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推开他凑过来的脸：“要上课了。”
　　“这不是还没上课吗。”
　　“我得预习！”
　　他打了个哈欠：“那你先学吧，我补个觉，放学咱们再谈论之前的问题。”
　　他说完趴下去, 脸朝她这边，阖上眼。
　　穆楚并不需要这时候预习，要讲的内容她课下早预习过了。此时见他闭了眼，便托腮盯着他看。
　　应该是最近很忙，他眼窝深陷不少，刚刚说话时就能察觉到眼底的倦意。
　　五官利落分明，也明显消瘦了。
　　她有点心疼，轻声说：“你好不容易出差回来，干嘛不回家休息呢？还非得跑来找我。”
　　指腹点在他眉心，轻轻揉按着。
　　顾秦眼睛没睁，声音懒懒的，语气不是很正经：“一个假期没见面了，你返校后又赶上我出差，我若是再不来，怕你太想我。”
　　穆楚撇嘴：“我才没有想你。”
　　她要收回手，被顾秦捉住，继续放在眉心：“乖，再按两下。”
　　穆楚抬头，发现教授已经进教室了。
　　她把手抽回来，小声跟他说：“我们这个教授眼睛特别犀利，最喜欢挑不听课的人回答问题，你要是困的话，要不然还是走吧？”
　　“而且小班上课，每个人他都眼熟的，你坐在这儿太显眼了。”
　　顾秦睁开眼，直起上半身往讲台上扫了眼，又重新趴下去：“没事，你好好听课就行了。”
　　穆楚还想再说什么，他抬手在她脑袋上揉几下。
　　上课铃响，钱教授站在讲台上喝着茶，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儿。
　　看到南面第四排突兀的一只手按在女生发顶时，他眉头蹙起。
　　穆楚惊了下，把顾秦的手打下来，低头翻开课本。
　　她被提问过好几次，钱教授记得她的，今天八成又要被盯上了。
　　她卯足了劲儿，翻开笔记，好好听讲。
　　钱教授的课一般不点名，因为课堂互动太多了，谁都有可能被点到，所以从没人敢旷课。
　　他直接打开了多媒体：“现在开始上课，我们先回顾一下上节课的内容，找同学回答几个问题。”
　　课堂气氛，突然凝重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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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提问了几个问题，他开始讲今天的新内容，边讲边与同学互动。
　　期间，穆楚也被挑起来一次。
　　她答完坐下时，听到旁边传来顾秦很低的哂笑声。
　　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课堂上她也不敢问。
　　顾秦睁开眼，从穆楚那儿拿了纸和笔，刷刷写几个字丢过去，继续睡。
　　穆楚低头看了眼：你们钱教授这种教学方法，大家一整节课都必须精神高度集中，是不是挺不招人待见的？私底下有没有人骂他？
　　穆楚没说话。
　　讲台上，钱教授突然看过来：“第四排穿黑衣服那个男同学，睡了大半节课那个，这个问题你起来分析一下。”
　　穆楚看看顾秦的黑色外套，再望一眼钱教授投来的视线，敲敲课桌：“恭喜，中奖了。”
　　顾秦站起来时，穆楚还挺为他捏一把汗的。
　　她刚刚走神了几秒，并不知道钱教授问的什么问题。
　　不过他倒是意料之外的坦荡，讲起来头头是道。
　　问题答完了，钱教授看着他愣了几秒，很不可思议的表情，嘴角微抽，好半天才平静说出两个字：“请坐。”
　　顾秦坐下后没再睡，拿出手机聊微信，似乎在处理工作上的问题。
　　放学铃响，班里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去食堂。
　　穆楚托腮看着他：“你还挺厉害的，睡觉还能听课？”
　　顾秦望她一眼：“你是不是忘了我大学修的什么？”
　　“……哦。”
　　教室里人渐渐走完了，就剩他们两个。
　　钱教授从外面进来，拔下U盘，把电脑装进包里。
　　见顾秦放下手机，穆楚把桌上的书本抱起来，轻声说：“去吃饭？”
　　顾秦接过她怀里的书，坐着没动：“等一会儿。”
　　穆楚：“？”
　　钱教授已经走过来，在第三排的课桌上坐着，侧目看过来：“顾总大忙人，学校聘你为客座教授都被拒绝了，现在居然跑来给我当学生？我可真受宠若惊。”
　　第一次见有人敢在他课堂上睡觉，钱教授盯了他大半节课，忍无可忍挑他回答问题。
　　结果人站起来抬头的那一刻，钱教授自己都懵了。
　　顾秦笑了下，给穆楚介绍：“重新认识一下，他叫钱琛，斯坦福硕士毕业，在读博士，萧教授得意门生，也是我师兄。”

　　穆楚愣了两秒，钱琛看过来，恍然大悟：“第一节 课时我就觉得你这小姑娘眼熟，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他指指顾秦，跟穆楚说，“加州读书那会儿，我有次无意间翻过他手机相册，里面全是你，他手机壁纸上也是你的照片。”
　　话音刚落，钱琛手机铃响，他出去接听。
　　穆楚望向顾秦，有点不太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吗？”
　　顾秦握着她的手，点头：“不是说了吗，老早就很喜欢你。”
　　他把玩着她的长发，叹了口气，“那会儿不能天天跟你打电话，只能对着照片，睹物思人，所以存了好多。”
　　“可是，你哪里来的我的照片？”
　　顾秦说：“惜惜不是喜欢摄影吗，她朋友圈总发你的照片，每次我都悄悄保存下来。”
　　穆楚眼睫微动，突然伸出手：“那现在手机上有没有，给我看看？”
　　顾秦摸出手机，放她掌心。
　　密码是她生日，直接解锁。
　　点开相册，有好多无意间抓拍的照片，也有两人视频时的截图，记录着她的一颦一笑，都是最近的。
　　“你什么时候拍的，我都不知道。”
　　她第一次点开他的相册。
　　这一刻，穆楚心上突然被什么给填满了，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柔软，泛着细微的甜蜜。
　　她第一次，没有任何怀疑地相信，他真的，很喜欢她。
　　钱琛回来，穆楚下意识把顾秦的手机息屏，抱进了怀里。
　　钱琛看向顾秦：“几个师兄弟聚餐，你带上穆楚一起去吧，平时大家都忙，天南海北的，今晚难得有机会聚聚。”
　　顾秦询问穆楚：“要去吗？”
　　穆楚想了下，点头：“都好。”
　　钱琛说待会儿校门口见，他得回住处一趟，就先走了。
　　顾秦和穆楚从教室出来的时候，穆楚还抱着顾秦的手机。
　　他忍不住笑：“不打算还给哥哥了？”
　　穆楚回神，才把手机给他，唇角的笑意未散，看上去心情不错。
　　顾秦牵起她的手：“没想到钱师兄无意间的话，能让你这么开心。早知道，老早就给你看了。”
　　“哪有。”穆楚否认，缓慢下着台阶，“我没有很开心。”
　　顿了顿，又说，“也就，一般般的开心。”
　　穆楚想起一件事，抬头问他：“你高二给我的那个手机，我记得上面没有我照片啊？”
　　“那时候哪敢让你知道，给你的时候，照片全都转移了。”
　　从楼梯上下来，最后两个台阶的时候，穆楚直接跳了下去。
　　又回头冲他得意地挑眉，很是欢快：“原来你暗恋我，现在被我发现了！”
　　她瑞凤眼明媚，瞳孔里闪烁着绮丽的光，笑起来时双颊浅绽着梨涡。
　　顾秦笑着走下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了声“小傻瓜”。
　　——
　　顾秦的车今天并没有开进来。
　　牵着穆楚慢悠悠走到校门口时，撞上了等在那儿的瑟安蒂和陆乔安。
　　瑟安蒂很兴奋地迎上来，看到顾秦身边穆楚时，视线在两人握着的手上停滞下来。
　　片刻后，她笑盈盈望向顾秦：“师兄，钱师兄说你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咱们自己人聚餐，你带上个外人不合适吧？”
　　顾秦目色微凛，表情冷下来：“那你们就自己吃。”
　　他拉着穆楚走向停在校门口的黑色宾利，打开车门，穆楚坐上去。
　　瑟安蒂追过来想说什么，顾秦没给她机会，直接绕过她驱车走了。
　　驶离学校，顾秦才说：“不知道她也在，你不喜欢咱们就不去了，别因为这种人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
　　在宿舍门口，第一次见到瑟安蒂扯他衣袖说话的时候，她确实不舒服。
　　但后来顾秦解释之后，她现在再见到就平静了。
　　就是个难缠的小迷妹嘛。
　　确实挺惹人讨厌，但因为她不高兴，还不至于。
　　“上了半天的课，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顾秦问她。
　　穆楚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顾秦手机响起，是钱琛打电话过来。
　　他戴上蓝牙耳机接听。
　　钱琛：“怎么走了，瑟安蒂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跟她置气？我都跟大家说了你要去，都盼着呢，你别中途又变卦啊。”
　　顾秦声音淡淡：“我还有事。”
　　他停顿片刻，又说，“改天我请大家吃饭，今晚就不过去了。”
　　不等钱琛接腔，他直接切了挂断。
　　穆楚说：“其实我真的没生气，如果你们关系好的话，你不去好像确实不合适。”
　　顾秦：“我跟钱琛的关系确实还行，其他人，也就大学一起做研究时有过接触，交情不深。现在突然联系，不过是为了各自利益，想从中捞点好处。一旦步入社会，大家都现实得很，我又不在意这个，去不去的，没什么要紧。”
　　前面堵车，车停下来，顾秦抽空看她一眼，在她柔软的脸上捏两下：“你才是哥哥的宝贝，我们家小宝贝不能受一点委屈。”
　　穆楚弯了弯唇角。
　　车还堵着，队伍很长，一时半会儿好像走不了。
　　穆楚解开安全带，突然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在他耳畔说：“那哥哥也是我的宝贝，大宝贝！”
　　顾秦怔愣片刻，回神时她已经安安稳稳坐回自己位子上，平静地系上安全带，耳根有些红。
　　但说话语气却格外自然平静，仿佛刚刚亲他的人不是她：“那我们俩去吃火锅吧，郑琪薇说有家火锅店的蘸料特别好吃，她给我推荐过好多次了，今天刚好去尝尝，在市中心。”
　　顾秦不置可否地凝着她，好半晌，忽而笑了：“学习能力很强啊，孺子可教。”
　　穆楚：“……”
　　--
　　郑琪薇推荐的火锅店在市中心的商城五楼，这个点正是高峰，人很多，需要排队。
　　等两人吃完饭，已经很晚了。
　　从商城出来，顾秦去车库开车，穆楚在门口等着。
　　入了夜，气温有些凉，她穿得单薄，这会儿手里捧着一杯奶茶，暖暖的温度从掌心传递至全身。
　　她低着头，余光看到一双蓝色牛仔裤裹着的腿走近自己，在一步远的位置停下。
　　下意识，她把头抬起来。
　　跟前站了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双颊粉嫩，五官生的精致又漂亮。
　　是先前在校门口遇见过的，瑟安蒂。
　　穆楚看着她，没说话。
　　瑟安蒂率先开了口：“你怎么追上顾师兄的？”
　　说完又把穆楚迅速打量一遍，“顾秦眼光那么高的人，要不是你使什么手段，他应该也看不上你。”
　　穆楚叼着奶茶的吸管，眼珠子滚动着审视她，没应腔。
　　瑟安蒂继续说：“但耍手段是不能长久的，他对你只是一时新鲜，将来他没兴致了，肯定就会甩了你。”
　　穆楚吸了口珍珠，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风吹起她散落的长发，她抬起手，随意地挽在耳后。
　　瑟安蒂顿了顿，不太高兴。
　　刚刚那些话她在网上学到的，不是说这种话会让人听了很愤怒吗，这女孩怎么没生气？
　　她默了会儿，又说：“他在加州的时候，对我可好了，那时候他说喜欢我，经常陪着我。”
　　“那个——”穆楚舌尖扫过唇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两秒后，她指了指前面，“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然后左转，过三个十字路口后再右转，有一家A市有名的医院。”
　　穆楚又看一下天色，用很温柔的语气说：“有点晚了，你如果去的话，估计医生已经下班，你最好提前在网上预约一下，约好时间再过去。”
　　“当然了。”她又看了眼瑟安蒂，吸一口奶茶，说话格外有耐心，“你如果着急的话，应该可以现在挂急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