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右英握紧掌心的糖,内心不无触动。
她看起来高挑,实际也不过是个才成年的女孩。
两个人走出铺子,黛宁一眼看见等在门口的赵屿。他前几天说过会来找她,没想到会是现在。
章右英别扭对黛宁道:“我明白了,谢谢你,我走了。”
她走几步,又回头补充。
“如果你以后来凤鸣,可以找我,我罩着你。”
黛宁大眼睛亮亮的,她点点头。
其实黛宁那个“男人不听话”的理论,纯属乱讲,毕竟她自己的日子也是摸索着瞎过。
可是她也想不到,若干年后故地重游,章右英这姑娘竟然上演了一出“娇妻带球跑”的戏码。
反正也是厉害玄幻得不行。
此刻章右英离开,赵屿打开车门,示意黛宁上车:“我有话想和你说。”
“一分钟一百万。”
赵屿道:“可以。”
“实时转账可以吗?”
“可以。”
“那不要在车里,我要去这栋楼的空中花园。”
赵屿顿了顿,点头。
可以,都可以,黛宁好奇地看着赵可以交涉去了。
这栋楼的空中花园并不对外开放,据说是老板为故去的爱妻建造的。
黛宁没觉得赵屿能谈成功,她开那些条件,不为答应他,就为了耍他。想必赵屿也明白,毕竟她睚眦必报。
可是没一会儿,她上去空中花园时,还觉得不真实。
“你和老板说了什么?”黛宁好奇道。
炎热的七月份,空中花园竟然是片气候温和的净土,泥土松软,彩蝶蹁跹。
玫瑰热烈如火,高耸的老树,垂下万千枝条,绑了一架精巧的秋千。
其实赵屿并没有说什么,老板看了他好一会儿,摇头说了两个字“可怜”。
他得到了二十分钟的使用权。
“不是有话说吗?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黛宁十分不解,她轻轻踢他,“五百万了哦,你是不是想让我别和言景订婚啊,不可能,当然,你也可以试着阻止嘛,你之前想杀他,多试几次,万一成功了呢。”
她细嫩的手指抚上秋千,一张绝艳的小脸笑意盈盈。
“他死了,我就嫁给你呀,你说好不好?”
赵屿低低笑出声,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不知道在笑谁。
许久,他敛住笑,淡淡看着她,手抚上她的脸颊。
“纪黛宁,我放弃你了。”
黛宁愣住。
什、什么?
“这游戏,我不陪你玩。我退出,你这辈子,尽情玩得开心些。”他的手指很温柔,拂过她的眉眼,说着放弃她的话语,眼神却带着很浅的柔光,“你可真是……”
这句话没有说完。
黛宁眨巴着眼睛看他。
重逢后的赵屿似疯似狂,再也不见了当年运筹帷幄的冷静温和模样。
但此刻,眼前的男人,却渐渐与三年前的赵屿重合起来。他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也像棵宁折不弯的柏杨树。
哪怕根渐渐腐朽死去,也要风骨依旧留存不变。
黛宁看不懂赵屿眼睛里是怎样一种情感,半晌拉拉他衣角,无辜地冲他笑笑。
“我有点儿后悔啦,要不我悔婚,和言景分手,和你在一起,好不好呀?”
他低眸笑笑,摸摸她一头软软的小卷毛。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可这就已经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黛宁有几分窝火,她向来最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东西,哪怕前段时间赵屿发疯要囚禁她,她都能想出最刺他的心的对策,还能全身而退。
他怕她闭上眼睛不再醒来,她偏偏要让他再次感受,逼他放自己走。
可是现在,她无法预料赵屿要做什么,只好故意试探他,可赵屿并不上当。
蝴蝶落在她的肩头,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黛宁离开之前,赵屿说:“等等。”
她眼睛亮了亮,轻轻哼一声,后悔了吧!
赵屿蹲下来,给她把散开的鞋带系好。他垂着眉眼,仿佛拂去一粒灰尘那样自然。
不见卑微,也不见讨好,平静得过分。
起身后,赵屿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张支票,他签好名,放在黛宁掌心。
“数字自己填,你觉得高兴就好。答应你的事,总不至于哄你。”
她拿着支票,抿起小嘴看他。
不解、疑惑,这时候,反倒真像个懵懂的孩子了。
赵屿说:“回家吧。”
到了家里,黛宁依旧一脸茫然。
“赵屿想做什么?”
青团也不晓得啊,它太难了:“被、被你玩坏掉了?”
“他不喜欢我啦?”
不,青团想,他是拿你,彻底没办法了。
他想做回曾经的赵屿,剩下最后的尊严,不要狼狈得满盘皆输。
第81章
过了几天,黛宁听说,赵家人离开了京市。
彼时黛宁支着下巴在挑选订婚的婚纱,闻言翻过一页,漫不经心“哦”了一声。
赵屿就是不爱她了。
看看吧,男人的爱就是那样可笑。
对比之下,言景哥哥反倒可爱起来,兴许他也有直觉,订婚典礼越近,言景越不安,隔三差五就来看她,每次来了也不说话,沉默着,任她在怀里撒欢。
她想要气运时,便主动勾他去吻她。
这套路鲜少落空。
有时候看着言景的双眸,黛宁知道,这男人其实不是个傻子。只是他明白,傻子配骗子,才可能赌赢一次。
哥哥偶尔也有强势的时候。
订婚典礼前一天,他捏住她下巴。
“说爱我。”
黛宁粉嫩嫩的腮帮微嘟,非常嫌弃:“你多大人啦,还喜欢听谎话。”
这话很过分,言景脸色当场就黑了。她靠在他肩头,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妖精:“我不骗你,哥哥,撒谎很累的,但是我可以试着明天比今天多喜欢你一点。”
这话罕见带有几分真诚。
言景脸色莫名缓和下来,他弯起唇角。
“嗯。”
他真的很好哄,也容易满足,黛宁觉得好玩,又开始浪,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言景咬牙,反手把她按床上,她双手被扣住,一副弱小可怜的无辜模样,两人对视半天,他气恼地走了。
黛宁笑得不行。
青团也是满脸黑线,纪黛宁不作,安分一天不行吗?刚刚那句野得它差点被关小黑屋。
――哥哥有种艹哭我,我说不定会说给你听。
纪黛宁心野了啊,什么骚话都敢说。
她就是仗着言景的自卑和自制力,不敢动她。换作赵屿,她真的会哭。
不,赵屿也被玩坏了,疯了又清醒,现在都不要这小妖精了。
青团真怕黛宁彻底翻车,可它再去看时,黛宁已经累得睡着了。它抱着偷来的气运,识海一片温柔宁静。
想起黛宁前几天悄悄和自己定下的约定,青团啊呜一口吞掉气运,感觉自己又棒又沧桑。它穿行大千世界,什么时候开始为虎作伥的?
黛宁停止了气运供养,而青团越长越胖。
青团:“……”夭寿了。
天气明媚,今天是纪家大小姐和言大少订婚的日子。
纪墨珏一大早砸了不少东西,甚至家里一件古董也被他弄坏。
他像只暴怒的小狮子,憋屈又生气。换作以前,他还能和黛宁说上几句话,可是现在黛宁完全当他透明人。
佣人不敢触他霉头。
“二小姐。”
“哥哥还在发火?”
“是,您有空劝劝他吧。”
纪恬笑笑:“我知道。”
她换上一身香槟色的礼服,捡起被纪墨珏摔坏的东西。纪墨珏烦躁地扯扯领口:“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哥哥,你为什么生气?”纪恬柔声问。
纪墨珏皱着眉:“纪黛宁不可能喜欢言家那小子,和言景订婚,肯定是爷爷的主意。小爷不是废物,用不着她嫁过去保住纪家。”
“有可能大小姐是真的喜欢言少呢,哥哥这几天在公司,可能没看见,大小姐经常和言少出去玩。”纪恬抿唇笑,“再说了,你不用急,这只是订婚,不是结婚,哥哥以后有时间劝她。别生气啦,我们该过去了,也是给姐姐面子。”
另一边黛宁已经在游轮上。
订婚典礼在海上豪华游轮举行。
她伸出手,感受着海风吹过手指,身后有人催她换衣服。
黛宁穿上红色旗袍,问青团:“今天我美吗?”
青团cos魔镜,用夸张的语调说:“噢我的小姐,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子!”
黛宁美滋滋地扬起小脸。
化妆师要来给她上妆,她推开他们,兀自跑向另一个房间。
言景在房间扣西装扣子,一个软乎乎的身子撞进他怀里。
“怎么了?”言景含笑问。
黛宁用脸颊蹭蹭他的胸膛:“没怎么,就是觉得好幸福。哥哥,以后你会对我很好吗?”
“会。”
“等我以后变老,变丑,你会不会不喜欢我啦?”
言景心里软成一片,他在她粉嫩嫩的脸颊上亲亲:“这辈子、只、喜欢你。”
“你老实说,初见那天,捡到我,你动心吗?”
让男人承认为肤浅的美色心动,是件不太容易的事。他看着她,好半晌,缓缓点头。
黛宁大眼睛里漾出笑意,朝后退了一步。
“哥哥,婚礼见。”
言景怀里一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怅然若失,下意识想伸手去握她的手。
见她消失在转角,言景被催着去准备其他事,他这才收回目光。
黛宁踩着小巧的高跟鞋,红色旗袍上的凤凰栩栩如生。
太阳出来了,天空碧蓝如洗,海面波光粼粼。
很可惜,黛宁知道,不会有婚礼。
让他见见他的准新娘,就是黛宁最后的仁慈。
黛宁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短信,走吧,去面对她逃避了许久了事。
纪墨珏在一艘摇晃的小船上醒来。
他四肢被绑住,嘴巴也被堵住了。船只被汹涌的海面拍打得摇摇晃晃。
他头痛欲裂,听见一个男人问:“她会来吗?”
女人含笑的嗓音十分笃定:“来不来都无所谓。”
纪墨珏听见这熟悉的嗓音,整个人如遭雷击,他动作剧烈,撞倒了木扎,女人回头,正是他柔柔弱弱的妹妹,纪恬!
“啊,我的哥哥醒啦。”
纪恬袅袅婷婷走过去,拿下他嘴上的胶带,体贴地问:“哥哥,头疼么,需不需要我帮你揉揉。”
纪墨珏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你……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哥哥。你们纪家都只看得见纪黛宁,我算什么呢,我为老头洗脚,为你做饭准备礼物,与其说你需要一个妹妹,不如说你把我当成了一个佣人。我对你好,你就愿意施舍我一点东西,对你不好,我就是你口中贱人的孩子。”
纪墨珏皱眉:“不是的,恬恬,你不要做傻事。放开我,我们回去,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如果你心里委屈,哥哥以后会注意。”
纪恬突然笑出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够了,谁要你假惺惺,一个没本事还脾气大的二世祖,真当我稀罕你。看见你们纪家的人就恶心,我恨不得你、那个偏心的老头子,还有纪黛宁,统统死了才好!”
她心中快意难挡。
从来到这个世界,成为杜恬开始,她就处处受制于人,讨好赵屿,讨好言景,气运子就算了,还要讨好这些炮灰。
他们都不知道,她逃命那三年,都过得什么日子。为了活命,她甚至陪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睡过一觉!
这件事她谁也没说,但是这种恶心的感觉,她全部记在了纪黛宁和赵屿头上。
如今言景也不爱她,那她何必再委屈求全。
既然穿书,她必定是女主,这些贱人不容她,早晚有她涅的那天,她会让他们好看。
纪恬伸出手:“崔姚,给我刀子。”
船头的男人回过头,他少了一只耳朵,脸上有大片烧伤,显得狰狞可怖,正是侥幸活下来的崔姚。
崔姚皱眉:“恬恬。”
“给我刀子!”
崔姚叹息一声,把刀子递给她。
纪恬一刀扎进纪墨珏腿里,纪墨珏痛得身体抽搐。
“你……我是……你亲哥哥。”
纪墨珏的震惊、难受和不解,全部都是真的,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乖巧可人的妹妹,会突然变成这样。他裤兜里,甚至还揣着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是准备给纪恬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