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喃脚步加快他也加快,放慢他也放慢,不紧不慢地始终跟着。
她停下脚步,蹙起眉:“你烦不烦呀,不要再跟着我了!”
秦棠嬉皮笑脸的:“老子喜欢你,不跟着你怎么跟你见面。”
“我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许知喃扎着马尾辫,后颈掉下来几撮零散的碎发,五官精致又漂亮,没有一丝阴霾,手上拿着的那本获奖证书上面的字金光闪闪。
她微仰着下巴,眉间皱着,神色冷淡又疏离,自己没意识到,但在秦棠看来骄傲的像只天鹅,拒人千里,打心底里瞧不起他。
秦棠看了她一会儿,倏的笑了:“你挺能的啊。”
许知喃不再理会,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男生。
临近期末,不想被他打扰,转身继续往前走,没分给他丝毫多余目光。
“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秦棠站在她身后,冲她喊,语气恶劣,“清高个什么劲儿,我倒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许知喃低低骂了句神经病,加快速度走。
秦棠没有再追上来。
再往后许知喃也没再见过他了,从那天之后,秦棠就没再纠缠她。
对于这件事,许知喃的态度就是松了口气,专心准备考试。
到现在她都几乎已经忘记秦棠长什么样了,只是他语调里的蔫坏不变,勾起她从前的回忆。
只是,林清野怎么会和秦棠认识。
以前也从来没有在林清野身边看到过有这号人存在。
她提着裙摆往后台走,还能听到身后那群人的调侃声。
而后传来秦棠的声音,玩味又不屑的:“你也忒不讲究,口红都还粘着呢。”
许知喃脸热,抱起裙摆跑回后台,露出一小段白皙纤细的小腿,像块光滑的羊脂玉。
林清野收回目光,手背抹过嘴,淡淡哼笑一声。
搭档女主持见到跑回来的许知喃便问:“怎么样,林清野来了吗?”
她还在晃神中,没回答。
那女主持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阿喃?”
“啊。”她回神,“怎么了?”
“你这是怎么了,可马上就开场了啊。”女主持又重复了遍刚才的问题。
她点点头:“已经来了,交接过了。”
“你口红怎么这么淡,刚才吃东西了吗?我再给你补一下。”说罢她便拉着许知喃到化妆台前坐下,重新补上,她示范着抿唇,“你这样一下。”
许知喃跟着抿唇。
她的五官化上红唇后依旧不会带任何攻击性,很柔软,但更多的是明媚耀眼,让人移不开眼。
女主持打了个响指:“完美。不过啊,你怎么出去一趟跟丢魂儿了似的。”
“我没事。”许知喃按了按太阳穴,整理好主持卡。
临上场前,她手机震了下,是阮圆圆给她发来的信息,她强打起精神。
[阮圆圆:我靠!!晚会是不是马上要开始了!!]
[许知喃:嗯,怎么了?]
[阮圆圆:范老太婆现在叫我过去弄什么期中那张设计稿,不去就直接让我挂科了我操,你知道林清野那节目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吗?]
许知喃手指一顿,又想起刚才的事,总觉得心口发闷。
[许知喃:他压轴,应该在两小时之后。]
[阮圆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过来,范老太婆怎么这么讨厌啊!]
[阮圆圆:阿喃,要是到时候赶不及你可一定要帮我拦住他啊!!!]
许知喃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回了个“你尽快吧”,其他几个主持喊她,许知喃关了手机放进包里,跟着一块儿上台。
学校对这次晚会很重视,全程拍摄。
灯光打下来,两男两女四位主持上台,一同致辞。
“诶,那个是不是许知喃啊?”底下同学伸长脖子。
“是啊,你没听说吗,早就说了这回主持团里有许知喃了呀。”
“她也太好看了吧,我之前还觉得她那样的脸,素颜会比化妆好看,现在一看,我靠太绝了。”
……
底下议论声窸窸窣窣。
许知喃之前已经将稿子背的很熟,尽管心里有些乱,倒也没出丝毫差错。
她余光里就能看见林清野。
他没有跟大家一块儿入座,就在旁边站着,他那群朋友都在周围,笑闹着说话,随心又轻慢。
她又想起秦棠那句“你也忒不讲究,口红都还粘着呢”,心尖儿一跳,看过去,想看看他已经擦干净没。
可刺眼的灯光从头顶铺散下来,空气中漂浮着的浮尘都看得见,却看不见暗处的细节。
林清野注意到她视线,跟着直视过来,懒洋洋抬了下手臂,跟她打招呼。
许知喃黑睫一颤,心里的沉闷散去些,垂眸看眼主持卡,介绍第一项流程。
先前就彩排过好几回,另三位主持都是播音专业佼佼者,整场晚会下来都很顺畅。
只不过到后期观众的热情就有些被消磨殆尽了,不再看节目,开始拉着身边的朋友自拍,毕竟马上就要毕业各奔东西了。
到最后一个节目。
许知喃给阮圆圆发了消息便上台,她负责报幕,说完介绍词后大家就已经猜到了是林清野,热情再次被点燃。
“接下来,有请音乐系大四毕业生林清野带来的表演。”
底下鼓掌尖叫混了一起。
跟刚才那样完全不同。
林清野便踩着这些欢呼声中上台,工作人员拿着立式麦架和键盘固定。
和之前拍的那个视频不同,似乎是临时决定改的,没用吉他,改了键盘。
林清野会很多乐器,都能拿的出手,几乎可以说一个人就有组一个乐队的实力。
他手指修长,轻轻搭在键盘上,连着按了三个键弹出一段旋律,轻而易举地掌控住全场的目光。
乐点由轻至重,林清野额前的碎发落下来,在斑驳的灯光下染上色彩。
那首歌也被改编过,跟上回录视频时听到的不一样。
加了摇滚元素,许知喃不知道是之前就准备过的还是即兴。
“我们运气还挺好的。”另一个女主持和许知喃站在侧台近距离看林清野表演。
低声说,“说不定这是最后一场能免费看的林清野的演出了,听说这边一结束马上就要去录节目了。”
他这个表演是时间最短的,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许知喃没法再去后台拿手机看阮圆圆到底有没有来了。
一曲结束,底下自发齐声喊着林清野的名字。
他总这样调动人心的能力。
他穿着件白衬衫,一半被随意塞进裤腰里,在灯光下显出轮廓落拓的宽肩窄腰,而后他微喘着抬眼,似笑非笑的,顽劣痞气,嘴唇重新贴近麦架。
他嗓音低哑,懒洋洋道:“毕业快乐。”
尖叫掀翻天。
几乎都能预见一会儿的学校论坛里会是怎样的盛况。
由林清野带来的氛围一直到主持人们宣布晚会结束都没消散。
许知喃回了后台,换回自己的衣服,负责老师拍着手走过来:“这次晚会圆满结束!辛苦大家啦!”
她给每人都拿了瓶矿泉水。
许知喃接过,道声谢。
“阿喃,你不卸妆啊!”朋友叫住她。
“我回寝室卸了,先走啦。”
许知喃将东西囫囵塞进书包,刚要走又跑回来,“依依,我现在的妆好看吗?”
“你有什么不好看的时候吗?我这妆叫越夜越美丽,你现在好看炸了好吧!”依依眨了眨眼,狐疑问,“你很奇怪诶,交男朋友啦?”
许知喃笑笑,跟她摆手:“我先回去啦。”
她想着刚才林清野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见他。
大家已经都陆续离场,馆厅内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已经没其他人了。
许知喃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说了一晚上她喉咙也有些疼。
从侧廊走出去。
“你够可以的啊野哥,我看她现在看你眼神都带光,服,我是真服。”秦棠的声音隔墙传来。
许知喃一顿,停了脚步,莫名没走出去。
林清野弹了弹烟灰,看他一眼,轻描淡写:“说话注意点。”
他在高中时就见过许知喃,比许知喃见到他要更早。
他和秦棠一个高中,都是七中的,后来有一次周末他们一群人从网吧出来,见到在奶茶店排队的许知喃。
秦棠撞撞他肩膀,抬了下眉,示意对面方向:“诶,那个妞,够纯的啊。”
林清野看过去,勾唇,不置评价。
“有点意思,要不去问问联系方式?”
林清野嗤声,很不屑:“这样的能看上你?”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秦棠拱他一拳,“你可别自己身边多些花蝴蝶就瞧不起我,我这脸也不差的好吧。”
“不是。”林清野轻眯了下眼,看着阳光下的许知喃,“这女的太傲,不会给你联系方式。”
“傲?”
秦棠又认认真真打量一番,丝毫没从她身上看出来一点傲气,反而柔软又乖顺,看得心都痒了,“这不挺乖。”
林清野轻蔑道:“那你追。”
秦棠不信邪,后来托人了解了下,知道她是一中校花,当即开始追求。
只不过没一段时间后,他就深切体会到了林清野所说的“傲”。
这种傲不是从脸上能看出来的,已经从骨子里浸透了,从小到大都是优秀的,成绩优异,性格好,身边朋友也同样。
她有自己的原则和目标,根深蒂固,没法理解像秦棠这样的混混,不屑,更不愿有交集。
后来秦棠真切体会到林清野说的“傲”就放弃了,虽然没表现出来什么,但的确还真是受伤了一阵子的。
后来,林清野破例被招进了平川大学。
再一年,许知喃也考上了平川大学。
当然,这件事秦棠是不知道的,自从他那点本来就没多少的自尊心都快被许知喃碾成渣渣后,他就没再多关注了。
直到偶然间在林清野驻唱酒吧再次见到许知喃。
她没再穿着那件中规中矩宽大的高中校服,只穿了件普通的连衣裙。
秦棠被林清野带的,即便这样也能立马感受到许知喃的傲。
确切的说,她周围那些平川大学的同学都挺傲的,毕竟是名校,都多少有些优越感。
他们自己没表现出来,其他人却能感受到。
秦棠晃着手中酒杯:“野哥,看那边。”
“怎么?”
秦棠:“许知喃啊,那个一中校花,你不记得了?”
林清野灌了口酒:“现在是平大校花。”
“……你俩变校友了啊?”秦棠扁扁嘴,半醉,“诶,兄弟,打个赌你信不信,你别看这儿这么多姑娘都在偷看你,你要碰上那种清高自傲的,也没用!”
林清野靠着沙发,一只腿踩着茶几,咬着烟,火光照亮瞳孔,打量另一桌的许知喃。
收拢的眼尾狭长而锋利,像是盯上猎物的野兽。
闷热的六月,学校侧廊这很多小飞虫。
秦棠挥挥手拂开,乐呵呵的蹲在墙边:“无往不利啊,你俩在一块多久了,要不是前段时间听胖子说,我都不知道你这就得手了。”
林清野跟秦棠关系其实不算铁。
高中时还偶尔一块儿,如今已经很少有联系,今天也只是听说后凑热闹来的。
见他不理,季烟替他回答:“快三年了吧。”
“三、三年?!”秦棠愣住,推算了下,“那他妈不是那次酒吧之后就勾搭上了?!”
林清野向上捋了把头发:“差不多。”
许知喃和他们一墙之隔,听清楚他们说的话。
她整个人都怔住,思绪却异常清晰,她莫名就无比确定秦棠口中的“那次酒吧”是哪一次。
大一社团活动,大家一起去“野”,她在那第一次见到林清野。
外面那群人聊起这件事像家常便饭。
许知喃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林清野去参加节目却没有跟她讲过。
为什么他能这样来去自如。
为什么他乐队的其他人可以在她旁边就毫无顾忌地聊起其他女生。
因为林清野不重视她,所以他朋友也压根不重视她。
其实她早就明白了,所以小心翼翼的瞒着身边朋友自己和林清野的关系,不肯让她们知道。
为林清野的吻高兴,为林清野一句意味不明的“想你了啊”高兴,也为十四随口的一句“嫂子”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