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已经被抱到胤祐怀里去了,这几天抱小胖子有了经验,胤祐倒是也不怵。大格格是个很乖的孩子,突然换了人抱也不哭闹,还滴溜溜的转着眼睛咯咯直笑。
胤祐在玉玳这儿被儿子折腾够呛,现在突然来了个不哭的,一时间竟也撒不开手了。大格格长得像纳喇氏,这几个月养好之后简直就像个洋娃娃一样,胤祐看着自家大闺女,抱在怀里不自主真是心都要化了。
“你别紧张,说了就是当阿玛的想看看大格格,那就是瞧一瞧,七爷,您说是不是。”玉玳看着伊尔根觉罗氏的样子怎么会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虽都说府里后院归福晋管,但贝勒府的话事人到底还是胤祐,他一天不发话,伊尔根觉罗氏就一天心里都没底儿。
两个女人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胤祐自然是都听到了。他对伊尔根觉罗氏养大格格的事无所谓同不同意,只不过纳喇氏这道坎他一直没过去。真把人怎么的又怕对自己闺女以后不好,什么都不做,纳喇氏那等做派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但那些心里的弯弯绕都比不过此刻自己怀里的小人儿,“是。大格格你养得好,往后多费些心思,有什么不懂的拿不准的就多来问问福晋。”
这话一出,就算是坐实大格格归梦兰院抚养。伊尔根觉罗氏赶紧跪到在地叩谢胤祐恩典,再起身时眼眶都红了。伊尔根觉罗氏不像纳喇氏,她是那种哪怕想哭也会拼命忍着的人,以前玉玳只觉得她是老实胆子小,现在倒是能瞧见这人身上的风骨。
也许出身所迫,她不可能活得肆意飞扬。但是她也有自己的体面和尊严,哪怕身处低位也能尽全力做到不卑不亢。这样的人大格格跟着她,玉玳放心。
这事说清楚,胤祐也抱够了女儿,玉玳便让伊尔根觉罗氏抱着孩子回去了。看着她的背影玉玳难得的松了口气。这事办妥了之后,玉玳才算真的把府里这点破事给做了个阶段性了结。
只剩个纳喇氏,听说还是好一阵坏一阵,好的时候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兴致来了还能把琴找出来弹上一曲。不好的时候便是老样子,说些入不了耳大逆不道的话,反正后院里都习惯了谁也不当真。这样的人,除了好生养在后院玉玳也没其他办法。
胤祐听着玉玳一桩桩一件件的跟自己掰扯,突然觉着她管着后院这些事比自己在工部也没轻松多少。这两天难得闲在府里,不是管这个的婆子来找,就是管那个的太监来回话。哪怕有大嬷嬷和何嬷嬷筛过一轮,一天下来报到玉玳跟前的事儿还是不少。
自己临出发的时候,两人还半是懵懂着感慨,好险过年没出什么大乱子。这不过半年的时间,自己挣了些脸面功劳回来,她也不动声色的把整个贝勒府给捋顺了。
捋顺了府里,没过几日玉玳正式出了月子便张罗着进宫去。现在府里算是没什么事,但宫里自家婆婆肚里的孩子可不小了。算算日子也还有两个来月就要生了,玉玳这个做媳妇的,总不能老在宫外过自己的好日子。
“我今儿进宫去,你呢,这都在家待了多久了,知道的您七贝勒是身上不舒坦,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跟着我一起坐月子呢。”太子那事之后,胤祐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颓了,反正没了刚回来那股踩不到实处的飘劲儿。
“你甭管爷,不是要进宫去吗,趁着现在还不热赶紧动身。”昨儿玉玳话里话外就是想他跟着一起进宫,可胤祐除了刚回来没多久去咸福宫请了个安,至今一直找借口躲着,反正就是不去。
“行行行,那我可走了啊,你在家老实点别吃太多冰的,实在闲得慌,就找四哥五哥他们去喝两杯都行。”现在胤祐就像暑假在家无所事事的熊孩子,也不愿出门,就一天到晚在府里闲撩拨。
上午去隔壁祸祸儿子,下午去梦兰院把大格格抱来折腾。要不就把府里能吃的鲜果儿全冰镇了,摆成一排等着他一个一个轮着吃。现在玉玳看着他就烦,再不是前几个月日思夜想的好时候了。
“走吧走吧,再不去额娘都等急了。”胤祐见她还要数落,赶紧半搂半抱着人一路推着上了马车,等看着马车走远了这才溜溜达达回屋。
胤祐这小子肯定不对劲,但哪里不对玉玳还没摸准他的脉,一路往宫里去玉玳想了一路,直到到了咸福宫门口才把心绪收回来。“额娘,外边可热死人了,还是您这儿最舒服。”
一进门玉玳就笑得跟朵喇叭花一样,也不管成嫔都板着个脸。自己这么久没进宫,不管因为什么她有些不高兴也无可厚非。
“福晋这一路过来热着了吧,赶紧吃点绿豆汤消消暑气。”成嫔不理人自然有人理,再说成嫔也就是太久没见着玉玳心里想,不是真生气。这会儿看着她跟马嬷嬷一唱一和的,也忍不住往她那边瞧。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一路从宫门口走来哪能不累,成嫔看着她一额头的汗,那点莫名的小情绪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额娘,这绿豆汤怎么没放冰啊,您心疼心疼媳妇,赏两块冰呗。”玉玳娇憨的样子一看就是故意的,但成嫔也还是忍不住心软,她在宫里本就帮不上什么,如今又怀着孩子更加□□乏术。有时听着奴才们回禀七贝勒府的事儿,都觉着玉玳一个人在外边不容易。现在好不容易进宫来了,又要想办法逗自己高兴,怎么想都是自己的不应该。
“刚出了月子就吃冰的,你这孩子也不怕坐下毛病。”说是这么说,但成嫔还是让人添了两块小冰球到琉璃盏里边。玉玳一看这大小一致方便食用的小冰球,就知道成嫔最近在宫里日子肯定过得很好。
以往这种存下来能入食的小冰球才轮不到咸福宫,除了皇上太后和几个宠妃那儿,下边的都是托人出去买的。买回来的大小不一,也就将就着用。
“这么热的天儿,冰刚到嗓子眼就热了,等到再进了肚子哪里还会坐下什么毛病。”只要玉玳想,总能说出些歪道理来。成嫔懒得跟她计较这些个,等她吃完手里的东西便招手让人坐到身边来。
“跟额娘说说,一个人在府里这么久难不难?每次我打发人去问,你都说还好,到底好不好今儿可不能瞒着我。”成嫔怀孕中期到现在,性子越发软和起来,连相识多年的德妃都说她瞧着到越发像刚认识时候的心性了。
“倒是也不怎么难,就是事儿太多,有时候把媳妇烦个够呛。”玉玳说的是实话,“府里奴才婆子一大堆,再多的事也轮不到媳妇亲自动手,可一天到晚的这事要管那是要过问的,一天的功夫眨眼就过去了,还像是什么都没干。”
玉玳这话说得实在,不像别家那般不管问什么都是好好好,什么都好,听得让人没了兴致。“那这回进宫来就好生陪陪我,家里的事就随他们去。”
玉玳来了成嫔高兴,一整天都拉着她不放,娘俩儿吃过饭就一起躺在里间歇晌说话,成嫔问得多玉玳就一样一样老老实实的答,但问来问去还是都绕着那死活不肯进宫躲着自己额娘的傻子。直到太阳瞧着快下山了,玉玳才吩咐奴才回府去说一声,就说今儿自己陪陪额娘不回去了。
“额娘,您别怪胤祐,他就是心小装不下太多人。府里两个孩子刚开始他都没法全顾及到,这些年额娘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他只不过一时左性又犯了。”玉玳知道胤祐在跟成嫔别扭什么,但这事外人可没法劝,除了让那倔驴自己想通,其他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今日份碎碎念,昨天小憨憨的小名经过大家提醒才想起来犯了忌讳。
所以小憨憨从今天开始小名就改成:子安 了。本来这名字打算留着以后用来着,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到底子什么,我会努力想好的。
第三十二章
胤祐听着奴才回禀说玉玳要留宿宫中也没多说什么,不回来就不回来, 胤祐撇撇嘴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不住的腹诽, 不就是嫌爷在家待得太久了吗?
其实胤祐也觉着自己不大对劲,之前在征噶尔丹的路上, 心里一直想着要是能早点回去就好了。如今回来了,舒舒和孩子也都平平安安的, 自己怎么就提不起劲来?
“马云祥,送个口信到你四爷, 五爷家去, 就说今儿爷请吃饭。”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胤祐也不是个非要往死胡同里边钻的人。既然今儿玉玳不回来,那可就天高任鸟飞了。
“诶, 奴才这就去。”马云祥笑模嘻嘻的凑到胤祐跟前,“主子, 今儿上哪家吃去。”都是爷们, 虽说那等脏地界去不了也不敢去, 但相熟的几家馆子, 总给这些个贝勒爷们准备了助兴的干净人弹琴唱曲儿。年后跟着圣上出征,到现在一眨眼都半年多了, 胤祐一说要请客吃饭,马云祥自然而然就觉着主子是要出门松快松快。
胤祐冷冷看了这小子一眼,“去山海楼吧,让陈掌柜把三楼准备出来。”这话一出差点没把马云祥给噎死。山海楼是陈玄枳的酒楼,今儿好不容易福晋不在府里, 出门吃个饭怎么又选到福晋的铺子里去了。
不过主子说要去那就去,当奴才的好生伺候着便是。胤祐是临时邀约,四爷五爷都是临上桌吃饭又被胤祐从家里给薅出来的,等到了山海楼都没什么好脸色。
“说说吧,咱们七爷今儿哪来的好兴致,突然想起咱们哥俩了。”山海楼四爷五爷都知道,出了名的味道好,但两人来得不多。一是因为一楼太杂,三教九流只要吃得起饭都能来,二是他家实在是很难等位子。
这家的掌柜是个怪性子,开店第一天就把话放出去,京城里贵人多怕便不特意招呼了。若是愿意来尝个味的,当天差个属人奴才来排队便是,但包场子留位子那些,就大可免了。
这么一来,有吃这一套老老实实来排队的,也有觉着被怠慢了不往店里来。但不管怎么说,山海楼凭着这一手,很早就在京城把名气给打开了。这回老七请人在这儿吃饭,两人都觉着新鲜。
胤祐听着老五挤兑自己只是笑笑没怼回去,这几天老五找了自己两回,都被自己给推了,他现在要挤兑胤祐也只能听着。“五哥,这不是看您脸上的伤没好,别到时候跟我出来出个什么岔子,五嫂那儿我没法交代。”
一说这事胤祺自己也笑了,之前在外边的时候心里只想着第二天该怎么行军布阵,每天一睁眼就是一大摊子事,偏生那会儿脸上的伤还一天比一天好。没成想回来之后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伤倒是反反复复个没完了。
胤祺这么说,四爷和胤祐也忍不住点头附和。几人都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太子的事儿固然憋屈,但要说为了太子就把自己颓成这样真还不至于。到底为什么回来之后反而惰了许多,谁也说不明白。
“对了,你今儿怎么突然想来这儿吃饭了,山海楼的包间可不好等,尤其这三楼平日里可谁都没来过。”四爷今儿能出来倒是挺高兴,之前跟皇阿玛告假说府里孩子不大好也不是假的。
李氏生了个儿子,却一直病病歪歪,尤其从去年入冬到现在,竟是没几天不要吃药的时候。最近孩子又病得重了,四爷没法不管孩子,但天天看着李氏哭天抹泪的样子,能出来散散心就当换个心情吧。
“不瞒四哥这山海楼不是别家,就是你弟妹捣鼓的。”胤祐一向不多问玉玳手里的产业,这回也是因为陈玄枳查到了太子的事儿,玉玳才一五一十的给胤祐说了。
“嚯,我就说哪家大爷想出这么个做生意的规矩,原来是弟妹啊。那就怪不得了。”他塔喇氏跟玉玳关系好,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肯定少不了她那份。五爷已经跟着占了不少便宜了,尤其之前又目睹玉玳策马出城救夫,在五爷眼里老七娶的这媳妇那就是彪悍又聪明,根本不是一般人。
“连山海楼的掌柜都跟别家不一样,也就弟妹敢用。”陈玄枳那点花名在四九城还有点名气。尤其胤祺府上有个格格也是富察家同宗的闺女,陈玄枳那些事早就都听过了,只不过没想到这人竟是老七家的。
“五爷说笑了,今儿不知道姑爷和两位贝勒爷要来,也没专门准备什么,这几道菜都是最近刚上的新菜式,几位爷尝尝看。”陈玄枳这会儿正好带着人进来上菜,听着五贝勒调侃连眼睛都没眨。
店里的菜色每年过完年都会添几味新的,今年大清大胜噶尔丹,陈玄枳算是应景,新添的几味菜都是拿牛羊做底儿,十足的蒙古风味。几人自从出了蒙古也好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味道了,胤祺一边吃得赞不绝口,一边还问,“这手艺地道啊,陈掌柜从哪儿寻摸来的。”
“这不咱们凯旋得胜归来之后,总有些在兵营里待倦了的想出来换个生活,小的店里就招了两个人,手艺说不上多好,就是胜在地道。”大军得胜,将领们自然是该封赏的封赏,该升官的升官。当兵的也不是没得这赏赐,只不过到底算不得什么。尤其满八旗还好说,轮到汉八旗可就只剩下点汤渣子了。
可生活还得往下过,尤其家里还有等着养活的,总要给自己某些出路。“都是找了些关系脱了兵籍,出来多挣口饭吃。”陈玄枳说得好不避讳,但听得几个贝勒爷确是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