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晚霞将落,万家灯火起。
跟着夜色一起降临的还有叽里咕噜的肚子叫声。
没了拍摄压力,她的食欲完全恢复正常,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心想贴心的少爷肯定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等着她回来,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大门,一蹦一跳地朝里走去。
谁知道又被现实打了一耳光。
因为在她满怀期待地冲进去后,不仅没有发现孟越衍的身影,而且空气里也没有食物的香味。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空无一人,而电视屏幕上正显示着按下暂停键的游戏界面。
涂漾一看,觉得有点奇怪,第一反应是,他该不会还在为了她没和他一起回来的事生气吧,要不然平时只玩乐高的人怎么心血来潮玩起了电子游戏呢。
还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她又被饥饿感转移注意力,于是暂时放下,一边去厨房找吃的,一边大张旗鼓地宣告自己到家的消息。
“哈喽——我回来啦,没人来接驾吗?”
好在这一次有了回应。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一道十分熟悉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惊讶道:“姐?”
?
一听这声音,涂漾的脚步倏地顿住,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立马转身确认。
只见本应该在学校上晚自习的人正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上,怀里还抱着一大堆她囤的零食,比在自己家还自在,一点儿不见外,也不知道之前背着她来过多少次。
……
涂腾没有感受到她的怨念,看了眼时间,奇怪道:“你不是九点才到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为了给你的少爷哥一个惊喜啊。
涂漾在心里默默想着这句话,没有说出来,走过去,从他的怀里随手拆了一盒百奇垫肚子。
之前还住在别墅的时候,涂腾也有过几次这样的突然造访,所以她基本上习惯了,单纯好奇他来这里的理由,便跳过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怎么样啊,万一你昨天在电话里有没有骗我呢。”
虽然昨天涂腾已经和她确认过情况,可还是不怎么放心,再加上白天又爆出了新的新闻,因此特意趁着周末两天从小镇赶过来。
末了,他又补充道:“哦,还顺便给你人肉快递来了刚摘的樱桃,还有爸特意做的爱心餐,待会儿热一热就能吃了。”
“爸的爱心餐?”
涂漾正想夸他终于懂事了,知道担心姐姐了,却听他提起涂启山,连饼干都来不及咽下,赶紧确认道:“你该不会和他们说了网上的事吧!”
“当然没有,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好吧。”
“……少得瑟。”
见他又开始给自己脸上贴金,涂漾打消了夸他的念头,换成了巴掌伺候,拍在他的后背上,而后关心房子主人的去向。
“那孟越衍人呢。”
“去公司了,估计还得过一会儿才回来吧。”
“哦……”
看来制造惊喜的计划又泡汤了。
难得想好好表现一下的人遗憾地叹了口气,坐在餐桌旁专心吃饼干,没说话了。
涂腾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摸不着头脑:“干嘛一脸失望,看见亲弟弟不应该喜极而泣吗?”
闻言,涂漾回过神,冲他笑着“呜呜”了两声,为他原地表演了一个“喜极而泣”,满足他的愿望,接着使唤他:“帮我把行李箱搬上去。”
“……”
比起搬行李,涂腾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急待确认。
于是他没急着去跑腿,拉开椅子,在她的旁边坐下,凑过去,神秘兮兮道:“姐,你有没有觉得少爷哥最近好像恋爱了?”
“……咳咳咳!”
涂漾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
她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这件事上,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端倪,一下子紧张起来,喝了口水缓一缓,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问道:“你从哪儿看出来他最近恋爱了?”
“各个方面啊。”
涂腾调整了一下坐姿,像是什么大侦探,从细枝末节上和她好好分析了一番。
“你看,昨天少爷哥都公开去影视城探林宜歌的班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而且今天我和他见面的时候,感觉他整个人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这种变化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我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一眼就看出来了。三个字总结,有猫腻!”
“……”
随着话音落下,涂漾正在疯狂组织语言的大脑停止运转,心情变得有点复杂。
本来她都做好了准备,想着要是他真发现了什么,那她也不再遮遮掩掩,大方承认。谁知道他倒好,每次都拿着最关键的线索,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能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还在自鸣得意的人。
然而这个眼神落在涂腾的眼里,变成了苦涩的默认。
虽然这意味着他刚才的分析是正确的,但这一结果并没有给他带来快乐,反而露出失望以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长叹了一声,痛心道:“姐,不是我说你,但凡你当年稍微争气那么一点点,把握住机会,早就抱得少爷哥归了,昨天被探班的人也会变成你!现在好了,全都是别人的了!”
“……”
说实话,涂漾被吼得有些莫名其妙和冤枉。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巴不得在喜欢上孟越衍的当天就和他在一起呢,这样也不至于白白浪费那么多年时间。
可是,爱情这件事哪有那么简单,又没办法强求。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再回想起当初的失败经历,已经没了伤心和难过,更多的是感慨。
她第一次没在涂腾的面前隐瞒对孟越衍的感情,单纯针对他刚才的言论,有感而发道:“光是我一个人争气有用吗,当年他又不喜欢我。”
涂腾一听,立刻反驳:“谁说他当年不喜欢你?”
“那谁又骗你说他当年喜欢我?”
“什么骗不骗的,是少爷哥亲口和我说的啊。”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答应了要替他保密啊,你当然不知道了。”
“……”
这两个人怎么还背着她讲秘密呢。
涂漾顿时有种被排挤的感觉,但冷静一想,又有点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半信半疑道:“你就吹吧,他怎么可能和你说这种事。”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要是把当年的事全说出来,你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
后悔一辈子?有这么玄乎?
本来涂漾对这件事只有三分好奇,听完这话,被吊足胃口,面上装作不在意:“哦,那你说啊,我看我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可惜涂腾没有上当,趁机开出条件:“后悔有什么用,除非你能挽回少爷哥的心。”
……要求还挺多。
此话一出,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不过涂漾没有拆穿,先答应道:“挽回挽回。好了,说吧。”
“口说无凭,你……”
“现在!立刻!给!我!说!”
“……”
涂腾见好就收,终于进入正题,想了想,回忆道:“事情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
涂漾抓住这个关键信息,好像记起了什么,打断他的话,猜测道:“等等,你说的该不会我们四个人吃饭那次吧?”
空气一静。
被抢走台词的人诧异了半秒,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
当年涂漾决定告白的晚上,原叶正好从国外回来,于是和他约好了吃晚饭。
不料出门的时候,又遇见某位少爷搞破坏。
更不凑巧的是,那时候涂腾打着为他庆生的旗号,也在别墅,所以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帮凶。
一对二的结局可想而知。
本来她想取消这顿晚饭,打算改天再和原叶约,结果原叶并不介意。
最后,两个人的晚餐就这样莫名其妙变成了四个人的饭局。
好在涂腾的存在并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至少有了他活跃气氛,饭桌上不会太尴尬。
一开始,涂漾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等她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包厢里的氛围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即便她只是推开了一条门缝,也能感受到里面的剑拔弩张。
她合理怀疑又是孟越衍在欺负人,正准备进去主持公道,却忽然听涂腾没头没尾地问道:“哥,你会喜欢像我姐那样的女生吗?”
他从来不会叫原叶“哥”,那么问题的对象只剩下一个人。
涂漾一听,立马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尽管偷听可耻,可她还是抵挡不住对答案的好奇,紧张得不自觉地收紧握着门把的手指,屏息等待,忘了正事。
只可惜在她做好心理准备之前,孟越衍的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
他像是压根儿没有思考,不冷不热地回道:“不会。”
嗓音还是那么冷淡,连带着说出口的答案也没什么温度。
那一刻,涂漾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开始即结束”。
或许当时她应该直接冲进去,气势汹汹地撂下一句“我也不会喜欢你”,而不是落荒而逃,一边安慰自己这样省去了被当面拒绝的尴尬,一边在大街上失魂落魄地闲晃一个晚上。
而那句说得斩钉截铁的“不会”如同一根长钉,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长达两年之久。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只不过没有必要再提起,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反正现在的结果是好的。
大概猜到涂腾想说什么内容后,涂漾再一次丧失和他交流的欲望,认定他只是为了骗她挽回孟越衍,故意编了一个孟越衍喜欢她的故事。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于是她收起好奇心,单方面中断了这段谈话,踢了踢他,催道:“行了,赶紧去搬行李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不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吗?哦……难道你当时偷听了我们说话?不对不对,既然偷听了,那就没理由不知道少爷哥喜欢你这件事……”
见他还打算没完没了说个不停,涂漾的耐心耗光。
她直接举起拳头,毫不客气地威胁道:“再废话小心我今晚让你露宿街头!”
“……”
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
见怂恿她的计划失败,涂腾没有强行继续,决定先去当一会儿苦力,待会儿再来重启计划。
他一走,涂漾的耳根子清静了。
不过,这一清净啊,就容易东想西想。
比如,昨天孟越衍和林宜歌的绯闻事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的脑子里。
本来涂漾不怎么在意这事儿,但刚才听完涂腾一番自作聪明的瞎分析,她又有点惆怅。
因为她发现,就算孟越衍当众抱了她,其他人也不会怀疑她的身份,认定她和他压根儿不可能。
反观林宜歌,哪怕什么都没做,只要孟越衍爆出和感情有关的新闻,所有人就会自动联想到她,好像都默认他们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似的。
甚至就连涂腾都这样想。
要说她完全不在意这一点,那肯定是假话。
可是,谁让她自己选的不公开呢。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有苦不能说,只能泄愤似的,咔嚓咔嚓咬完手里的饼干棒,开始了艺术的创作。
进入收尾工作的时候,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响。
她一听,眼睛一亮,“咻”的一下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玄关的灯应声亮起。
明亮的灯光倾泻而下,适时驱散刚潜入的夜色,照亮刚进门的男人。
只见他的手里提着她爱的小蛋糕,包装少女心十足,和颈侧酷酷的纹身形成鲜明对比。
好不容易等到想见的人,涂漾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朝他飞扑过去,腻歪道:“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家里乖乖等着我呢。”
这样的热情在她的身上不是很常见。
孟越衍眉梢轻抬,放下蛋糕,一只手虚搂着她,一只手替她拂去嘴角残留的饼干屑,又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情况,确认没什么大碍后,问道:“不是九点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