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弄出来罗衍也没放他回去,园子里主子们都等着呢,赶紧的回去吧。最后才跟来的桃子坐在马车里边招招手,就没让灰头土脸的陈玄枳再骑马出城,待陈玄枳上了马车之后,桃子还专门又撩起车帘冲罗衍来了句:‘三爷,下回别这么磨叽了。’才放下车帘,不管外边罗衍气得直跺脚。
“不是,福晋那般知书达理的人,怎么身边丫鬟这么厉害啊。”桃子是玉玳身边大丫鬟,平常跟前院这些个爷打交道的时候不少,在罗衍看来福晋哪哪儿都好,要不贝勒爷不能那么爱重福晋,就是身边这丫头忒得厉害。
“行了啊,你小声点,被人听见你还得吃亏。”秦岭跟着罗衍读书,平时还是挺敬重自己这小先生的,就是有时候罗衍还是孩子气了一些。福晋跟前的大丫鬟,您跟她置什么气啊,气也赢不了不是。
“爷就是瞧不惯她那样儿,我跟富察家那草包掰扯明白怎么了,有些事他就是亏心了。”罗衍护短的性子跟胤祐是学了个十成十,他眼里只瞧得见富察家理亏的地方,却瞧不见陈玄枳心虚的地儿。
马车里的桃子听见外边说话的动静了,摇摇头都不惜得搭理外边的傻子。在她眼里罗衍就是个还不是人间烟火的小孩儿,什么都不懂,且有得学呢。
“陈爷,福晋专门让我跟过来堵您,就是要提前跟您提个醒儿,待会儿到了二姑娘那儿,您可千万绷住了,什么事都好好说,千万不能落脸子。”桃子把帕子递给陈玄枳,让他把脸上的血渍和灰都擦干净,平常最体面的人,这会儿可够狼狈的。
陈玄枳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一把,就没管这些了,“桃子姑娘,二姑娘那儿真有了?”这事刚刚在富察家已经听说了,但总觉着不大真切。这才出去多久啊,怎么就有了,到底怎么有的啊。
“哟,陈爷您看您这话问得。”桃子就知道他得说这事儿,“您自己办的事儿您问别人啊。”这也就是陈玄枳平常嘴甜,每次到府上来从来不空着手,院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太监都得过他的好,要不桃子才没这么好说话。
“不是,桃子姑娘别拿我打岔啊,我这不是真没底儿吗。”陈玄枳叹口气,“我孤家寡人一个,打就打了算不得什么,别真把二姑娘给连累了。”
“陈爷这话别说给奴婢听,留着给二姑娘说吧。”桃子看着他蔫了吧唧的样子,好歹没再多说什么挤兑他。平常跟个孔雀似的到处嘚瑟的人儿,现在尾巴毛都抖落不起来了。
出城一路都顺顺当当的,到了园子之后陈玄枳没去富察氏那儿,还是先跟着桃子回了韶华堂。一来一回花了不少功夫,这会儿胤祐和玉玳晚饭都吃完了。胤祐瞧着灰头土脸进来的人,第一句话便是:活该。
胤祐也是当了阿玛的人了,平心而论谁要是敢这么对令仪,他就能活剐了那人的皮。“说吧,这事怎么办。”
“贝勒爷,我,我这实在是没主意了。”路上桃子到底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跟人说了,陈玄枳实在没想到会到今天这步,他如今真真是进退不得。
富察家那样一是要教训自己,二其实也是容不下二姑娘了,这么多年的情分,自己肯定是不会扔下二姑娘不管的,但说到成亲,陈玄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真切。
“还嘴硬呢。说话就要当阿玛了,还没玩够啊。”胤祐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没想好,还想躲。“要不这样吧,爷跟你出个主意,反正富察氏就在园子里,你要是实在不想要人家也行,等孩子生了爷做主,找个人家送了,再把富察氏送回去,一了百了。”
“可有一样,真要这般,那往后女人孩子,跟你陈玄枳都没关系。打今儿起,是死是活你别惦记。出了这张门,你还当你的陈爷,外边怎么浪都没人管。”这话说得狠啊,玉玳坐在一旁听得都心肝儿发颤,更别说跪在下头脸色惨白的陈玄枳了。
胤祐的话说得陈玄枳心里发慌,这几年自己再闹腾,总还有富察氏在后边给自己兜底。如今要没了这人,怎么想都觉得没着没落。
“快说,你当爷跟你说笑话呢,行不行给个痛快话,爷好找人寻摸人家去。”胤祐难得不管玉玳还扯他的衣袖,继续逼着陈玄枳说话,今儿不把人逼到绝路上,他这辈子都定不了心。
“我,我……”陈玄枳豆大的汗珠直往脑门下滴,手都直发抖,刚想说自己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外边富察氏那头的丫鬟就冲进来,说是富察氏要生了。
这会儿要生倒是不缺人,园子里该备的稳婆大夫都有。只不过这也太早了,满打满算也就七个多月,现在生孩子大人都危险啊。
但到了生孩子的关头,憋是憋不住的,陈玄枳跟着丫鬟踉踉跄跄到客院的时候,里边富察氏扯着嗓子一声嚎,差点没让刚进院子的人软了腿脚一屁股坐到地下去。
双生子生起来不容易,稳婆和大夫早就一起进产房去了,陈玄枳在外边呆坐着等。路过他的丫鬟没一个给他好脸色,他也浑不在意。里边高高低低喊疼的声音,听得他难受得紧,自己也跟着喘不上气儿。
得了信赶过来的秦岭和罗衍瞧着他这幅可怜样子,再是有埋怨也说不出来。想让他先去吃点东西垫巴垫巴,他也只摇摇头不肯挪窝。“我这辈子啊,总想着无牵无挂,自己还没活明白呢,哪能再捎带个小的来世上遭罪。”
“可人强不过命啊,刚刚贝勒爷跟我说要把孩子送走,让我继续过自己的日子。”陈玄枳双手捂着脸胡乱搓了两把,“我听了那话,心都要死了。你们二位说说,这是不是报应啊。”
是不是报应秦岭和罗衍不知道,但陈玄枳这会儿栽了,两人倒是瞧得真真的。生孩子不是件容易事,直到快子时的时候,大夫从产房里出来说,头一个生出来了是个姑娘,第二个富察氏实在没劲了,让他赶紧拿主意,到底留大人,还是搏一搏继续生老二。
“别愣着了,赶紧拿主意啊。”陈玄枳听了这话像是没听明白,就呆愣愣的看着大夫,直到秦岭把孩子塞到他手里,他才反应过来。
“孩子不要了,留二姑娘,千万把大人留住。”到了紧要关头哪能真把人舍下,大夫看着他不是说笑的,又再三确认了才转身回产房。
留大人好办,没多久里边就完事了。难产的事大夫见得多,留大人的还是少有,况且这又是难得的双生子,这个陈玄枳,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
陈玄枳看着丫鬟抱着没活的那个出来,招招手示意要看,丫鬟本不想但架不住他坚持。陈玄枳掀开襁褓看着没能活下来的小子,“要是奶奶问起,就说没第二个,是大夫瞧错了。”
“这……”丫鬟没想到陈玄枳会这么说,只有罗衍听出来他说的不再是二姑娘如何如何,看来这只没脚的鸟儿到底是要落地生根了。
今日份碎碎念:为什么富察老头和富察老大没有名字呢,因为我不想想了,反正是个工具人。
然后还是没狠下心虐老陈,就算是我的私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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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客院的事儿玉玳是次日才知道的,没留住的孩子连夜就送出园子去, 陈玄枳更是第三天就出了园子回去干活去了。他这么久不在, 账面往来都是下边人看着,再不上工用不着富察家动手, 玉玳头一个要弄死他。
但就这样玉玳也没留住陈玄枳多久,这一趟从毛子那儿带回来的好东西不少, 能见人的都归了几个福晋,玉玳的如意阁得了不少好珠子宝石, 嵌到头面上很是赚了一大笔。
见不得人的四爷做主全拉到别的地儿去了, 毛都没让几个娘们见着一根。私底下玉玳还问过胤祐, 可他什么都不说,只说大半都拉到火器营里边去了。到底成不成的还不知道, 只不过胤祐眼瞧着忙起来了却是真的。
不过陈玄枳在自己这儿的事儿料理干净之后,就又被老九那边借走了, 气得玉玳直拍桌子, 可过后看着董鄂氏送上门来陪笑脸还说不得什么。
“嫂子, 要不你在园子里多住些日子在回去吧, 我是没办法,眼瞧着孩子要生了, 万一这会儿生在园子里,过年都回不去。”了了陈玄枳那头的事儿,玉玳好是过了一阵子安心日子。
尤其入了秋之后贴了好些秋膘,有时候被胤祐抱着,那没个正经的就会贴在自己耳根旁轻轻的说, 屁股上又长肉了,坐在他腿上不硌人舒服得很。
前儿个今年第一场雪刚停今儿又洋洋洒洒下起来,胤祐便开始张罗回府的事儿,说是正好赶回去过冬至。快年底了工部挺忙的,他不怕来回跑着折腾,就怕自己真要生的时候他赶不回来,所以还是回府里去的好。
今年在园子里住了小半年,除了偶尔进宫去请安,玉玳都在韶华堂住习惯了,突然说回去,里里外外要收拾的东西还挺多。他塔喇氏就是这会儿过来的,进来看着一屋子乱糟糟的直喊眼晕。
“你一个人回去有意思啊,还是咱俩一起吧。”他塔喇氏抱着弘曙一边逗孩子一边跟玉玳说,“再说宫里娘娘想孩子了,胤祺回来说是提了好几次,我不得带着孩子进宫去给人瞧瞧啊。”
生了孩子之后,宜妃比之前算是好了不少,平常插手五贝勒府的时候比以前少多了,后院那几个她赐下来的人也再不敢在自己跟前拿乔。可人当玛嬷的想看大孙子了,他塔喇氏还能不让?所以不如一起回去得了。
“你今年过年可得自己个儿一个人扛了啊,我肯定不用进宫,四嫂身子没养好,说不定也不去。”玉玳看她愁眉苦脸不愿进宫的样子,就忍不住再拿话头来招惹她。
乌拉那拉氏这个孩子生得不容易,明明应该九月出生的孩子,足月了不下来,愣是到了十月初一,四爷都急得上火生疮,就差没抓着太医院那些老大夫拼命,孩子才迟迟出来跟他阿玛见面。
那会儿乌拉那拉氏已经回府里去了,玉玳和他塔喇氏都没赶上,听说生了一天一夜孩子才下来,论序齿算是府里的三阿哥。为了这三阿哥乌拉那拉氏算是豁出去半条命,光坐月子就坐了快俩月才让出门,就这现在都还时不常的着凉不舒服,总是在屋里养着。
“你可别说这事了,今年咱们仨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后边几个小的看着眼红。那天老九家的去我那儿,都忍不住酸了几句。”不过到底是自家亲弟妹,酸也就酸了,就怕老八家那位,到时候没了玉玳隔在中间,他塔喇氏可不愿跟郭络罗氏坐一块儿。
“你怎么那么膈应她啊。”玉玳其实不怎么反感郭络罗氏,还是那句老话,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只要是不干腌臜事儿,可不就随她去嘛。“平常总是我跟她挨着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嫂子你别看她总往下瞧的眼神就行。”
“别,我受不了她那德行,你说没孩子这事儿咱也熬了几年吧,可谁也没跟她那样啊。”他塔喇氏从不掩饰自己对郭络罗氏的瞧不上,“听说了吗,连宫里太子妃那边把弘皙养到自个儿跟前去了。”
”她瞧不上咱们这些妯娌就算了,太子妃总比她金贵,不照样得低头吗。就她不同些,处处标榜老八只爱重她一个。可这有什么用啊,爱到最后什么都落不下,等再过些年老八醒过味儿来了,能有她什么好。”
他塔喇氏起初也眼红过,京城里谁不说郭络罗氏命好,八贝勒宁愿没孩子都只要八福晋一个。可这话那是外人当故事听着好听,谁能捧着几句好听话过一辈子啊。
他塔喇氏能说这话有一半是物伤其类,当初自己也膈应后院那几个庶子,后来还是她娘家额娘开导她,府里的再怎么说都是府里的,说白了到底肉烂了都在锅里。真要是一个孩子都没有,到了皇上扔个嗣子过来,贝勒府也得归了别家。
“啊?这时候养弘皙干嘛啊。”当初太子妃为了德妃一句话就楞把自己叫过去,非说自己运气好旺人,这事搞得两边都挺他妈没面子的,那之后玉玳就更是连毓庆宫的八卦都不爱听了。
“那谁知道呢,咱们这位太子妃娘娘办事,一般人明白不了。”弘皙今年七岁,前年就已经进学,别说记事,说远点再过几年屋里都该有通房丫头伺候了。她早干嘛去了,这时候弄到身边养着,不说养不亲,别到时候成仇就不错了。
两人说的都是各家各府的闲话,大人们听也就听了,可孩子听不懂这些只觉得无趣儿,弘曙待不住了就蹬着小短腿要从他塔喇氏怀里下去。“这外边又是风又是雪的,到哪儿玩去啊。”
弘曙小脸圆圆的,带着桃子给他做的虎头帽简直跟年画里的娃娃一个样。一岁半的孩子说话已经挺伶俐的了,他塔喇氏就喜欢搂着小胖子逗他,“弘曙找大姐姐玩去。”
令仪早些日子从她阿玛那儿得了根软鞭子,有了新玩意儿不怎么来找弘曙,可不就只能弘曙巴巴的找姐姐玩去了吗。
“去吧,让奶嬷嬷抱着去。”玉玳现在从不拘着他玩,皇家的孩子也就小时候这几年轻松些,等到了要进学的时候,要吃的苦多着呢,再想玩都没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