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然我不常用移动设备,也不喜欢通过网络与人联系,但可联系人竟然少到这种地步是不是有点……啊,我突然想起了安吾前辈的话,莫非我是真的不受欢迎么?
得到了我的联系方式后,藤井小心翼翼地将手机藏进衣服口袋里,紧接着便急匆匆地跑开了。
我目送她离开,然后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而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织田作之助身上,随后把微微亮起的手机屏幕递到后者面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织田作:“?”
我含蓄地示意他:“手机邮箱。”
“手机邮箱么?唔,稍等,”织田作很快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款式老旧的手机,跟我交换了邮箱地址,他一边望着手机屏幕,一边问我,“不过为什么突然会想起这个?”
我用十分自然的口吻回答说:“成为朋友的第一步不是要交换邮箱地址么。”
闻言,织田作正在动作的手指一顿,指尖停在了手机的按键上。他像是没有预料到我会这么说,一时之间用感到些许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见我有点不太高兴地微微眯起眼睛,织田作只好开口道:“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老实说,感觉你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类型。”
“是不怎么在意。”我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
但紧接着,我轻轻地歪了下头,目光也随之垂落下去,像是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脸上也浮现出了思索的神情。我慢条斯理地斟酌着恰当的用词,说:“但是,碰上自己不太明白的东西,想去弄清楚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大概。”
织田作注视着我,平时他老是用一种上了年纪的老年人看待脑袋不太灵光的孩子的目光看着我,明明自己年纪也没有多大,然而这一次却有所不同。他看向我的视线既平和又安静,犹如风平浪静的海面凝视着唯一停驻在海岸边上的旅人。
织田作低下头,又开始了手指的动作。他的指尖灵活又迅速地在老旧的手机按键上起起落落,不过一会儿,我的手机就传来了一道提示音。
那是一封未读的邮件,正是织田作发给我的。
我点开一看,发现信件里面写着的一串陌生的地址。我将略带询问的目光投向织田作,对方表现出一副自然随意的态度,解释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家咖喱店。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他顿了顿,继续道:“成为朋友的第二步应该就是这个吧,一起去吃东西什么的。”
我把手机捧在手里,眨了眨眼睛,过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好的,”我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委婉地表示,“但我是不会自己给钱的。”
织田作:“…………我明白了。”
【to 小琴:
今天教室里面突然飞进来了一只小鸟哦,好像翅膀受了伤,怎么样都飞不起来了。我呢,最喜欢一些小动物啦!以前在家里也养过不少小鸟、兔子、小猫小狗什么的,也喜欢跟它们待在一起,但是啊,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它们全都死掉了。这一只小鸟也超可爱!所以我替它包扎了伤口,也偷偷地将它带回了家,希望这一次它可以活久一点。真想给小琴也看看!】
【to 小琴:
那只小鸟,第二天就死掉了。为什么呢?我明明已经很用心在照顾它了,而且小鸟的尸体也不小心被妈妈看见了。妈妈最讨厌我碰小动物了,所以和以前一样。妈妈这次也把我骂了一顿,一直在说“你为什么总是这幅德行”之类的……看来是我不好呢。但是我没有做错吧?我没有吧?因为我太喜欢那只小鸟了,所以才想要去救它、和它待在一起嘛!你说呢?】
【to 小琴:
好开心!!果然,你是能够理解我的!好开心啊!怎么办,我现在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好想快点见到你,这种心情已经无法忍耐了!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呢……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小琴更加可爱!我最喜欢可爱的东西了!所以我最喜欢你哦~】
【to 小琴:
……已经超过五个小时没有回我的邮件了,明明平时都会很快回复我的。难道……是被我吓到了么?对不起对不起,可是人家是真的最喜欢你嘛!快点回我啦!】
【to 小琴:
不赶快回我的话我是不会睡觉的!我只有看到小琴的邮件才能睡得着嘛……】
“——你要拿着手机玩到什么时候!!”连续十几天加班加到眼周浮肿青黑、眼睛充血布满血丝的坂口安吾一边马不停蹄地处理文件,一边呵斥我,“快点给我工作啊!!”
我看着手机屏幕,动作熟练地打字回复邮件,头也不抬地说:“嗯嗯嗯,马上。”
坂口安吾露出了一副不知道是先要吐槽还是先要吐血的表情:“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二十七遍了,就不能换句话敷衍我么?!”
我抬起眼睛,有些不满地朝安吾前辈的方向看过去,语气委婉地批评道:“请适可而止吧安吾前辈,你到底还想怎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坂口安吾忍无可忍地吐槽。
自从森鸥外把学校理事长连同办公室一起炸了之后,我就得到了停学两个月的处分。新上任的学校理事长据说是港口黑手党的退休人员——话说,这种档案全是污点的人是怎么当上学校理事长的啊,横滨的警察没用到完全超出我的想象了,税金小偷么——以前受过森鸥外的恩惠,因此一手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按照这种走后门的关系,其实根本用不着停学两个月的处分。新任理事长会这么安排,完全是森鸥外的示意。
因为他想让我工作。
但是我拒绝。
正是由于我冷漠无情地拒绝工作,坂口安吾陷入了仿佛永远都到达不了尽头的加班地狱。说起来,安吾前辈最近是不是掉头发掉得有点厉害啊?真可怜。
不过安吾前辈会加班加到头秃也不全是我的错。港口黑手党最近开始了不得了的扩张,死伤的人数一天比一天多,不光是战斗人员,连后勤部门和文职人员也加班加到吐血。在这样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港口黑手党的扩张计划却顺利得让人惊讶。
功劳当然主要归结到两个人身上。
而其中一人却在这种时候搬了张椅子在我旁边,在上班时间无所事事地咸鱼躺,明目张胆地摸鱼打游戏。
坂口安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额头上的青筋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忍不住说:“还有太宰先生也是!这个时间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只是为了打游戏么?!”
太宰治把自己终于开始显得结实、但跟成年人比起来仍旧瘦小的身体深深地缩进椅子里,开口说:“啊……不想工作啊……”
我跟着说:“啊……不想工作啊……”
坂口安吾看起来已经想掀桌了:“住口!你根本就没有工作过!!”
“剿灭敌对组织运送武器的部队、抓捕情报人员并拷打、突袭主要战斗部队、杀光残余势力一个不留……”太宰治掰起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总结道,“还以为是有多意思的工作,结果太顺利了反而觉得无聊。不管是这边还是那边,都是蠢货……能带给我的乐趣还不如在这里烤红薯。”
我问:“带红薯了么?”
太宰治转眼间露出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他拉开宽大的黑色外套,给我看藏在里面的东西:“带了,我还带了年糕。”
我开始鼓掌,啪啪啪。
坂口安吾一脸无法忍受地拍桌:“请住手!!”
太宰治无视了他,又继续对我说:“话说,首领一天到晚都跟我抱怨你什么都不肯做,一边哭一边求我想办法呢。”
“……我想想看,”太宰治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亮透出来,“应该用什么办法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安吾秃了,我也秃了【拔自己头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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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面对这样一双眼睛, 普通人很难不会产生恐惧一类的情绪。
就算只是待在这个小小的地方, 太宰治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有所听闻, 不光敌人对他闻风丧胆,就连港口黑手党内部的人员对他也是畏惧多于尊敬。之前有一个部下偶然看见了太宰治拷问敌对情报人员的手段, 结果陷入了精神崩溃、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再加上喜欢自杀的恶劣性格和诡异行径, 内部人员私底下对他的议论就更多了。连本部大楼里的扫地大爷大妈们都会用“太宰治 is watg you”的表情包来吓唬不听话的孙子孙女。
“如果你一边哭一边跪下来求我的话,我说不定可以考虑考虑。”我抬起手轻轻地扶住下巴, 思考着说道。
“抖——S——”太宰治张开嘴,毫无情绪起伏地拖长尾音, 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好, 光是听着我就开始兴奋起来了。”
我面无表情:“变态么。”
太宰治百无聊赖地耸了耸肩膀, 对这样的评价并没有感到生气。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通常时间摆出一副随和、漫不经心又不着调的态度,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展现出足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普通人一旦了解到他的秉性, 就会不自觉地认为他的每一个眼神、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潜伏着如影随形的恶鬼——只要陷入这样的畏惧中, 就会彻底被他所掌控。
太宰治看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啊, 想要一个部下。现在能使唤的人全都是一群蠢货, 除了听话以外没有丝毫优点。如果只有听话而已, 为什么我不去养几条狗呢?”
我想了一下, 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养狗很麻烦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太宰治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像是在确定着什么。片刻后,他忽然从椅子里直起身体,然后朝我的方向稍微凑过来了一点, 紧接着换上了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用像是在怂恿我做什么坏事一样的语气说:“琴,你要不要来我这边?”
“一天到晚待在这种小地方,你肯定很无聊吧?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太宰治说。
坂口安吾吐槽:“这地方这么小还真是对不起啊。”
“不,一点都不无聊,”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雄英学院和未来的100英雄》最近开启了夏日活动,说实话,我都快忙死了。”
坂口安吾狠狠地捏住钢笔:“你倒是给我工作啊!!”
我继续说:“而且工作的话,我还是在做的。”
太宰治盯着我,明明一点都不好奇却还是在问:“什么工作?”
“是这个。”我一边说着,一边将抽屉里的文件递到太宰治的面前。对方望了过去,目光快速地掠过两行,我紧跟着补充道:“专门编写殉职人员的生前经历的工作。”
这是安吾前辈专门向首领申请批准的工作,为死去的组织人员编写生前经历、制成履历,然后存放在这个地方。森先生一开始并不同意,后来却觉得这是一个掌控组织内部情报的好办法而批准了下来。
这种工作既量大又辛苦,制成的所谓“存在的证明”即便放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去看。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没有亲人、爱人或者朋友,死了之后会偶尔缅怀他们的就只有同在组织工作的同事,但很快,这些人也死了。
“为死去的人记录活着的事情么,”太宰治的目光从上扫到尾,随后迟迟没有动弹,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声音也十分冷淡,“唔……还真是充满意义的工作。”
“是么?可我却觉得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继续说,“说到底,这种工作只会感动到认为‘即便死去了生命的存在也应该拥有意义’的人而已。是自我感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