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喃后来慢慢察觉出来了顾从望对自己不一般的情感,从前妈妈也跟她提过,可当时的许知喃并察觉不出来。
直到近几年顾从望不断拒绝家里安排的相亲,也从没谈过一个女朋友,许知喃才隐隐约约察觉出来,可顾从望从来没跟她开过这个口。
“我前些天遇到顾叔叔了。”
“嗯?说什么了?”
“说你一直不谈女朋友呢,他都愁死了。
“我这才多大,他就是太急了,你妈妈怎么就不催你。”
许知喃一顿,抬手捻起胸前那条项链,手心握着那颗蓝宝石,轻声说:“我有男朋友的啊。”
目送许知喃进屋后,顾从望才自嘲勾唇一笑。
这两年多来,他哪里不知道许知喃是怎么想的,本也考虑过告白,但如今这情况,他已经再没有可能插足到许知喃和林清野之间了。
他们两人看似分开了两年半,实则早已经密不可分。
十四、关池、季烟三人如今得了空还是会一块儿聚个餐,倒也从来没有因分道扬镳而生疏过关系。
三人买了些食材,一块儿去工作室吃夜宵。
他们其实也不常聚,偶尔聚了也只是去夜宵摊儿上搓一顿,今天难得碰上周五,明天都空着,才来工作室自己煮着吃。
算算日子,也已经有小半年没去了。
“你们谁带钥匙了啊?”季烟问。
关池:“我没带。”
十四:“我找找啊。”
他把夜宵袋子递给关池拿,摸了好一会儿兜,里衬都抽出来了,空的。
季烟:“……别跟我说你们都没带啊。”
十四立马反击:“我以为你带了,以前不都你带着的吗!”
季烟:“我临时换了件衣服,谁知道会三人都没带啊,得了,要不换地儿?”
骂骂咧咧间已经走到了工作室旁,季烟不抱任何希望的拧动门把,意外地发出“咔擦”一声——开了。
屋里的光线扫出来,在深夜的小巷路上打下一道斜斜的光影。
三人皆是一愣。
十四说:“我靠,别是进贼了吧?”
他把身旁的季烟拉倒身后,刚想自己率先进去,刚往前踏一步,又停下了,把关池拉过来:“你年纪最大,你上。”
关池:“……”
他轻轻推开门。
工作室内的灯只剩下一盏是好的,光线昏暗。
便是在这昏暗光线下,他们看到一个人,背对着,背影熟悉又陌生。
季烟喉咙像是被什么糊住了,她想说话,但却开不了口。
眼前这人背影落拓,半倚在窗台,指尖捻着一支烟,烟头猩红火光。
听到动静,他也缓缓侧过头来。
平头,眼角一道疤,夹烟的手修长骨感。
他被打磨沉淀两年半,身上那点少年气沉下去,眉骨硬朗,棱角分明,只一眼就足够人感受到压人的气场。
几乎不用言语,就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他这两年半来经受了什么。
他依旧是那样吸睛,但又好像跟从前那个林清野完全不一样了。
最后还是关池最先发出声来,颤抖的:“队长……”
林清野弹了弹烟灰,淡笑:“怎么来这了?”
关池提起手里的夜宵袋子,千言万语想问的话都没说出口,完全被他牵着思绪:“打算来这聚个会。”
季烟直接哭了:“队长,你怎么回来了也没跟我们说一声啊。”
“哭什么,今天才出来的,没来得及说。”
表现良好,又因当初的事性质特殊,因此提前释放。
十四和关池也都哭了,两个大男人哭得整张脸都皱起,可怜又滑稽。
两年半来,他们不是没有去想过探监,但林清野从来没有一次同意过。
四人站在屋里,说来奇怪,只有林清野没哭。
十四边哭边问:“队长,你吃饭了没。”
“还没。”
“那正好了。”
他将食材一一拿出来,季烟去厨房拿出了那个已经许久没再用过的电磁炉,将汤底倒进去。
很快,汤底烧开,热气带着香味氤氲出来。
关池从沙发底下抽出一箱酒,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林清野坐在沙发边,看着三人忙活,电磁炉带来点生活气儿。
他们边哭边聊,只有林清野原样看着他们,神色不变。
那两年半的时光不是白过的,从前林清野身上有很重的少年气,看着比十四和关池更年轻些,现在却是反过来了。
他成熟了,沉淀了。
那点儿从前最为张扬恣意的东西也转化为冷戾,侵略性十足。
聊了许久,季烟才终于敢触碰其中最敏感的那个话题:“你回来后,去见过许知喃吗?”
林清野今晚第一次出现破碎的神色,但也转瞬即逝,只夹烟的手轻顿了下:“她都毕业两年了吧。”
“嗯,现在她那店也开的越来越好了,好像是打通了周围两家店铺,今天算是正式的重新开业,上午时那附近还挺热闹。”
林清野磕掉烟灰:“是么。”
“店址也没搬,就在旁边那条街上,你要不要去看看?”季烟问。
这回林清野没说话。
“她这些年和以前变的不太一样了,挺厉害,带了徒弟,刺青店也做出名气来了,长得漂亮,这附近就算不做纹身的也都认识她。”季烟说,“哦对,主要她染了蓝头发,大家都知道那家店店主是个蓝头发的小姑娘。”
“蓝发?”
“嗯。”季烟看着他表情,说,“也快染了有两年半了吧,没断过。”
他离开多久。
她便染了多久的头发。
也不知是在坚持什么。
林清野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露出了这晚上第一个真正的笑,很淡,低低的从嗓子里漾开,连带着那冷戾的脸也染上些许温柔。
“那也挺好。”他说。
第48章
他是什么意思, 乐队三人听得出来, 也明白为了什么。
季烟问:“你真不打算去找她?”
“人好好一小姑娘。”他靠在沙发上,人有点懒, “就别去祸害人家了。”
季烟:“队长……”
十四也忍不住道:“队长, 你不能这么想,你说平川之光这些年染蓝头发干什么,我都不信这跟你没关系,这怎么能叫祸害呢,你是林清野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换别人,从头来过我不信,但你肯定是可以的。”
林清野自嘲勾唇,哼笑了声。
大家这么久没见,不再聊这些, 换了个话题:“你出来的事你爸知道了吗?”
“没,还没来得及跟人说。”
“抽空回去一趟吧,叔叔也不容易。”季烟是后来通过许知喃才知晓了一些他家庭的事, “你离开没多久, 他就离婚了。”
这倒是出乎意料, 林清野扬了下眉, 并未过多反应。
“后面抽空了回去。”他淡声,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吃完夜宵,他们没多留, 收拾完剩余的垃圾便起身离开。
关池问:“队长,你回公寓睡还是在这?”
“懒得回了。”林清野又给自己点了支烟,“行了,你们走吧。”
三人走到门口,十四又回头说了句:“队长,之后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你尽管提,当初刚拿到金曲奖,你为了我们拒绝那么多邀约,我们都记在心里,不管是什么,就你一句话。”
林清野笑着,摆了摆手。
三人走了。
工作室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人。
林清野抽完那支烟,起身去洗澡。
水珠顺着线条往下落,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片刻的恍然。
而后他缓缓侧过身来,背后那一副刺青也落了水,线条流畅又细腻,尤其眼睛,格外传神。
他侧着头看了许久,才拎起衣服套上,也没管身上的水还没擦干净。
走出浴室,他翻出手机,开机。
一打开就被一堆乱七八糟的短信轰炸,卡住了,动不了。
林清野将手机丢到一边,过去开窗,如今是平头,都省的用吹风机吹头发了,随便吹会儿风就能干。
没几分钟就干了,他重新捞起手机,好多APP右上角都有了99+的红圈标志,林清野没这方面的强迫症,也就懒得管了。
微信里也有不少垃圾信息。
许知喃的聊天对话框是置顶,很容易找到。
只有一条信息,确切的说,是一张图片。
林清野点进去时没有多做准备,而当他看到那张照片时就发现自己太大意了。
那是一张许知喃的自拍照,蓝头发的。
看背景像是在浴室,头顶是暖黄色的浴霸灯光,头发还是湿的,大概是刚刚洗完。
蓝发容易退色,她穿着件白色短袖,肩膀胸前的位置都晕出一块蓝色水迹。
他有两年半的时间没有见到许知喃了,这样猝不及防看到她,这种冲击太大,让他那颗心脏都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有一瞬间连气都透不过来。
说实话,许知喃也变了很多。
虽然她从前也漂亮,但现在的漂亮比从前更盛,有更多的东西由内而外地透出来,成为她独有的气质。
温柔又耀眼。
那张照片底下还有三条撤回的信息,他不知道当时许知喃给他发了什么。
林清野看着手机里那张照片许久,然后保存到相册,又点开许知喃的朋友圈。
很巧,一个小时前她刚刚发了一条。
照片里两个人,旁边那个林清野也有些印象,是她从前那个室友,穿着婚纱,而许知喃穿着蓝色礼服,身材玲珑有致,精致得像画,让人移不开视线。
看了两分钟,他把手机重新关机,趟床上睡觉。
可闭着眼却又怎么也睡不着。
他先前说不去祸害许知喃,他的确是真心这么想的,但如今看了她的照片却又忽然怎么也忍不住了。
他对许知喃的执念扎根得深。
从前年少轻狂,被她一句无心话伤害,于是也曾经不管不顾地伤害过她,没有问过她的想法,就直接将她拉入了自己的生活中。
现如今他满身罪恶出狱,未来看不清楚,想放她去过舒服惬意又细水长流的日子,可他又看到了她的照片。
一颗心脏狂跳不止,带着他脱离那个地狱,重新回到现实生活。
第二天一早,林清野便去找王启。
轻车熟路到16层王启办公室,推门进入,王启倒是在,抬头看到他,也同样愣住。
反倒是林清野最先打破沉默:“王叔。”
王启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又咳嗽了声,才说:“清野?”
“嗯。”
“什么时候出来的?”
“昨天。”
“你爸知道了吗?”
“没,晚点跟他说。”
“那,许知喃呢?”
林清野笑了声。
不知怎么大家好像都会问他有没有去见过许知喃。
“也没。”
王启一顿,看了他一会儿:“那你想过未来打算怎么办吗?”
“我来找你拿之前那份半完工的专辑。”
王启神色一喜:“还打算继续吗?”
“先走着看看。”
“有目标就可以,有目标就可以。”王启欣慰道,“你打算怎么做,我可以帮你。”
林清野一笑:“王叔,你一个公司董事,不是做慈善的,没必要帮我这样一个连前路都看不清的。”
“你打算自己做?”
“嗯。”
“独立音乐人可费钱了。”王启斟酌着问了句,“你要去找你爸借钱吗?”
“没,我自己之前也有钱,还够用。”
林清野从前金曲奖获奖的奖金、各种场合商用他的歌也都有版权收入,酒吧时他的薪酬也开得并不低,再加上当初《我为歌来》那节目的薪酬,林林总总加起来,纵使没有林冠承,他也从来没缺过钱。
“说实话,你说你前路看不清,但我旁观者清,林清野,你知道一个人的天赋有多重要吗,真正想要爬上一个行业的金字塔顶端,天赋绝对比努力更重要,光凭努力也许能分一杯羹,但顶端,想都别想,就是这么残酷。”
林清野在他的话中慢慢静下来。
他在那样罪恶混乱的地方待了两年,有时候会忘记从前那样光芒万丈、意气风发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