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是我,小暖。”
“哦,暖丫头,怎么了。”
“师父,你在做什么?”
“我在田埂边上,监督你几个师兄弟给我果子林施肥。”
温暖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师父半躺在田埂边的悠然自得模样。
她吸吸气:“师父...”
莫名还带出了哭腔,温暖觉得太不争气,深呼吸,平复了几秒钟。
男人听出了温暖调子里的不对劲,问道:“被欺负了?”
“不是,师父...”
温暖立刻让颤抖的声线平稳下来,说道:“刚刚我发脾气了,也...动手了,呜。”
“手疼吗?”
小丫头抽抽气:“不疼。”
男人淡淡笑了:“动手打了人,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因为师父曾经说过,习武绝不是为了好勇斗狠,而是修身养性。”
“既然知道,那理由呢?”
“他欺负我哥,很多事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很难过。”温暖声音都带了哭腔:“我或许不该冲动了,对不起,师父。”
良久,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小暖,你永远不需要为了保护自己最爱的人而道歉。”
温暖的心颤了颤。
电话里,师父的声线轻飘飘的,温暖似乎能够想象到他微眯着眼睛,说话的样子——
“哭什么,努力让自己变强,不就是为了保护最爱的人么。”
……
温暖刚走出无人的小巷,出来便看见江焯懒懒地倚在墙边,夕阳下,他那一头白毛明晃晃的。
不过,真要细看,他睫毛也算长得逆天了,又细又密。
温暖想着,要配合他这一头白毛,怎么不去把睫毛也染白啊。
看见他,就想吐槽他。不过,今天温暖是真没这心情。
温暖没理他,径直离开,这时,江焯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现在我心情不好。”她淡淡道:“你聪明的话,就别惹我。”
江焯背着手,并没有让开路。
温暖压着嗓子,冷声威胁道:“今天筋骨活络了,揍一个是揍,两个也是揍。”
江焯依旧没有动,目光下移,淡淡地睨着她。
“最后一次,别-惹-我。”
温暖说完这句话,右手手掌绷紧,一道劈掌,带着浑厚的力道,劈向了江焯的左脸侧。
江焯没有避开,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
温暖的手掌在他脸颊半寸的位置,停了下来。
江焯抬起头,喷了她一脸烟。
温暖:......
就在温暖真要动手的时候,江焯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折,一扣,拳头被迫摊开。
速度也是快得惊人。
温暖的手腕被他捏着,疼得她咬牙切齿,正要挣脱。
忽然,江焯在她的掌心,放了两颗糖。
☆、温寒X江焯
看着掌中那两枚巧克力糖,温暖的心忽然失重了...
她诧异地望向江焯:“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
只是刚刚“他”爆发的那一瞬,让江焯看到了过去在黑暗中冲撞得头破血流的自己罢了。
他从小就有随身带糖的习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就会摸出糖,吃一颗。
第一次吃,是看到那个应该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她真的很美,皮肤如雪,黑发及腰,气质卓绝。
江焯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惊艳了。
院长阿姨告诉他,她是他的妈妈,过来带他去办户口。那个时候江焯是何等兴奋啊,他有妈妈,而且是那么漂亮的妈妈。
可是当他战战兢兢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女人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立刻移开目光,说了一句江焯这辈子都刻骨铭心的话——
“把他带走!”
他连忙退后了一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后来,在福利院的院长的再三恳求之下,母亲终于松口,同意带他去公园玩。
不过,不是带他,而是带她自己的儿子。
江焯只能站在十多米远的距离,看着母亲带另一个小男孩玩滑梯。
福利院院长陪在他身边,让他一起过去玩,他的脚却像生了根,一动不动。
后来,母亲给自己儿子买了冰淇淋,没有给江焯买。院长阿姨见江焯可怜,给他买了巧克力。
江焯一边哭,一边嚼着巧克力,吃得满嘴都是可可泥。
那个小男孩还指着他,笑话他脏兮兮。
江焯哭着问小男孩,要不要吃。
母亲匆匆跑过来,抱起小男孩转身离开,只回头看了他一眼,满眼憎恶。
“离那个人远点。”
“为什么,妈妈?”
“恶心。”
江焯的心,像被烟头烫了一下。
“恶心”这两个字,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上。
江焯狠狠扔掉了手里的巧克力,踩进土里,狠狠踩...从那以后,他就成了人人讨厌、人人惧怕的恶孩子江焯。
连福利院院长都再难管束他。
刚刚,她捱父亲踢的那一幕,她那失望的眼神,和他何其相似。
温暖拆开了糖纸的窸窣声打断了江焯的沉思,她将巧克力放进嘴里,抿了抿:“好吃的。”
江焯没有应她,手揣兜里,转身离开了。
......
晚上,温暖又去医院看望兄长。
兄长住院的事情,姚曼芝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人,将他转移到了城郊的一所私人医院。
爷爷不知道,当然父亲温恒更不可能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温暖就是温寒。
本来一开始,温暖是打算等爷爷病情稍稍好转一些,便功成身退。
但现在看来,这起恶劣的暴力事件绝非偶然,也不仅仅是同学之间的好勇斗狠。
是有人刻意针对温寒。
如此一来,找到真凶之前,她还不能走,她一走,温寒的小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温暖轻轻捏了捏兄长熟睡的白净面庞,眉宇间多了几分温柔。
过去她从来不知道,习武修身的目的,师父让她站桩,她就站桩,让她扎马步,她就乖乖扎马步......自己是没想过练这些功夫是要干什么的。
但是现在,看着身边熟睡的少年,温暖忽然明白了。正如师父所说的那样:“十年苦寒功,都是为了守护最爱的人。”
温暖攥紧了他的手。
*
次日的体育课,老师吹响了解散的哨声。
温暖慢悠悠地溜达着,准备去食堂吃点东西,方哲翰双手捧着后脑勺,跟在她身边。
班里的几个体育生一齐涌了过来,追着温暖道:“温寒,你昨天可太帅了!”
“是啊,把温承业按在地上摩擦。”
“你那招怎么打的,太快了吧,分分钟就把他放倒了。”夏辉比划着温暖昨天的动作,手舞足蹈:“能不能教教我们啊。”
“是啊,温寒,教教我们呗,你是怎么打的?”
温暖一脸冷酷:“想学?”
男孩们期待地看着她,满眼崇拜:“是啊是啊!”
“教教我们呗。”
温暖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细瘦的胳膊:“叫声寒哥来听听。”
“寒哥!”
“寒大佬!”
“寒爷!”
男生们围聚在温暖身边,一声“大佬”一声“寒爷”地叫着,跪舔的姿势出奇的一致。
女孩们在边上看得笑弯了腰。
温寒这花孔雀,过去可是男生中的嘤嘤怪、大作精,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受欢迎的时候。
温暖听过瘾了,伸手将人高马大的夏辉拎了过来,按住他的胳膊肘,一掰,一折,胳膊架到身后,腿轻轻踢到他的膝盖骨,他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同学们发出一阵惊叹声。
夏辉的体格可是她的两倍多,不仅高,而且相当健壮。
她竟如此轻松地放倒了他。
这也太厉害了吧!
温暖举起左拳,做出了出击的姿势。
夏辉惊恐地闭上了眼睛,而温暖嘴角淡淡一扬,将他拉了起来。
“学会了吗?”
男生们摇头:“太快了!”
“慢一点慢一点。”
“还没眨眼睛就结束了啊。”
另一个男生自告奋勇地想和温暖比划比划拳脚,温暖也没客气,三两便巧妙地将他制服了。
这种借力打力的格斗术,只是很简单的招式,却唬得这些男孩们一愣一愣的,纷纷上前来跟温暖比划学习。
操场边,江焯本来在打篮球,无意间瞥见了草坪上嗷嗷叫唤的男生堆。
她嘴角含笑,眼眸清澈,睫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左眼下那颗浅淡的泪痣使他英俊的五官变得分外引诱。
她正在和男孩们比划拳脚,这些男生的身高比她整整高出半个脑袋,却被她压制着,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然而,江焯的目光,却落在她那截被男生攥住的手臂上。
她手臂白皙细瘦,却被其他人的脏手攥着...
江焯有点烦躁,用力扔了篮球,朝她气势汹汹地走过去,然而,还没有走近,他蓦然顿住脚步,不知道脑子里又转了什么想法,沉着脸离开了。
叶青和陆宇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温暖看到江焯,连忙松开了手上的男生,说道:“我有点事儿,刚刚教的,你们先自己练。”
说完,她大步流星追上了他。
江焯知道身后有人追来,反而加快了步伐。
楼道间,温暖唤了他一声:“嘿,焯哥。”
江焯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阳光从天窗边斜入,正好给他的身形轮廓镀上了一层光晕。
温暖三两步跨上楼梯,从包里摸出几枚枣核糖递给江焯:“上次你请我吃巧克力,这是我师...我妹寄回来的枣子,南山特产,请你吃呀,很好吃的。”
枣糖递到江焯手里,他看也没看,用力掷在墙上。
温暖不明所以,道:“喂!不吃就不吃嘛,你干什么...”
“你是女孩吗。”江焯面无表情,眼神却很冷。
温暖猛地一惊,以为被他看出了什么,正要狡辩,他却拎住了她的衣领,狠声道:“别特么像个女孩似的,老子不吃怎样,你要哭了吗。”
温暖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他的脸和她贴得很近,几乎就要碰到一起了,粗斜的眉毛,凶狠不羁的眼神,带着一股狠劲儿。
她能感觉到他那漆黑的眸子里蓄满了愤怒。
“我...怎么了我。”她一脸不解:“我他妈怎么你了!请你吃糖还不行啊!”
“不男不女,你让我觉得......”他顿了顿,用一种很重的力道,喃出那个字:“恶心。”
忍不住想看她,看她白皙带小绒毛的耳朵,她漂亮的桃花眼,她嫣红柔润的唇...越想越觉得自己恶心。
那种极度的厌恶感,可是又偏偏发了疯控制不住的想靠近她,想要...她。
过去的温寒,他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的“他”,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都会在他心里勾起巨大的涟漪。
恶心,真的恶心透了。
温暖被他这样全方位地压制着,感觉快透不过气来了,沉声威胁道:“江焯,放手!”
江焯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手肘抵在了她的胸襟前。
温暖猛地瞪大了眼睛,后背窜上来一阵酥麻,顷刻间漫遍全身。
江焯浑然不觉,冷声说:“以后,离我远点。”
就在温暖即将一招撂倒他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赵柠萌的声音——
“温寒?你们在做什么?”
温暖侧头望了望楼道口的赵柠萌,很不客气说:“老子女朋友来了,给个面子,能放手了吗。”
“女朋友”三个字又刺江焯一下,他用力松开了他,不再多说一个字,下楼离开。
温暖撇撇嘴,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干嘛这么用力,痛死了。
赵柠萌看着江焯愤然离开的身影,眉心微微蹙了蹙,不明所以问温暖:“你们俩刚刚是在......”
温暖捡起地上的枣糖,拍了拍灰尘,递给赵柠萌:“没事,一点小争执,请你吃。”
赵柠萌接过了枣糖,剥开塑料壳,放进嘴里:“唔,好好吃。”
“是吧。”温暖心情这才转好,说道:“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