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涂漾被这个想法吓得猛地往后一闪,结巴道:“你……你过来干什么。”
孟越衍收起自己的手机,瞥了眼被她拉开的距离,嗓音难辨喜怒:“防止性骚扰。”
“……???”
她只不过隔空亲了一下史努比而已,这也算性骚扰?
涂漾怀疑他又在找茬,但理解他是因为拍照拍得不耐烦,开始闹脾气了,便没有反驳他的话,微笑着赞同:“少爷说得对,是我欠考虑了,我们现在去下一个地方吧。”
说完,她拿回手机,验收照片成果的同时,朝展馆外面的纪念品店走去。
店内售卖一系列不同品牌和博物馆合作的限定原创商品。
这下涂漾又来到另一个天堂。
进去后,她一边嘀咕“完蛋了我今天可能要破产了”,一边感叹“呜呜呜这个好可爱”“啊啊啊这个也好可爱”,不停往购物车里放东西,进行了一番大采购。
这个环节孟越衍毫无参与感,站在一旁,耐心观看她发疯。
在自助结账之前,涂漾又拿起一盒乐高,用来当做某位少爷今晚的陪玩费。
一一装好战斗成果后,她把东西暂时放在纪念品店里,打算待会儿离开的时候再来取,现在先朝下一个打卡地出发。
倒数第二站是花生主题咖啡厅。
路上,涂漾摸了摸还很充实的肚子,有些忧愁:“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今晚要来这里,这样我晚上就不会吃饭了。”
忧愁完毕,她又自我鼓励道:“不行不行,我今天就算是被撑死也要进去感受一下!走!”
不料整个人刚斗志满满地往前一冲,衣领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
孟越衍把她拎了回来,明令禁止:“不准去。”
“……为什么?”涂漾不解。
“脏。”
“脏?哪里脏了?”
“人。”
“……”
还在为了刚才的事闹别扭啊。
涂漾看了看不远处的咖啡厅,又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叹了口气。
关于这位少爷有多小气这件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知道可能直到今晚结束都翻不了篇儿。
经过一番权衡,涂漾决定和咖啡厅挥泪作别。
好在这种遗憾很快便被兴奋取代。
因为接下来是参观博物馆的最后一站——VR体验馆。
这是她今天晚上最期待的一个项目。
毕竟身临其境地和漫画人物近距离接触不是在每个博物馆都能体验得到。
刚刚到门口,涂漾就已经亢奋起来,忘记不能吃东西的痛,扔下孟越衍,迫不及待地率先跑了进去,难掩激动之情。
可环顾了一下四周后,发现没有工作人员在场。
这让她有些失望,回头看了看走在后面的男人,不死心道:“今天晚上不能体验吗?”
孟越衍没有回答。
他径直走过去,拿起一副VR眼镜,一边帮她戴上,一边提醒她:“如果头晕就说。”
见自己没有白高兴一场,涂漾的情绪重新高涨,开心得甚至说起了大话。
“放心吧,不会头晕的,只会幸福得晕过去!”
闻言,孟越衍唇角轻牵,被她的情绪传染,给她戴好眼镜后,捏了捏她笑得灿烂的脸颊。
“要……要开始了吗?”
察觉他松开手后,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的人忽然变得点紧张和不安。
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涂漾双手交握在胸前,深呼吸了一下,稳定心情。
然而当立体逼真的画面取代黑暗,逐渐占领视野的时候,她脸上的开心慢慢消失。
她僵在原地,做梦也没想到,原来孟越衍说来看她的狗,是真的来看她的狗。
因为画面里的主人公不是史努比,而是白吃。
她七岁那年在路边捡到的一只因为右后腿残疾而被主人抛弃的古牧,外表酷似史努比,又因为平时老喜欢去别人家蹭吃蹭喝,所以她给它取了一个“白吃”。
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一只身形庞大不好惹的大公狗狗,实际上非常黏人。
随时随刻围在她的身边,甚至每天送她上学,接她放学。
胆子也很小,偏偏平时又最喜欢去吓五岁以下的小孩,最后反被小孩的尖叫吓到。
这一点和它明明怕鬼又很爱看鬼片的主人很像。
多亏了它,涂漾的童年生活充满无限乐趣。
可惜他们之间的缘分只持续了五年。
十二岁那年,学校组织了一场两天一夜的旅游。
她当时兴奋过了头,一心忙着准备旅行的东西,忘了和它说。
而白吃见她放了学一直没回来,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独自跑出去找她,却不幸在路上被一辆大货车撞了。
原本有机会救回来,如果司机没有肇事逃逸的话。
涂漾知道,这样的分离对于每一个养宠物的人来说都是迟早的事,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遗憾。
遗憾没能赶回来见它最后一面,更别说和它好好道别了。
她想,在它的心里,她一定是最差劲的主人,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她的梦里见她呢。
尽管如此,涂漾仍时不时期待可以梦见它。
却没想到它会通过这种方式,重新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们重新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走在小镇的街头巷尾,一起去偷孟越衍家的樱桃。
每一个场景都是她最为珍惜的记忆,也是自从它走后,她再也不敢翻看的记忆。
五分钟的体验很快结束。
最后的最后,它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拖着残疾的腿,朝她飞奔而来。
就算知道这只不过是虚拟技术模拟而成,就算知道会扑一个空,涂漾也还是忍不住张开双臂,想最后再抱它一次。
然而画面彻底结束之前,她空荡荡的拥抱得到了回应。
熟悉的温度里裹挟着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孟越衍抱住了她。
涂漾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推开他,就这样戴着眼镜,趴在他的怀里安静地哭。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她才抽噎着解释:“我……我没有难过,我这是喜极而泣。今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天,就算在梦里再体验一次,也会笑醒的那种开心程度。”
她真的没有难过。
时隔八年,她好不容易重新见到白吃,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难过。
怪只能怪眼泪不听话,总是不受控地往外冒,越说话越想哭。
孟越衍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没有安慰她什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罕见地为自己今天的决定感到后悔。
因为不管是难过还是喜极而泣,他都没想过她会哭得这么厉害,否则不会带她来这里。
涂漾不知道他的想法,想了想,又说道:“谢谢你。”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和孟越衍说,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千言万语通通化成一句俗套但诚恳的“谢谢你”。
谢谢他没有忘记白吃。
谢谢他愿意在这么多年以后,站在这里陪她一起回忆它。
他们相拥着,就这样安静地待了一会儿,涂漾确定自己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这才摘下眼镜。
一看,孟越衍的衣服全被她的眼泪弄湿了。
她抽了抽鼻子,一边用袖子抹眼泪,一边庆幸还好没有把鼻涕蹭在他的衣服。
庆幸到一半,涂漾又猛地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丑,赶紧抬头问:“你刚才没有趁机拍我的丑照吧?”
闻言,孟越衍垂眸,帮她擦了擦湿漉漉的下巴,语调平缓:“拍了。”
“……”
就知道对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涂漾表情一变,板着脸,严肃命令道:“删了!”
一听她的命令语气,孟越衍挑了挑眉,倒也没拒绝,只是开出删照了条件:“一张一千。”
“……我的丑照有这么值钱?!”
“嗯,物依稀为贵。”
言外之意,她的丑达到了独一无二的程度,很少能有人超过。
涂漾是这样理解的。
所有感动顷刻间灰飞烟灭。
……
托他的福,涂漾觉得自己的心情达到前所未有的正常,一把推开没有同情心的人,不满道:“那你慢慢欣赏,我出去透气了!”
说完,她气鼓鼓地走向外面的庭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见小姑娘终于恢复了一点往日的活力,孟越衍神情一松,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走出去,在她的旁边坐下。
好在涂漾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吹了一会儿风后,她的怒火渐渐被吹灭,一些陈年趣事反倒从记忆深处钻了出来。
她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闻声,孟越衍侧头看了她一眼。
见状,涂漾赶紧收起笑容,申明道:“我没有笑你啊。”
她只是想到很久之前的一个周末下午。
当时白吃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玩了,她找遍了它常去的地方也没有找到,最后病急乱投医,来到孟越衍家,问他:“你看见白吃了吗?”
正在玩乐高的人掀眼看了看她,淡淡道:“看见了。”
她一听,立马追问:“在哪儿在哪儿?”
“我面前。”
“……”
怎么说呢。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概括她当时的心情,那句“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再合适不过了。
她无语瞪了一眼无聊的人,怒道:“你才是白痴!”
尽管如此,后来孟越衍还是陪她在小镇找了一下午的狗,最后终于在开满小雏菊的山坡上找到呼呼大睡的白吃。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正是因为有太多这样的小事支撑,所以她才会觉得偶尔被孟越衍欺负一下没什么吧。
涂漾也不知道这个原因对不对。
她低下头,盯着脚尖看了会儿,好奇道:“对了,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弄这些东西啊?”
还带着点鼻音的声音听上去可怜兮兮,像一只小动物呜咽。
孟越衍眉头轻皱,抬手帮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轻描淡写道:“有钱就行。”
“……”
还真是不谦虚啊。
涂漾哼了一声,看在他说的是大实话的份上,这次就不和他计较了。
尽管这个大实话非常欠揍。
她不再说话,放下水平悬在半空中的双腿,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看着坐落在不远处的咖啡厅,如同一个玻璃盒子,在夜晚闪闪发光。
孟越衍却没有收回视线。
他仍盯着小姑娘弧度可爱的侧脸,直到确定她的情绪是真的恢复了正常,才眉头舒展,和她肩并肩坐在长椅上,一起望向茫茫夜色。
三月的夜晚青草香放纵。
四野虫声四起,随风奏鸣。
没人说话的气氛并不显尴尬,反而像时不时吹拂而过晚风,是令人舒服的存在。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涂漾又想起刚才在工作室,她脑子里突然冒出的那个尚未找到答案的问题,于是扭头去看身边的人,问出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从国外开完演唱会回来以后,整个人就变得有点怪怪的?”
闻言,孟越衍收起心绪,转眸睨向她,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
“怪让你喜欢?”
“……谁要和你说这种土味情话!”
虽然他最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讨人喜欢,但没到值得她忍着鸡皮疙瘩,用土味情话夸他的程度。
涂漾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却听他语气忽冷:“哦,那你想和谁说。”
“……”
这很重要吗?
见他又混淆了重点,涂漾及时把话题拉回正轨,没有再接话,而是和他举例说明他怪在哪里。
“你看啊,之前你大半年才回一次别墅,我和你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可现在呢,见面频率高得离谱,而且你还莫名其妙对我很好。”
……
等等,这话听上去怎么像在夸他?
涂漾察觉不对劲,又立马补充了一句。
“当然了,这些好都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糖,但是和以前只打巴掌不给糖比起来,还是变了很多。还不算奇怪吗?”
针对她提出来的疑点,孟越衍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神色未变,从容道:“所以?”
“……所以,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