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钻研中医,养生之道有很多,但人本性都懒,有些步骤麻烦,实施起来,很难坚持下去。好在她身份高,身边有一大堆伺候人,但凡吩咐下去,下面的人都能给做好,便也容易坚持下来。
徐青青随即问楚秋是否要她的保养方子,她可以写给她。
楚秋听徐青青说了几个步骤,直摇头叹麻烦,“我还是算了!道观现在已经有五百多人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儿,我每天能睡够觉就知足了。”
徐青青听说道观又扩大了,感慨云尘师父在九泉之下肯定会乐得合不拢嘴。
朱棣随后来了,跟楚秋招呼过之后不久,人就走了。
楚秋见他来去匆匆,想起刚才在门口丘福的话,便徐青青到底有什么大案子
“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还有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等人,伙同户部侍郎郭桓舞弊贪污,不仅私吞赋税、秋粮,还巧立名目,花样征收了什么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神佛钱……总之找各种借口从百姓那里榨钱,弄得民声载道。陛下令王爷彻查此案。”
徐青青告诉楚秋,这案子难就难在并非北平这一处,如今已经查到其他各地的布政司都干过类似的事情。
如果都揪出来惩治,必定又是一桩大案,被判斩首的官员也一定不在少数。但他们却并不可怜,仅加重赋税这一个举动,就不知压垮了多少户人家,死了多少百姓。
“再有胡惟庸案,人虽然死得利索,但他的同党和背后暗存的势力至今还没有剿灭干净。”
楚秋唏嘘地点点头,她虽然不太懂,但也晓得这朝廷上的政事一向很麻烦。
这时候世子朱高炽下学来拜见徐青青。
朱高炽今年已经七岁,行事已经稳重了,但娃娃脸还在,皮肤白嫩,鼻子、嘴巴等处都像朱棣,唯独一双眼神似徐青青,笑起可爱随和。
徐青青为他引荐楚秋,让他叫楚秋姑姑。朱高炽也不认生,立刻高兴地跟楚秋见礼,喊了姑姑。
楚秋受宠若惊,“万万不可,这可折煞我了,怎能让世子叫贫道姑姑。”
“道长与娘亲是好姐妹,自然当得起,莫要客气。”朱高炽礼貌地跟楚秋说完,又问自己母亲,可引荐弟弟妹妹给楚姑姑没有。
“昨儿为了等你爹回来,俩人熬了半宿。这会儿两只睡猪都在补觉,还没醒呢,醒了自然就领来了。”徐青青道。
北平距离凤阳颇远,楚秋又常居道观,有些消息自然就不知道。一听徐青青说还有两个孩子,惊喜忙问情况,又怪徐青青居然从没在给她的信里提过。
“我没提过么?那大概是忘了,每次都有更重要的是要讲。”徐青青恍然回忆道。
楚秋:“……”
信里哪有什么重要的事,几乎通篇都在跟她讲做菜,写菜谱给她。
朱高炽闻言后,抿嘴憋笑。看来弟弟妹妹不怎么重要嘛!
殊不知徐青青在信里,也一句没提过朱高炽。
平常总是被这些熊孩子闹腾,徐青青跟楚秋通信的时候,总是不禁回忆当年,可找回内心的‘平静’,所以才不想提熊孩子破坏平静。
至晚饭前,五岁的小甜瓜和四岁的小西瓜才被带过来。
小甜瓜是长女,最得朱棣宠爱,性子大方爽快。
她一见楚秋,就奶声奶气兴冲冲地问:“楚姑姑可否给我施法,让我快点长大,最好有爹爹那般壮实的胳膊腿。”
“作甚?”朱高炽笑问。
小甜瓜指了指边上赖在奶娘怀里红着眼的小西瓜,“揍他!”
楚秋愣了下,跟着满屋子人一起笑起来。
“小西瓜是个惹事精。”徐青青小声对楚秋道,“真跟西瓜一样,看着皮儿是绿的,好像挺老实随和,闹起来最‘红火’。”
楚秋正好奇有多红,就是“哇”的一嗓子,一声破天嚎叫从她左耳的方向乍起。
小西瓜大哭不止,嚎着喊:“娘亲,姑姑,大姐要打我!”
楚秋这才见识到小西瓜有多‘红火’了,真看不出来,他这么小的年纪如此中气十足。
才刚看他红着眼睛安安静静趴在奶娘怀里的时候,委屈巴巴一张脸,打着蔫儿,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和欺负,叫人忍不住怜惜。如今算是见识了,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西瓜。
徐青青也不管他,由着他哭。小西瓜哭起来就止不住,那厢传话说王爷来了,他立刻憋嘴忍着,马上抬袖子把脸。
奶娘见状也赶紧用帕子给小西瓜擦拭。
朱棣进门就问是谁哭了。
小西瓜赶紧把头挂在奶娘的肩膀上,躲着朱棣,假装睡觉。
徐青青和楚秋都不禁偷笑,屋里其他人也都在忍笑。
小甜瓜虽然想揍小西瓜,但是见到朱棣来了,却没有告状,跟朱棣喊饿了。朱棣便让人传饭,顺便把小甜瓜抱起来,然后偏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小西瓜。
“以后再哭,为父哄你睡觉。”朱棣这一句乍听感觉很不错。
小西瓜却吓得马上用清脆的嗓音表示:“西瓜以后不哭了,娘亲哄着西瓜睡就行,奶娘也行,不然自己睡也可。爹爹忙,西瓜不能麻烦爹爹。”
说的好听,谁都看出来,他其实是害怕朱棣。
父子俩都在跟对方‘虚与委蛇’。
随后,便是一顿热热闹闹的晚宴,三个瓜孩子跟楚秋带来了五名小徒弟很快就玩儿到一块儿去了。
宾客尽欢。
作者有话要说:画画太专注,结果姿势不正确,扭了腰了,搞得腰病复发。本来说好了要做一块蛋糕明天去看姥姥,去不了了。
随便浪总要还的。T_T
第86章 母仪天下
朱棣就藩不久后, 徐达便奉命来主持北方军务。
徐青青与徐达从此就可以经常父女相见,然人终有老的一天, 自马皇后薨了三年之后,徐达也因病垂危。
徐青青纵然懂得药理, 遍寻医书, 却终究只能是治病,而无法挽留人命。
徐达倒是早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看得开了,他戎马一生, 能得此善终, 已然知足。在弥留之际,徐达嘱咐徐青青一定要替他看顾好徐家人。
“你长兄时有犯糊涂的时候,弟弟们也还小, 只怕得了封荫, 又没长辈管束,便胡作非为。家里姊妹兄弟中,唯有你是个明白人,替爹爹好生看管他们!”
徐青青伏在床前哭着点头, 已经口不能言。
朱棣在旁一边搀扶徐青青,一边对徐达道:“放心。”
徐达听朱棣说这两个字, 本有些忧心放不下的脸终于平和下来, 他勾了勾嘴角,似乎要笑,人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便去了。
一时间屋内悲恸声起。
徐青青眼睛哭肿得似桃子一般,晚间才同朱棣一同回府。
朱棣让人取来了冰块,将冰块包在细密密的纱布之中,给徐青青冷敷消肿。
“生老病死,自然之道,你看开些。”
“说是这么说,但很难做到。”
徐青青见朱棣表情冷静,因而想到马皇后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副表情,心里明明难过,却从不表现在脸上。
“人的情绪要纾解才好,不然容易憋坏身子。王爷难受的时候若怕人看见,可以自己找个地方——”
朱棣点了一下徐青青的额头,“管好你自己吧。”
说她自己都哭得不能自已了,还有心情操心别人。
随着年纪的长大,终究会面临身边人的逝去,心中难免怅惘,不禁想到自己将来也会有这么一天。
“王爷说生老病死,自然之道,那将来有一天我——”
徐青青话没说完,就被朱棣突然射过来的眼神给堵了回去。看起来好凶,像要吃人一样。
徐青青其实不怕朱棣这眼神,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对她不过是色厉内荏,最终也不会舍得把她怎么样。
徐青青欲再说,却感觉到朱棣狠狠攥着自己的手。她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口。
人生不就是这样,正因为短暂,才让人知道珍惜光阴,珍惜当下,想方设法地琢磨着人生怎样过更有意义。那天早晚会来,何必想那么多,过好当下便是。
……
朱棣给徐青青的承诺并算不多,但做的永远比说的多太多。
春去冬来,岁月如梭,总会在人的脸上留下印记,尤其是女人,比男人更易老。尽管徐青青注重养生和保养,可是三十岁的女人终究是抵不过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施粉黛,满脸的鲜嫩,青春活泼,尤其是那几名朝鲜特意选拔进献而来的美人,不论姿色还是身段都无可挑剔。而且这些小姑娘们都懵懵懂懂,性子娇憨,正是最讨喜可爱的年纪。连徐青青见了,都不禁想多瞅两眼。
两国交好,朱棣不能拒绝朝鲜的进献,但收了这些姑娘们,转头就在使臣离开之后,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赐给自己属下的将士们。
如果没有外界的诱惑,长时间坚持一件事可能并不算难。但朱棣身为王爷,应酬时总有各类美色环绕在他身边,加之他们老夫老妻之间这么长时间,早没什么新鲜感了,他依旧能做到修身自持,实属难得。
不过这期间偶也有‘意外’发生。
前北平布政使司李彧以‘损名节’的办法设计朱棣纳了其堂妹李氏为王府侍妾。此女的母亲本为青楼妓子出身,她是李家旁支的庶女,本就没什么位份,自小就她亲娘养来凭着姿色去伺候男人。这女子一进府,便使出浑身解数,想方设法勾引朱棣,不安分至极。被徐青青的人好生教了一顿规矩后,才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小院不出门。
之后没多久,徐青青竟得知这李氏居然胆大地跟侍卫私通。她本欲处置,朱棣却接手了,之后徐青青便没再过问。九个月后,李氏因生子难产而亡。碰巧这时候李彧贪污案事发,前来央求朱棣,更拿李氏之子做说辞,声称自己好歹是王爷儿子的舅舅。
李彧兴冲冲而来,灰头土脸而去。之后,徐青青又听说这尚未满月的孩子夭折了。
徐青青没问那‘损名节’的设计具体经过是什么,因为朱棣那天把人带回来的时候,脸上嫌恶的表情不作假,而且只是单纯的嫌恶,其中并没有愤怒,说明他并没被算计上。所以徐青青半点不担心这里头有事儿,也便没有多问。
不过如今这孩子突然夭折,徐青青就不得不问过朱棣经过。原来当初李彧在酒中下药欲算计李氏和朱棣,但事并未成。那李氏被府中的另一宾客奸污了而不自知。朱棣之所以允李氏回府,一不想打草惊蛇;二他却道不重要,便没说。
后来徐青青才知道这‘二不重要’是什么,原来不知从何时起,京城那边竟传出了她善妒想谋夺燕王独宠的谣言,更有御史曾参本提及此事,被皇帝叱骂多管闲事,随后搁置了。但可想而知,如果这类参本数量增加。
耳边讲大道理的人多了,皇帝听久了,难免会也有耳根子被说软的时候。皇帝的性子向来有一说一,等到那时再想法子应对,只怕就晚了,少不得要给燕王府添几位御赐的夫人、淑人。御赐有位份的女子,那都是上了皇家册子的,甭管是否碍眼,都得留着,甚至因为御赐,王爷还要给面子去那里留宿才行。
徐青青很感恩朱棣周全的安排。跟朱棣做夫妻这么多年,徐青青确实爱他,却一直爱得有所保留,因为对方王爷的身份太占权威优势,她怕自己一旦付出所有而迷失了自己,再不复返。
朱棣则太聪明了,他深知徐青青爱的程度,未有一句不满的抱怨,却在经年累月、点点滴滴中,慢慢地蚕食掉徐青青的那些‘保留’,最终令徐青青心甘情愿地把她的所有都给了他。
朱棣的心被徐青青填满的时候,正是红梅苑内棣棠花开得正好的时候,他从徐青青的身后拥着徐青青,贴在徐青青左肩颈处,亲昵地抱着她,跟她一起赏花。
“想不到当初就这么短的一枝棣棠花,如今竟能长出这般好的模样。”徐青青抬手比量了一下长短,认真地解说。
朱棣轻笑一声应是。他吩咐花匠以命做担保,格外照料这株棣棠花,自然该长得好。
“已经拿它压枝了几棵,回头都长大了,都开在墙边,必定更美。”徐青青又道。
朱棣‘嗯’了一声,便侧首亲了徐青青耳朵一下,徐青青登时就脸红了。朱棣不禁想起他第一次这般亲徐青青的时候,欲再下口,就感觉有东西拽他的衣袍。
“爹爹,娘亲,你们在干嘛?”五岁的小丝瓜左右手分别扯住了朱棣和徐青青衣衫,张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仰头望着徐青青和朱棣。
徐青青立刻从朱棣怀里躲开,弯腰去抱小丝瓜。朱棣无奈地看小儿子一眼,随即目光一扫,那边带着小公子来的两位奶娘立刻都觉得后脖颈发冷。
小公子虽然年纪小,但跑得真挺快啊,她们无能,没能及时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