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了好一会儿,点了四个菜,下单,跳出一个付款密码。
六位数的。
许知喃加上自己出生年份的后两位数,输入,付款成功。
她指尖一顿,黑睫轻颤了下。
她刚要把手机放下,忽然又震动了下,许知喃下意识垂眸。
备注是林冠承,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好像是林清野的父亲。
[林冠承:现在有空吗?]
她没再多看,将手机熄屏放在一边,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没一会儿林清野便出来了,还顺便洗了个头,毛巾盖在头顶,没有擦得很干,有水珠顺着脖颈滑下来,湿津津一块。
与此同时,门铃按下。
“外卖点好了?”林清野侧头问。
“嗯。”
“送来这么快。”
他将毛巾丢到茶几上,过去开门,而后玄关处安静下来。
片刻后,门口一个男声:“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没回。”
有点熟悉,之前似乎也听到过,许知喃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刚才按门铃的不是外卖员,而是林清野的父亲,林冠承。
她瞬间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会在他儿子家里,也不知该怎么自我介绍。
林清野声线依旧平静:“没看到,有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这不国庆假了,过来看看你。”
林清野自嘲一笑。
林冠承:“先让我进去吧。”
许知喃瞬间警铃大作,林清野已经让林冠承进来了,可他显然不打算跟林冠承多解释什么,神色自若走到许知喃旁边,看了眼茶几上她刚才拿出来的画板,上面还有才画到一半的图稿。
“这是要画的吗?”林清野问。
“嗯。”
“先进房间画吧,一会儿外卖来了一块儿吃饭。”
他弯腰拿起画板,又拎上许知喃的包,往卧室方向走。
许知喃跟上,经过林冠承时也只颔首示意了下。
林清野把东西给她放到卧室桌上,又给她倒了杯水,关上卧室门又出去了。
林冠承坐在沙发上,见他出来,示意了下房间里头:“女朋友啊,上次警局那次也是她吧。”
“找我什么事?”
“国庆了,抽空回家去吃顿饭吧,或者把你女朋友也带上,大家认识认识。”
“去跟谁认识?”林清野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你缓和我跟她的关系累不累?”
林冠承看着他一时无话。
他这儿子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简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一下就戳穿了他的来意。
林冠承叹口气:“她好歹也是你妈妈,怀胎十月生了你。”
“她是时衡的妈,不是我的。”
“诶,你——”林冠承一时说不出话。
林清野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是也一直在自欺欺人吗?你的儿子不是她的儿子,时衡才是。”
林冠承眉目一敛,勃然大怒:“林清野!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他没反应,食指推着烟盒,一开又一关,是在忍烟瘾。
气氛寂静,却又剑拔弩张,暗流涌动,最后还是林冠承先缓和下来了。
“清野,回去跟你妈好好聊聊吧,母子间什么仇什么怨能隔这么多年啊,你妈妈她脾气硬,跟你赌气、跟自己赌气,也是跟时衡的意外赌气,你给她开了口子,把气泄出来了也就好了。”
林清野没说话,只点燃烟,叼进嘴里。
最后还是没忍住烟瘾。
无话可讲,林冠承只能起身,丢下一句“你好好想想”便直接走了。
他一个人靠着沙发,抽完那支烟,外卖这才来了。
林清野拿进屋,去卧室叫许知喃,她已经画完图稿,但刚才依旧没出来,乖乖待在卧室里。
“吃饭了。”他倚在门框上叫她。
吃完饭,林清野又点了支烟。
许知喃看他:“你不是说要戒烟了吗?”
他一顿,笑了声,很快摁灭在烟灰缸里:“忘了。”
打开电视,正在放《我为歌来》上一期的重播。
林冠承来了一趟,屋子里的气氛就变了个样,许知喃看着电视机屏幕,双手放在大腿上,背板挺直。
过了会儿,林清野抬手,攀着她肩往后拉。
许知喃几乎是倒在他怀里。
闻到他身上沉郁未散的烟味。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刚才她在卧室里并不是什么都没听见,断断续续也听到几个字眼,可在脑海里依旧组不出一个完整故事。
他没答。
许知喃能感受到他对他家庭那事的排斥,见他不愿说也不多问。
想要重新坐直,刚直起背就被他重新拽回去,这回更过分,揽着她腰靠近,将她压到沙发里。
手臂箍着她腰,许知喃在挣扎间挺胸,可他头埋下去,贴在她颈间。
许知喃瞬间像个泄气的皮球,又含胸缩回去了。
她被压得难受,胸口沉沉的,轻蹙着眉叫他名字:“林清野。”
他不为所动,刚剃过的头发很刺,扎在她脖颈处。
忽然,许知喃浑身一僵,想说的话也卡在嗓子里。
她脖颈处湿润了下,带着滚烫的触觉。
林清野在她脖子上舔了下,过了两秒,他又伸了舌头,这回不止是舔,而且咬着块她的细肉,牙齿在上边来回磨了下。
他忽然哑声说了句脏话,“你抹东西了吗?”
“没。”
许知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推开他,还要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林清野又舔了下,嘴唇细密地包裹上来,脖颈发烫。
他似乎是真的很好奇,直起些背,指甲还在她锁骨处抠了抠,看了好一会儿,重新趴回去,半阖上眼。
“怎么是甜的。”
许知喃不再由着他了,皱着眉使劲推:“你快放开我。”
“不放。”
“林清野!”
“就不放。”他拒绝干脆,像输了游戏耍赖的小孩。
电视还在放,与此同时是主持人说:“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下一位表演歌手——林清野!”
在如雷掌声中,林清野又往她脖颈处埋了埋,忽然闷在她怀里地低声说:“她对我一点都不好,凭什么我要跟她道歉。”
语气执拧痛苦,像在跟自己做斗争。
第40章
偌大的客厅, 灰色沙发, 沙发上挤着两个人,上面那个的脸还和电视里的相重合。
林清野那句话落, 许知喃原本正推他的动作停顿了下, 不知怎么就使不上力了。
反倒是林清野低笑了声,手臂在她腰上又抱了她一下,总算是直起身来了。
许知喃也跟着迅速坐起来,扯了扯衣摆。
余光却正好看到林清野舔了下下唇,嘴角微微提着,倒也看不出来那句话中藏着的痛苦神色。
许知喃收回视线, 后知后觉手背重重抹了两下脖颈。
林清野随着她动作扭头看过来,而后靠近,捏着她手腕拽下来,头低下去凑近了瞧。
许知喃怕他又突然做出过火的举动,刚想离他远点儿就被他钳着下巴抬起来。
额前黑发像鸦羽, 他仔细瞧了会儿,说:“好像有点红了。”
“……”
他掌心贴着她脖子,拇指在红痕上碰了两下:“应该没事, 过会儿就能消了。”
“……”
许知喃不想跟他说话了, 唰得从沙发上起来, 进卧室将画稿塞进书包, 整理好东西出来,站在他面前:“我要回去了。”
她气冲冲的,板着脸, 背着个双肩包,手还扯在包带上,看着简直像个小朋友,样子有些滑稽。
林清野笑了声,坐在沙发上抬头仰视她:“生气了?”
她抿着唇不说话。
林清野伸手去勾她手指,被她甩开,他又去勾,来回几次后,许知喃才由着他,他食指勾着她的尾指,来回晃两下。
“怪我,对不起,一不小心就没忍住。”
“你有什么好忍不住的。”许知喃被他的不要脸折服了,“你就是故意的。”
“真不是,要是故意的那红没个两三天都消不下去。”他指了指她脖子。
“……”
林清野拿上车钥匙起身:“走吧,送你去宿舍还是回家?”
“宿舍。”
他走到玄关处,戴上帽子和口罩。
许知喃站在他身后等他锁门,却捕捉到他垂眸时眼底一瞬间闪过的黯淡情绪,而后他抬手按了下鼻梁,压下帽檐。
声线恢复到平常那样:“走吧。”
许知喃若有所思地跟在他身后走。
再次想起他先前那句——她对我一点都不好,凭什么我要跟她道歉。
他那时候应该是有倾诉欲的,所以才会对她展现出那一面,可又很快反悔了,所以很快就松开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上车,一路无话,开到校门口。
许知喃忽然问:“你想跟我说说你父母的事吗?”她问得很生硬,连铺垫都没有。
“什么事?”
“你爸爸刚才去那儿跟你说什么了。”
林清野:“你听到了吗?”
“听到一点。”许知喃斟酌道,“他想让你去跟你妈妈道歉?”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眉眼低垂,碎发挡住眼底难以言喻的情绪。
林清野从来没跟别人讲过他的那个家庭。
其实在很多人眼里,他的家庭并没有什么可指摘之处,父亲林冠承,岷升集团董事长;母亲傅雪茗,也是林冠承唯一的妻子。
夫妻感情也一直不错,作为丈夫而言,林冠承无疑是个很不错的丈夫。
林冠承是白手起家的典范,他并不是出生在堰城,后来随父母工作才到了堰城,学籍也一并转到了这儿。
他便是在堰城的学校里遇到的傅雪茗。
小时候的傅雪茗也同样漂亮,像公主,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身上从头发丝到指甲都整洁精致,上学放学都由家里派车来接,一辆锃亮漆黑的轿车,和气派。
林冠承是从乡下来的,但模样俊朗,成绩优异,性格也不错,在学校很受女生喜欢。
于是当时就有些学校里不读书的小混混看他很不爽,抓着他是从乡下来的这一点嘲笑讽刺。
那天放学,那些混混围着他推推搡搡,口中的话消磨他的自尊心。
傅雪茗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是学校的名人,学校没人不知道傅雪茗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家里还特别有钱。
她的优越是与生俱来的,那些混混也不敢对她的话有什么异议。
林冠承从那时候就开始暗恋傅雪茗。
但他并没有真正追求傅雪茗,实际上,高中三年他跟傅雪茗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高中毕业后,林冠承得知傅雪茗出国读大学,他们好几年都没有再见面。
下一次遇见时他们都长大了,林冠承已经创业做出了成绩。
他在一次活动中见到傅雪茗,她已经嫁作人妻,挽着身边男人的手笑盈盈地步入会场,遇到林冠承,她竟还对他有些印象,主动问:“你以前是不是在堰城读的高中,叫林冠承?”
林冠承笑着说“是”。
傅雪茗又笑问:“那你对我有印象吗?”
“当然。”林冠承面不改色地说,“傅雪茗嘛,以前你可是学校的红人啊,那时候学校可有一半男生都喜欢你。”
站在她旁边的男人闻言侧头,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调侃道:“这么受欢迎啊。”
傅雪茗脸红害羞,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又对林冠承说:“你也太夸张了。”
交流几句,傅雪茗便又挽着丈夫的手去别处跟人打招呼去了。
后面的日子,岷升集团逐步壮大,逐渐独占鳌头,林冠承就是在这时发现傅雪茗丈夫公司的财务造假。
他没有举报,尽管当时那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可终究纸包不住火,财务造假的事最后还是暴露了,一时间,公司股票跳水,舆论一边倒的压力,层层压过来。
社会影响很大,证监会各种部门也都开始着手调查公司财务情况,最后落下一个宣告破产的结果。
这一切都在一个月内发生。
公司旗下数以万计的员工抗议要拿回工资,每天都堵在他家门口,她丈夫最终不堪重负,跳楼自杀了。
所有烂摊子都丢给了傅雪茗。
傅雪茗小时候家底还算丰厚,可这些年商业发展日新月异,堰城的企业巨头换了一波又一波,傅家也同样对这债务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