和母后了。
徐青青觉得只放鹅放牛还不足以体验到普通百姓的疾苦,更该让他们了解到挣钱的不易。
入冬后,徐青青偶尔会让王爷们去凤阳城那处备好的旧民宅里住,就是那间当初被晋王‘捉奸’的破宅院。
晋王再来这里的时候,还故意躲了朱棣一阵儿。倒不是因为他做坏事愧疚了,不好意思见朱棣,而是因为触景伤情想起正是因为自己当初的蠢,害得他的宝库都空虚了,他肉疼!
王爷们来此暂住,目的就是负责把腌制好的两筐咸鹅蛋卖掉。不许使用特权,只能像普通百姓一样在街边摆摊,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卖蛋。
三位王爷起初谁都放不下架子,在瑟瑟寒风中站了一天,最终凭晋王的美貌卖了二十个。
第二日却是一个都没卖出去。
如此又过了三天,堪堪才卖出去五十个。但他们要负责卖掉的咸鹅蛋足有两大筐六百个。按照这速度,他们大概要卖到过年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天天要在寒风中站着,每天还只能拿自己卖鹅蛋的钱买菜吃饭,太艰难了。
“四弟,你媳妇儿太狠了,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也没见她露一面。就算不关心我们俩,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
朱棡不想这么熬下去,当然要把主意打在徐青青身上。
这四弟妹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挺识时务的,怎么一到执行帝后命令的时候这么死板?
朱棣一声不吭,只在鹅卵筐前当一根最合格的柱子。
朱棡气得没法了,私下里悄悄地跟秦王朱樉商议,权且先冒用四弟的名义把四弟妹招来再说。
人来了就好办,她总不至于不给两位兄长面子。
徐青青于次日中午抵达,听了两位王爷的抱怨后,不禁失笑。
“找对了方法,就是最轻松不过的活计。”
“四弟妹你可别吹,富贵人家不吃这个,普通人家大多都自己做了,哪会特意买你的。既然你说是最轻松不过的活计,那你就卖一筐给我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