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大吃惊:“小四被吓到了?我去看他!”
王珞说:“荷风在他陪他玩,会他也该睡了。”王珞迟疑了会:“阿娘,我把刘氏和三郎送走了。”
崔氏愣了愣,随即摆手说:“随便他们,我只要你们就够了。”她为自己为儿女争来争去,争了身恶名,什么好处都没落到,反而连累女儿不被长辈喜欢。她不能再拖累女儿了,她闺女定要嫁给年轻有为、又对她情深义重的男人,她们夫妻要和和美美过生,不能跟她样。
王珞见崔氏万念俱灰,心微惊,她情愿阿娘每天做些糊涂事,也不要她这样心灰意冷,她心思转:“阿娘,你可知我为何要把他们送走?”
崔氏没好气道:“你还不是怕我又让刘氏干活?”她还不知女儿私下的小动作?她让刘氏刷个恭桶,女儿都能给她弄热水来刷。
王珞摇头说:“刘氏是妾,妾伺候主母天经地义,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崔氏斜了女儿眼,母女多年,她还不了解女儿见人说人话的性子吗?她只会说好话哄自己,自己让刘氏伺候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说妾伺候主母是天经地义?
王珞如何看不出阿娘的想法?她心暗笑,但面上正色道:“我这次真不是哄你,我是怕你落入沈夫人的圈套。”
崔氏吃惊的坐直身体,“她想做什么?”
王珞道:“王家向来自诩清贵人家,从来不许有宠妾灭妻的事。”
崔氏微微颔首,这点她倒是赞同,虽然她跟王朗是因为三郎吵架,但她也不认为王朗宠妾灭妻,他心里只有大崔氏,刘氏只是伺候他的下人。
王珞没想阿娘居然还会赞同王家清贵,她嘴角抽了抽,王家要是清贵人家,这大夏绝大多数人家都是清贵人家了,这也可见沈夫人和成国公多会做表面功夫,“你跟父亲因刘氏和三郎拌嘴,在外人看来,父亲不就是宠妾灭妻吗?”
“真的?”崔氏下兴奋了,目光炯炯的看着女儿,“你说得对!王朗就是宠妾灭妻,你祖母这次想骂我也没理由!”别看崔氏嘴上强硬,心里直有点担心沈夫人会怪自己,她其实是有点怕沈夫人的。
王珞:“……对!祖母没有理由骂你,这件事本来就是父亲的错,不过你觉得祖母会怎么处理这件事?”王珞知道阿娘有点怕沈夫人,但没想她居然这么怕,王珞有些无奈,您既然这么怕沈夫人,为什么跟王朗吵架前不想想沈夫人呢?
崔氏不屑的说:“还能怎么做?就是把刘氏发卖,再给你父亲做找几个美——”最后个字她好容易才咽了下去,阿石还小,这种事不好跟她说。她没好气瞪了女儿眼,都是这丫头,小小年纪不知羞,这么光明正大跟自己说嫁人生娃的事,自己差点就被她带歪!不行!她要好好跟女儿说说,女儿家要学会矜持,这样才能得到夫婿敬重,她对王朗就是开始太不矜持了。
王珞引导母亲继续发散思维:“刘氏被发卖,三郎呢?他是父亲的骨血,他不会发卖的,他总会长大,他现在都懂事了,等他长大成人,他会不会记恨沈夫人发卖他亲娘?”
崔氏怏怏道:“他就算恨又能怎么样?我还恨你外祖母呢,不也只能被她拿捏在手里?再说等三郎长大,她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王珞:“……”好像无论自己说什么,都能被阿娘绕回去,王珞不气馁,再接再厉的继续挑拨母亲跟沈夫人的关系,“他跟您不样,他是男人,他还有阿耶培养,他能读书上进,还能当官。”这就是男人天生的性别优势。
崔氏怔,她倒是没想三郎日后当官会如何,她只是想到了自己阿弟,原来阿弟也能当官吗?可是阿娘小时候总舍不得阿弟读书太辛苦……
“沈夫人行事谨慎,怎么会给自己留这么个仇人?且她对外向来是怜老爱幼、善待下人,又怎么可能作出发卖侍妾的恶行?所以发卖刘氏的事她肯定不会亲自动手,只会指使别人动手。”王珞说完看着崔氏不语。
王珞的话让崔氏想了好会,才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的说:“你是说她要让我发卖刘氏?她做梦!她个老妪要什么名声!她孙女都能嫁人了!还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发卖个人还顾东顾西?她还要脸吗?矫情做作!”要在前几年,崔氏说不定真会这么顺着沈夫人的意思发卖了刘氏,可这几年女儿都大了,她要给女儿挣名声,她哪会做这种事?没有刘氏,也有别人,总不能她去伺候王朗吧?好歹刘氏还听话。
第28章 委屈(上)
虽然骂人不大好, 但王珞听了还是很爽快, 沈夫人可不是个老不要脸吗?儿子都这么大了,孩子都堆了, 还插手儿子夫妻房里事。她哪是疼儿子?分明就是把儿子当成自己私有物。“我把刘氏和三郎送走,就是不想她们给你泼脏水。三郎和刘氏都算老实乖巧,我们也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了,不差后面几年。让他好好读书,将来何尝不是小四的助力?”王珞说完,心感慨,她还是被古代同化很深,在现代时她何曾觉得异父母兄弟姐妹是自己亲人?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还差不多。
崔氏沉默了好会:“你说得对。”她看着女儿, 欣慰的笑了笑, “阿石定过得比我好的。”看她把兄弟姐妹关系处理的多好!家里孩子只有王琼和大郎、二郎跟阿石不对付, 他们那是大崔氏留下的孩子,王朗嘴上说几个孩子视同仁,可还不是防着阿石去亲近大郎、二郎?生怕他们跟女儿亲近了,将来王琼没了依靠。
崔氏也不喜欢女儿亲近那几个丫鬟生的贱种,她女儿有弟弟,去亲近别人生的孩子算什么?不过她们手上现在也有二娘、四娘和三郎, 崔氏心里发了狠, 不就是花点钱吗?她非要把这几个孩子都养出来, 让他们都找个好人家,将来就要跟王琼他们比比,看谁日子过得更好!
王珞闻言环住崔氏的腰:“阿娘你放心, 我不靠任何人,就能让你跟四郎过好日子,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崔氏不说话,身体微微颤抖,泪珠大滴大滴的落下,有这么个女儿,她这辈子也够了,她真不怨了。
王珞沉默的让母亲哭,有些事没有亲自经历是无法感同身受,她不会劝母亲放下,也不会让母亲别哭,能哭就好,哭或许是无用的,但它可以发泄情绪。
崔氏不愿意让女儿看到自己哭,她推着女儿说:“你也累了天,快去洗漱,别睡得太晚了。”
“好。”王珞起身离开,即使是亲母女,也不需要事事都分享。
晚上王珞担心母亲,又担心四郎,洗了澡让乳母把四郎抱过来,三人起睡在大床上。古代的床都不大,王珞让人特制了几张大床睡。大床足够横躺个成人、个半大孩子、个幼儿。
四郎早睡下了,乳母抱起他起来的时候,他迷瞪瞪的睁了次眼,看到熟悉的阿姊和阿娘后,他又坐起来爬着在床上找了个自觉舒服的位置,躺下继续睡。崔氏看看女儿、再看看儿子,满心满眼的尽是满足,她本来就心无城府,放下了心事,她沾枕就睡,对崔氏来说,女儿比任何人都可靠,女儿回来了,她就有依靠了。
王珞了无睡意看着酣睡正香的母亲和阿弟,看了会,突然无声的笑了,这样也不错,在王家就要这么没心没肺才能活的滋润。她等母弟彻底睡熟后,悄然起身。
眉绿已经在外间等着王珞了,见姑娘穿着寝衣出来,连忙给她穿上披风:“姑娘,我把你送走刘姬和三郎的事跟郎君说了。”
王珞关心的问:“他没有迁怒你吧?”本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眉绿在外面候着,等父亲出来后,借机跟他提这件事,但父亲正在气头上,她担心父亲会迁怒绿儿,才想明天自己去。
眉绿摇头:“没有。”她心头暖暖的,她就知道姑娘最体恤自己,“姑娘,我们明天怎么办?”沈夫人累了天,今天是没精力计较这件事,明天早她肯定会发作。
王珞仰头看着屋顶承尘,缓缓的说了两个字:“演戏。”
“演戏?”眉绿怔怔的看着王珞,演戏是什么意思?
“你把四郎的乳母叫来。”王珞说,子不言父之过,有些话她不能说,但是别人可以说。阿娘出嫁时没带什么贴心人,带来的丫鬟最后都成了父亲的通房,陪房个个都饱私囊,回京城时这些人都被王珞打发了。四郎的乳母是王珞在隆平府选的,她也不算四郎真正乳母,她没奶过四郎,以前奶过四郎的乳母才二十岁,是位初产妇,孩子跟四郎差不多时候出生,四郎还吃过不少初乳。
四郎周岁断奶后,王珞就打发她回去了,选了现在这位乳母。这乳母今年也才二十五岁,但因先后死了两任夫婿,被婆家娘家赶了出来,走投无路,情愿分钱不要卖身,也要讨口饭吃。崔氏嫌她晦气不肯收,王珞却看她力气大、踏实肯干,把她派到四郎身边。她大字不认个,又是贫苦出生,跟王家大部分知书达理、温干练的丫鬟格格不入,但她也有她的用处,比如说明天那场合就适合她上场。
乳母本来都睡下了,听到王珞的召唤,她骨碌的爬了起来,睡意全无,姑娘找到她是为了四郎今天受惊的事吗?她是想把四郎抱走的,但是四郎不肯走,抱他就哭闹不休,乳母也是没办法。她走到王珞面前,急急的认错道:“姑娘,今天是我错了,我没抱走四郎,让四郎受惊了……”乳母比谁都重视四郎,她无夫无儿,就指着王家和四郎替自己养老了,她最怕王家把她赶走。
王珞摆手说:“这件事不怪你。”四郎都半懂事了,知道父母在吵架,不愿意离开也正常,“我明天要你替我做件事。”
乳母听精神了,“姑娘吩咐!”她大约修身院里少数不认字的人了,她没想自己有替姑娘办事的天。
王珞招手让她过来,对她如此吩咐了番,乳母和眉绿都听得目瞪口呆,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姑娘说出来的话。在她们心目姑娘就是天仙化人的存在,她居然会要她们做这样的事?
王珞看着两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心暗忖,果然还是太年轻、阅历浅,不知道人若太要脸面就容易吃亏。今天这事她要不回击,就让母亲善妒暴怒、待子不慈、忤逆长辈的名声就要再次被人广为宣扬,她可不想王家把阿娘当笑话锦集。
阿娘为什么新婚就在王家被人看不起?还不是因为林氏克扣了她所有聘礼嫁妆,让她无所有的嫁到王家,被人嘲笑是光着身子嫁进来的吗?以前王珞小、他们又远在隆平府,自己无能为力,现在她都回来了,怎么会纵容别人给阿娘泼污水?哪怕阿娘就是善妒忤逆,她也要先把顶宠妾灭妻的头衔挂在父亲头上。夫妻体,两人同时被人嘲笑才正常,哪能只笑话方的?
眉绿送走乳母后,对王珞长叹声说:“早知道我们就留在隆平府了,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糟心事。”她真替姑娘委屈,在隆平府时她何曾如此操心过?姑娘、她和阿兄,每天最烦恼的事就是如何赚钱,哪里像在京城,天天要算计这些家常里短。
王珞道:“隆平府再好也是小地方,只有来京城才有更大的空间。”不然前世为什么这么多人宁愿在大城市苦熬,也不愿意回老家过舒适小日子?就是因为大城市机会更多。
眉绿想了想说:“我会跟荷风去多抄些经。”她担心姑娘闹了这出,会被沈夫人罚着抄写经。
王珞道:“不用急,她要罚也是罚阿娘,不会罚我,让荷风看着两个小丫头抄就可以了。”她都要入宫了,哪里有什么时间抄经?沈夫人只会让阿娘抄经,不过阿娘字也认不全,更别说抄佛经了,所谓抄佛经就是个象征。
眉绿说:“等姑娘去了宫里也需要经的。”姑娘是伴读,应该不会有人罚她抄经,但宫里贵人过寿,没什么比送经更适合了。
王珞摇头:“宫里的经我会亲自抄,不用你们动手。”
在王家人的印象,王珞的才华没有王琼好,画作书法点灵气都没有。这是王珞故意给人的印象,她倒不是有意藏拙,而是这样方便眉绿、荷风给自己代笔。王家的规矩每年长辈生辰都要晚辈送礼,连没成年的孩子都要送,王家长辈又这么多,人份,每年光是送礼就是大开销。王朗、王琼那边给长辈多少礼物,王珞不管,她跟阿娘的礼物都是经,她才懒得给王家人花钱送礼。
王珞的经是手抄本、崔氏的经是手绣本,王家那些长辈得了礼物,还装模作样的评价两人作品,让两人多练习。这话要换别人提,王珞肯定虚心接受,但是家里那些长辈么,王珞听了就烦,后来干脆全让丫鬟们代劳礼物。她专门养了五六个绣娘,专给阿娘绣花做针线活。
她给陈司籍那本经,是少数由她亲自抄写的经,她想陈司籍不会把那本经给别人看。话又说回来,就算被沈夫人看见了也没关系,难道她还能因为这事跟自己计较不成?但宫里不样,宫里的贵人是言可以决定人生死的,她行事还是谨慎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