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礼貌地说:“谢谢。”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了平看我的眼神忽然沉静了下来,他那双善于拳击的双手缠着绷带,绷带里有厚厚的茧,掌心的温度一阵一阵地传到我的肩膀上。
了平握着我的肩膀,过了半天重重地叹了口气,朝我露出了大大咧咧的笑容:“不过怎么说,能看见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想感谢你的就是这件事情。”
对方的言语如此直白,这反而让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我犹豫了一下,随后乖乖地点了点头。
不光是了平先生,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对我的善意都太过明显又强烈了。
这让我有点束手束脚的。
以前的我又这么讨人喜欢么?
那现在的我是不是也一样呢?
没过多久,我就再次看见了沢田纲吉他们。用京子的话来形容他们的“疲惫”还是太含蓄了,正确的来说明明就是累得跟死狗差不多。
正对着我坐在餐桌边上的三个人齐刷刷地补起觉来,脸都已经埋进饭碗里了却仍旧对此无知无觉,全然放松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瘫在餐桌上三堆烂泥。
我注意到他们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口,狱寺身上稍好一些,沢田纲吉看上去最为凄惨,整个人像是在地上翻来覆去滚了好几次,连衣服都变得破旧了起来,裤子上还有好几道裂口。
“来,张开嘴,啊——”
我一扭过头,就看见太宰治坐在我身边,正夹着一块寿司打算喂进我的嘴里。
我:“………………”
我面无表情地摁住对方的后脑勺,将其狠狠地按在桌面上,冷酷地说:“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太宰治拖长尾音,抱怨说:“好过分哦——意思是想把我一脚踢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说。
“你看,”太宰治扭了扭脖子,又摸了摸我的手腕,用近乎撒娇的方式表明我的动作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了,“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对吧?”
我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对我说的,因为太宰治说话的时候眼神却看向了另一边——也就是Reborn先生的身上。
Reborn先生停下了喝咖啡的举动,黑漆漆的眼睛同样回望着太宰治。
很快,太宰治笑了起来,发出了断断续续的、让人不太舒服的笑声。我感觉得到,他真的很高兴。
Reborn语气平静地对我说:“因为这是个很麻烦的家伙。如果不能把他留在这里,我就只能让他死,你想让我选择哪一个呢?”
这下子,两个人都开始盯着我了。
我觉得有点奇怪:“这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么?”
“至少你请求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Reborn说。他慢慢地抿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虽然只是考虑考虑,但也差不多。”
“所以呢,你想选哪一个?”Reborn话锋一转,以一种看似随意的态度询问起了我的意见。
……话虽这么说,但我从心底里认为,Reborn并不是那种会随便听取别人意见的人。啊,怎么说呢,小婴儿总是比较自我对吧?
闻言,我慢慢地松开了摁住太宰治的手。后者仍旧趴在餐桌上没有起来,反而单手支着脑袋,神情悠闲地看着我。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请让他留在这里吧,”我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礼貌地说,“虽然他很麻烦,但我会处理的。”
毕竟太宰治帮了我——尽管那更像是添乱。
老实说,这种感觉有点像带着孩子去别人家里做客,结果自家孩子把别人家里贵重的手办砸了个稀巴烂。
Reborn:“…………”
Reborn的声音格外冷漠:“哦。”
太宰治:“噗。”
Reborn先生身上的压迫感莫名其妙地变重了,连附近的空气都变得沉重了起来。我只好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喝着自己的汤,顺便踢了旁边的太宰治一脚、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没想到太宰治咬着汤匙、用轻飘飘的目光看了我好几眼,随后餐桌下的小腿往我这边蹭了几下。
啊,不知道为什么,氛围变得更加沉重了。
连呼吸都开始有点点困难了。
但很快,这样莫名沉重又古怪的气氛伴随着Reborn先生的下一句话而一扫而空。
“琴,”Reborn忽然问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坐在我对面的三具“尸体”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露出了沾上了不少饭粒、有些疲惫的脸。沢田纲吉、山本和狱寺三个人顿时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已经没事……”
Reborn果断截住了我的话:“现在行动还很困难是吧?也对,那么严重的伤势,不可能没事。”
我:“?”
我再次开口道:“也没有那么严重,有了平先生的……”
“就算叫了平过来也于事无补,毕竟他也不擅长这方面,”Reborn打断了我的话,“听碧安琪说,你的身上在此之前就已经积累了很多伤势了对吧?真是难为你还能撑到现在,如果当初有人能帮得上忙,你也不会如此勉强自己。”
我:“??”
闻言,沢田纲吉的神色渐渐沉重了起来,他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山本和狱寺也是,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我试图解释:“啊,这是因为事出突然、准备不足……”
“总而言之,琴,你很了不起哦,”Reborn弯了弯嘴唇,“比起一些连特训的苦头都吃不了的人而言,真是强太多了。”
语毕,对面三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地往嘴里塞了点饭菜、紧接着拉开椅子站起来,大声说:“我吃饱了!!”
随后,就不约而同地往外面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我看了看对面的空位,又看了看那几个人的身影:“???”
“所以剩下的这些食物都是我的了吗?”我盯着一大桌丰盛的、根本没怎么动的饭菜,十分真诚地问道。
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了。
还有好多天妇罗。还有咕噜肉。
自从伤势有所好转之后,碧安琪小姐就给我另外安排了一个房间。彭格列基地之前并没有怎么使用过,甚至还是未完工的状态,基地里的房间差不多也装修得跟宿舍差不多,考虑到我是初来乍到,碧安琪将她自己的一些生活用品分给了我,让我在外面局势稳定下来之前都安心住在这里。
京子和小春也把她们的一些衣物分给了我——虽然尺寸不太对,但我还是感谢了她们的心意。
我的睡眠一向很浅,到了新的地方更是如此,似乎比起睡眠、睁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更容易引起我的兴趣。
不过现在有点不太一样。
半梦半醒间,我略有所感似的睁开了眼睛,目光穿过层层的黑暗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像是看着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我悄无声息地拉开被子、半坐起来,顺便抓紧了藏在枕头下面的手.枪。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我感觉得到——
有个人站在那里。
他正盯着我看。
作者有话要说: 日,太宰好像一个绿茶婊【喂
可恶,Reborn的魅力真是让人难以抗拒。你mua的,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小婴儿而已!!可恶我可以!!【喂感谢在2020-03-03 20:05:33~2020-03-10 23:3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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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按理来说,我应该感觉到危险才对。
这个人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 空气中传来他平稳、从容的呼吸的声音, 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存在感像潮水一般拼命挤压着并不宽敞的空间, 我甚至能感受到,从自己胸腔呼出的气体和对方的气息在这个过于静谧的空间里相互碰撞在了一起。
但我并不觉得紧张或者戒备,至少我并没有从对方身上察觉到恶意。彭格列基地的防御系统相当完善,我想应该不会有敌人会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侵入到这里。
黑暗中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这个人向我靠近了, 并且站在了我的床边。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就是从门缝间投射进来的、过道的灯光,在一片黑暗中, 我只能看清楚一道模糊的人影。
正如同我在观察着这个人一样, 对方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怀疑他有着一双能在夜间狩猎的、野兽般的眼睛,他的视线从我的脸巡视到我的头顶、又从头顶转移到了肩膀。他审视到哪里,哪里的皮肤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最后,对方朝我伸出了手,过于冰冷的指尖碰到我的脸颊。于是我判断出他拥有着定期修剪指甲的好习惯, 因为我感受到的是没什么温度的、甚至有些粗糙的指腹上的皮肤。
我一动不动,任由对方触碰着我的脸颊。老实说, 这样的动作像是在抚摸路边随便遇见的一只野猫,只要给点吃的就能老老实实地任凭顺毛——说到这里,我有点饿了,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还有没有夜宵可以吃。
很快, 对方的手指一路往上、开始抚摸我的头顶——与其说是抚摸,不如说是在仔仔细细地查找着什么。五根修长的、冷冰冰的手指插进我的发间,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摸索着我的头顶。
我的脑袋被对方的动作弄得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我感觉有点奇怪,礼貌地询问道:“请问有什么问题么?”
终于,对方像是找到了什么东西,手指停在了某个地方。他发出了冷淡的声音:“你这里有道伤口。”
我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按着我的头顶,我只能以一种顺从的姿势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说:“嗯,这里一直有道伤口。”
“不是‘一直’,以前没有。”他不紧不慢地纠正了我。
我“哦”了一声,心想原来又是认识的人。
看来我以前人缘还不错,虽然认识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对方的手指开始一下一下地按压在那道伤口上,好像是对它感到很不耐烦似的,他继续说:“小婴儿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就是因为这个么?”
我回想起了之前医生说的话,于是点了点头,回答说:“我想应该是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感觉到对方的心情似乎更加烦躁了,表现出来的方式就是他按压伤口的力量加重了一些。虽然没什么疼痛感,但施加在旧伤上面的外力仍旧让我感到不适,我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对方的手指。注意到我的反应,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重新将手放在了我的头顶上。
他又说:“这道伤口,是谁给你的?”
我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听我这么说,对方发出了一声轻笑,但却不是那种代表心情愉快的声音。他用冷冰冰的手指按住我的脑袋,然后微微弯下腰,以一种逐渐逼近的姿态注视着我,语气平静地开口说:“你漠不关心的反应和态度都让我觉得不悦。”
“因为我觉得这或许是一次新的开始,”我停顿了一下,然后礼貌地称呼对方,“云雀先生。”
我记得Reborn先生曾经说过,云雀恭弥的基地就在彭格列基地的旁边,由于不喜欢群聚,即便身为彭格列的守护者,云雀恭弥也一向不和家族有过多的来往。再加上其他人描述中的传说中最强守护者的过于强势的性格,我才逐渐确定下来对方的身份。
云雀恭弥默不作声,他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仿佛感到乏味一般松开了手。
“算了。”
他这么说着,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离开了。我循着脚步声望着对方的背影,直到他拉开门、过道里明亮的灯光直直地照射进来,我才终于看清楚他穿着黑色西装的修长的身影,以及在灯光下冷白得令人炫目的皮肤。
“不过你最好还是尽快回忆起来,”他遥遥地朝我看来一眼,露出英俊的侧脸,我看见他的嘴角向上扬起,又听见他说,“这样才方便我确定咬杀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