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当前,涂漾不要脸了,重新埋在他的颈间,和他商量。
“你先把我抱出去,我再下来。”
“好处呢。”
“……你先出去再说!”
孟越衍挑眉轻笑,没再说什么。
他托着小羊挂件的屁股,抱着她走出卧室。
巧的是,刚打开门,“滴”的一声,房子里的灯重新亮起。
正往桌上端菜的涂腾被这一幕正面暴击,嫌弃道:“姐,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会自己走路啊。”
“……”
这……这么快就来电了哦。
双眼紧闭的人回过神。
她连忙松开手,从孟越衍的身上跳下来,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身子,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走到餐桌旁。
“吃……吃饭!”
本来是为了转移话题,可等她看清桌上丰富的晚餐,无语了。
还好挑食的少爷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菜,要不然一张桌子肯定摆不下。
好在这顿饭吃得还算顺利。
因为吃饭的时候,孟越衍不爱说话,倒是涂腾,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一会儿问问他音乐上的问题,一会儿又问问他游戏上的问题。
毫无参与感的人又沦落为第三者。
送他离开的时候,涂腾还很依依不舍,提议道:“少爷哥,不如你今晚干脆就在我家睡吧,反正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涂漾:“……”
就这么喜欢孟越衍吗!
她撇了撇嘴,不客气地拆台道:“瞎担心什么,他才不怕无聊呢。”
谁知刚一说完,反被拆台。
孟越衍神色自若,回了一个字:“怕。”
“……怕也给我回自己家呆着!”
留孟越衍在她家过夜?
开什么玩笑。
她怎么可能允许这种对她严重不利的事情发生。
涂漾没有动摇,不忘提醒他:“你明天不是还要给你奶奶扫墓吗,今天晚上记得早点睡。”
末了,又警告他的跟屁虫:“送完他就回来,不准玩太晚!”
一听这话,涂腾奇怪道:“你不和我一起去?”
“去什么去,他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你一个人送就行了。”
涂漾担心如果待会儿原叶来找她见不到人,所以并不打算和涂腾一块儿。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回走。
等她洗完澡出来,涂腾正好回来。
一看见她,他立马凑了过来,搂着她。
“姐。”
一见他这样,涂漾就知道没好事,警惕道:“干嘛。”
“你刚才和少爷哥……”
话没说完,便被做贼心虚的人打断。
“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哦,那你对少爷哥……”
涂漾知道他和孟越衍关系好,如果和他说什么秘密,肯定转头就被他卖了。
于是她果断提前否认:“不喜欢没感觉不可能!”
“……”
作为孟越衍的忠实追随者,见她态度这么坚决,涂腾不高兴了,替不在场的人说话:“我们少爷哥哪里不好了,至于把话说得这么绝吗!”
哪里都好。
除了不喜欢她。
一想到这儿,涂漾就无话可说,索性闭上嘴巴,懒得回答了。
谁知话音一落,眼前又忽得一黑。
见状,涂腾来了劲儿,继续批评她:“看吧,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罚你在黑暗里反省!”
“……”
涂漾没理他,心想应该和刚才一样,很快就会来电,便没去管。
结果这次等了快十分钟,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她只好翻出蜡烛点上,却听见涂腾说了句“少爷哥家应该没有蜡烛吧”,于是顺手塞给他一把,吩咐道:“送去他家。”
“我去送?”
“对啊,你不是最崇拜他了吗,连送个蜡烛都不愿意?”
“你确定你要一个人呆在家?”
“……”
差点忘了这件事。
涂漾“哦”了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说道:“走吧。”
结果涂腾翻脸不认人,活学活用:“蜡烛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一个人送就够了,你自己去吧,我玩游戏没空。”
“…………”
给了他一拳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独自踏上了送蜡烛的路。
谁知刚出院子,身后突然传来不同声音的“两只羊”。
她停下脚步,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群拿着手电筒的许久未见的同学包围住。
看清她们的脸后,涂漾露出笑脸,正想和她们打招呼,却被打断,听她们兴奋道:“你是要去找少爷吗?”
“……”
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涂漾大概猜到了她们的意图,做好耳朵被轰炸的准备后,点了点头。
下一秒——
幼儿园同学:“你能不能帮我去要一个他的签名?”
小学同学:“我我我我想要你帮我和他说,我真的喜欢他很久了,会永远永远支持他的!”
初中同学:“我就是想知道,少爷真的在手指上纹了一个史努比吗?为什么啊?”
高中同学:“这次天文馆拍七周年纪录片,少爷会出镜吗?”
……
果然是闻风而动的白月光。
幸好涂漾早就已经适应了这种场面,回道:“他现在在家啊,你们和我一起去找他就行了,这种事不是自己去做更有意义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倒是统一。
高中同学作为代表,出面作答。
“不行不行,我们怎么能去打扰少爷呢!再说了,我们一靠近他就控制不住躁动的心,万一忍不住对他做出一些违法犯罪的事怎么办?”
“……”
就这样,涂漾肩负着五花八门的任务,来到孟越衍家,拿出钥匙。
自从当年他从小镇搬走,她就拥有了大门的钥匙,从此告别翻墙爬狗洞的进屋方式。
打开门后,她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可经过院子的时候,无意间瞥见那棵承载着许多回忆的樱桃树。
涂漾脚步一顿。
和孟越衍第一次见面的画面瞬间浮现眼前。
那是在夏天刚开始的六月。
当时距离放暑假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樱桃已经成熟。
虽然小镇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在院子里种一棵樱桃树,但是不一定都好吃,只有一棵除外,结的樱桃果大皮薄,核小肉多,没有一点酸味涩味。
而那棵樱桃树就在整个小镇最好看的院子里。
只可惜因为主人不在,每年树上的樱桃最后都是烂在地上,化作养料更护花。
在默默心疼了好几年后,涂漾终于决定拿出实际行动阻止暴殄天物,每个星期五放了学,都会率领小伙伴去院子里摘樱桃。
这周周五,他们又来到院子外面的狗洞前。
白吃先进去。
接着,涂漾进去。
可是钻着钻着,她不停扭动的屁股突然停了下来。
还在外面等着进去的小伙伴见她半天没反应,催道:“两只羊,你赶紧爬进去啊,堵着狗洞干什么?”
“……”
不是她不想进去。
而是因为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看起来比杂货铺的大狼狗还凶的陌生人。
甚至脖子上还有只在小混混身上才会出现的纹身。
涂漾没想到这间闲置多年的房子居然突然有人住了,趴在地上,抬头看他,问道:“你是谁?”
少年没说话,双手插兜,冷漠地睨着一脸土的小姑娘。
三分钟后。
客厅里。
五个小不点外加一条大白狗站成一排。
小镇的小孩子平时基本不看电视,娱乐活动是各种户外游戏,比如去山上烧烤,或是去池塘里钓龙虾,总之就是不可能安安静静待在家里,所以没有一眼认出孟越衍也很正常。
直到走进屋子,看见客厅里放着几个还没有整理的行李箱,他们才对他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
因为这座房子属于孟家。
尽管如此,也没有改变什么。
其他四个小孩还是被他的纹身还有冷冰冰的脸吓得不敢说话,偷偷往他们的两只羊领袖身后躲。
作为这场樱桃保卫战的发起人,涂漾知道自己有责任保护小伙伴,于是勇敢地站了出来,和看起来不太善良的人解释整件事情。
“我们没有白吃,有给钱的。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看,樱桃树下放着一个小羊存钱罐。”
为了保护自家姐姐,涂腾最先反应过来。
他立马跑到树下,找到存钱罐,拿过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只可惜没什么用。
坐在沙发上的人并不打算爱幼,冷瞥着沾满泥土的脏东西,踢了一脚茶几。
“哐当”一声,存钱罐掉到地上,变成碎片。
里面的零钱散落一地。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勇气的小伙伴瞬间被吓哭。
见状,涂漾连忙把他们护在身后。
虽然擅自闯进他家是他们的错,但是,也用不着这么凶吧。
她有点生气,却不占理,最后只能换了一种补偿方式,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如果你不想要钱,那我们明天重新买樱桃还给你行吗?”
涂漾觉得自己已经很有诚意了。
谁知对方压根儿不领情,依然面无表情,冷冷道:“说完了?”
她一愣,没想到会听见这个回答,老实回道:“说完了。”
“说完了就滚。”
“……”
闻言,涂漾瞪大双眼,怀疑耳朵。
她第一次见这么不讲理的人,气得说不出话,缓过来后,果断拉着小伙伴离开,发誓再也不要踏进这个房子半步,同时拉黑了这位坏脾气的少爷。
本来她以为她的生活里应该不会再出现任何和他有关的事。
直到一个月后的周末,她去医院探望病重的涂德明。
老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不过今天状态似乎不错,至少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唯一不好的是,说的都是一些她不愿意听的话。
比如,在她临走之前,拉着她的手,交代道:“小漾,爷爷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替爷爷好好陪着小少爷,知道吗?”
涂漾还记恨着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当然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自家爷爷的嘱托。
“爷爷,我学习很忙的,没时间帮你照顾他。而且他都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还让我一个小孩子照顾,害不害臊啊。”
涂德明知道她应该是受了什么委屈,脸上的皱纹被笑容挤得更加明显。
“不是照顾,只是陪着他就好。”
“陪着他?”
这下涂漾更不懂了,问道:“为什么?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需要人陪的样子啊。”
她记得,问完这个问题以后,她等了很久,久到她以为爷爷又睡着了,才听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因为爷爷怕他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当时涂漾年纪小,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想再多问问,可病床上的老人已经又闭上了眼睛。
不过小孩子总是容易心软。
自从那天在医院听涂德明这么一说,涂漾渐渐改变了想法。
一开始,她是抱着报仇的目的,总有事没事就去骚扰那位拒人千里之外的少爷,心想他既然那么讨厌别人去烦他,那她就使劲儿烦他。
后来,她不知不觉忘记了报仇的初心,变成了陪在他的身边。
而这一陪,就是好几年,最后好像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涂漾叹息,收回视线。
虽然她现在去了银河市上学,有时候不能及时赶回来,但这棵樱桃树依然发光发热,因为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到了涂腾的手上,每年负责采摘并打包寄给她。
也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机会吃到新鲜的樱桃。
她一边想着,一边继续朝里走去。
小镇远离城市,一停电,夜晚就黑得格外纯粹。
唯一的光来自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黑漆漆的屋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人影。
难道已经睡了?
涂漾把蜡烛放在桌上,打算去楼上看看,又依稀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响,从一楼的浴室传来。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试探道:“孟越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