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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青折返回通达苑后,便对朱棣用善言咒,用之前她就隐隐感觉可能会没效用。因为她不知道燕王或书生的心防到底是什么,而善言咒有它独特的使用方法,并非万能。
用咒之后,书生朱棣的目光变得有点空洞,徐青青以为起效用了,马上试着告诉他真正的身份,想把其燕王主人格召唤回来。
书生突然打个激灵,眼神恢复清明,和徐青青四目相对。
徐青青凑上前,睁大眼睛观察他。她想了下,试探问:“王公子?”
“你刚刚说……我是燕王?”书生朱棣蹙眉不解地问徐青青。
丘福曾经说过,书生人格时候的朱棣如果知道自己是燕王会立刻崩溃,徐青青马上道:“我正要跟你说,我其实是燕王妃,才会这副妇人打扮。”
“你是燕王妃?那你为何在这道观中?”书生朱棣震惊不已,越发不解起来。
徐青青就将皇帝派三位王爷来凤阳历练的事儿简单说了,也将她的身世道明,只是模糊了认亲的时间。
“我便随燕王回到凤阳,再回平安观清修,算个挂名住持。之前碍于身份特殊,没能跟王公子陈明,实在抱歉。”
徐青青觉得自己这谎扯得,连自己都不信。不过书生倒是点了头,没再多问,似乎碍于她身份尊贵的关系。
“刚在道观住下的秦王、晋王,皆性情诡谲,不太喜欢见生人,特别是在他们吃苦做下等粗活的时候,更不喜外人见了笑话他们。烦劳公子一定要记住,不能擅自离开通达苑,便先在这好生读书。当然,偶尔观内可能有些杂务需要公子帮忙,公子可不要介意。”
书生朱棣点了点头,一直垂着眸子不再说话。
待徐青青离开后,书生朱棣才撩起眼眸,望着徐青青的背影,薄唇微微抿起,眼底尽是数不清的落寞。
她竟早已嫁为人妇……
徐青青等丘福办完事回来,赶紧通知他燕王转换人格的事。
丘福忧心不已,如今秦、晋二位王爷正在观内,特别是晋王,最能闹大事的主儿,这秘密如果被他发现了,就不愁全天下人不知道。
“王爷说王妃可能会有办法?”丘福急切地望着徐青青,希望她能尽快解决。
徐青青摇头,“你跟我仔细讲一讲前几次的经过,我也好奇我到底从中起了什么效用,才会使得王爷得以恢复。”
丘福便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知徐青青,包括王爷之前的总结分析。
上一次燕王发作,便是在道观见到了晋王之后,这次情况也差不多。看来亲人是引发燕王人格分裂的重要原因之一。
“碽妃于王爷来说有何特别?”徐青青再问。
“当初皇后娘娘几乎连年生下五子,精力有限,实在照顾不过来这么多孩子。刚巧碽妃和孙贵妃无子,皇后娘娘与二妃处得情同姐妹,二妃便经常来帮忙照顾两位王爷。碽妃温柔贤淑,一直待王爷极好,王爷对她亦是感情深厚,二人相处得似如亲生母子一般,只可惜碽妃走得早——”丘福提到这脸色微变,不再说下去。
扯到皇宫妃子了,果然就少不了一些深宫秘闻。丘福的反应告诉她,碽妃的死可能有内情,
徐青青见丘福没有说的意思,也不好再继续逼问。反正他一个侍卫知情的应该也不多,回头等燕王人格回来了,亲自问他就是。
一般的心理问题大多都受到年少时的一些遭遇所影响,碽妃那里一定有燕王过不去的坎,而他潜意识里的书生人格,刚好帮他逃避了这一切。这大概就是书生一旦被告知自己燕王的身份,便会崩溃的缘故。
虽然丘福说过,同一种方法重复使用并不见效,徐青青还是在傍晚的时候做了酸萝卜炒粉,给书生朱棣送去。
书生一见她来,立刻紧张起来,马上起身欲跪下行礼。
徐青青哪敢受他此大礼,回头人格恢复了,燕王还不得把她的皮给扒了。
“快别见外。”
徐青青让来尝尝她新做的酸萝卜炒粉。
“草民惶恐,岂能让燕王妃亲自下厨。男女授受不亲,还请燕王妃尽快回吧。”书生恭敬地和徐青青保持距离。
徐青青:“……”
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早知道不那么轻易曝光燕王妃的身份了。倘若不说明的话,秦王、晋王还有整个道观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也瞒不住。但如果以后她一直和书生人格的燕王保持距离,还怎么帮燕王治病,这个阻碍一定得破了!
书生是最善良不过的人……
徐青青忽然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
徐青青转过头去,用手狠劲儿揉了揉眼睛,胸腔夸张地起伏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抽了两下鼻子。再转头回来的时候,徐青青通红的眼睛噙着泪,似有诉不尽的委屈。
“如今连你也嫌弃我了!不吃便不吃,我现在就收走!”
书生朱棣见徐青青这般,有些慌了,连忙解释:“在下并无恶意,在下只是——”
“以前都好好地,现在对我这般拒绝,还不算恶意吗?”
徐青青拿出她从徐妙书那里学来的功夫,极力地把自己塑造成一朵风中摇曳的天然小白花,楚楚可怜、泪眼巴巴,且嗓音一定要糯叽叽地喊话。看似在控诉,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本质跟委屈撒娇没什么两样。
徐青青做这些的同时,禁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自己:好做作,好矫情,好无理取闹。
“王妃已嫁为人妇,孤男寡女在一室相处,只怕对王妃的名声不好。”书生依旧垂眸,声音淡淡地拒绝。
徐青青冲到书生朱棣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还看不出来么?”
书生朱棣震惊地把手缩回去,诧异地回望徐青青。见她白皙的小脸蛋上,挂满了泪珠儿,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受伤的情绪,娇弱又可怜,曾几何时她是那般活泼、开朗又爱笑的姑娘。
徐青青之所以敢出这招,就是抓准了书生善良。
一般的男人,在当面拒绝女子表白后,或多或少都会觉得有点愧疚,对不起女方。
书生本性纯良,一定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加上她曾经有恩于他,如今遭遇的境况还这样凄惨可怜,书生拒绝她后的愧疚感定然会加倍。那么燕王妃和书生之间的身份差距,就会因为这一场表白而被破除,虽然气氛略有尴尬和暧昧,但至少没有隔阂了。以后只要抓住书生的这种愧疚感,借机对他治疗就可以了。
“从他把我打发来道观那天,我早就没什么名声可言,我也耻于对外人说出我燕王妃的身份。王公子说得对,我确实不能留在这,以免污了公子的清白名声。”
徐青青委屈地擦一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去撤桌上的饭菜。
此一招叫以退为进,只等着善良的书生会于心不忍,主动挽留她。
“燕王对你不好?”书生蓦地抬首,终于如徐青青所料那般,开口了。
“不过是利用我,想让我助他罢了。我们之间没感情,彼此早就说清楚了,等他利用完我,就会放我走。”徐青青这两句说得可都是实话。
书生也能感觉到徐青青这话没扯谎,他不禁蹙眉心疼徐青青的遭遇,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他。毕竟她所嫁给的人可是堂堂燕王,真龙天子的儿子,身份尊贵无比,实在是强大到让人无法对付。
难怪她才刚说‘如今连你也嫌弃我了’,她已然是一名被燕王嫌弃的弃妇,刚才自己又那般冷淡对她。这段日子,他住在平安观,多亏了她的照料。她更是好心地救过自己两次命,尽管这两次寻死是一场误会。
“怎会如此,你们毕竟是夫妻,你的家世还那般好。”书生喃喃道。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心尖被一处白月光照着,便再容不下别的风景。这样说吧,我救你,留你在道观,照顾你的事,其实燕王早就知道,他的人一直跟着我。你看他有管过什么吗?再打个比方,你种一棵树在院里,目的只为了在嫌热时纳个凉而已,你会在乎这棵树平日里是否受风吹雨晒吗?”
“我会。”书生应承道。
徐青青根本没打算听到书生的回应,惊讶地和他四目相对后,突然发现书生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你真的心悦我?”书生表情凝重,清澈的眸子透露着异常认真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徐青青的双眼。
不会吧!!!???
这都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他刚才那句问话连敬称‘王妃’都不叫了,直接说‘你’。
书生该不会是真的喜欢她,不打算拒绝她了?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魔鬼的运气!
“我——”徐青青犹豫地拉长音,‘幸福’来得太突然,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
“你骗我?”书生朱棣一直看着徐青青,明澈见底的眼睛里渐有薄淡的悲凉浮现,叫人当真不忍心伤害他。
“没有没有!我现在有点冷静下来了。刚才我见你拒绝我,我一时情急居然把心里话冲动说出口。我到底是燕王妃,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该顾及你的命。燕王虽然不在乎我的死活,但只要他还没有休了我,这种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宣扬出去,丢了他的脸,你我只怕都活不了。”
徐青青打算立刻把她开出去的车拉回来,她转身用帕子遮住眼睛,伤感而象征性地抽搐了两下身体。
“我不能连累你呀!”徐青青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地继续道。
书生踱步到徐青青面前,捉住她的手,将她的双手紧紧握在自己两双手的掌心中。
“生,我所欲;尔,亦我所欲。若二者不能兼得,愿舍生取尔。”
“别,”徐青青忙拦住书生,一脸欲哭无泪,“别说这种话。”
她好蛋疼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以前常偷窥我,怕是早就心悦我了对不对?那时我本以你为你一个小道姑,不懂情爱,不过是好奇心作祟罢了。如今才知道,并非如此,你受了这么多苦,却依然心向光明,心存善念,热情帮助他人,着实难得。”
书生渐渐挽起嘴角,儒雅地笑了,低眸凝视徐青青的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温柔。他抬起手,修长的食指掠过徐青青的鬓角,将她的碎发抚弄到耳后。指尖在她脸颊带来的淡淡痒意,令徐青青禁不住缩了下脖子。
这一缩,头本能地向前倾,倒是靠着书生的胸膛更近了。书生顺势把她搂在了怀里。
徐青青真要哭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知道。”书生低沉地应一声,将下巴温柔地靠在徐青青的头顶,闻着她发上散发的淡淡花香,勾着唇角道,“舍生取尔。”
好的,破除身份隔阂计划成功完成,但她自己输进去了!
这燕王是不是跟他生辰八字不合,燕王人格的时候套路他,变成温柔善良的书生了,还是照样可以套住她。
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救救她这个可怜的假谈恋爱的渣女娃子。
徐青青这回是真哭了,实名哭自己真惨。
书生感受到她身体的抽搐,把她从怀里放出来,看见徐青青的眼泪,忙用手温柔地帮她擦拭。
“别哭了,是我不好,刚才不该对你那么无情的说话。我答应你,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绝不负你,绝不会有他心。这世间的女人,唯有你一人足矣。”
徐青青泪眼巴巴地看着对自己虔诚发誓的单纯书生,更觉得自己这招用得太烂,哭得更凶。
“可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我配不上你。”徐青青找理由拒绝。
“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书生笑了笑,小心地捧着徐青青的脸蛋为她再度拭泪,“傻丫头,只要你人在就够了。”
卧槽,这是什么绝世分裂好人格被她给遇见了!
如果燕王就这样该多好,她或许考虑一下就会心动了。
徐青青被擦干眼泪后,抽了抽鼻子,默默由着书生拉她在桌边坐下。
“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悦我?”徐青青半哑着嗓子,做起了问卷调查。
“不知道,或许从习惯你每天偷窥我的时候,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书生淡淡笑看一眼徐青青,眉眼间儒雅清隽,语调更是徐徐悦耳如风吹竹林,“我等你。”
徐青青听这话禁不住又要泪奔了,总感觉自己很对不起书生。
她愧疚地垂着脑袋瓜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书生还以为她害羞,把手覆在徐青青的手上,与她十指相扣。
徐青青与书生黏糊到深夜才离开,她真不想趁此时机占书生的便宜,实在是书生太温柔乖巧、秀色可餐,而她刚好犯了色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