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月也连忙放下汤勺,问道:“ 那个……真的那么疼?”
虞容璧捂着嘴巴,抬眼看着姜瑶月,眼神中竟有些委屈。
姜瑶月以为自己眼花了。
没想到他却道:“ 你帮我把馄饨吹凉了。”
大庭广众之下,周遭人来人往,姜瑶月当然是不肯的。
但归根结底他嘴上的伤口是她弄出来的,她若不负责到底,好像也不大妥当。
于是姜瑶月只得乖乖舀了一个馄饨,细细吹了,再把汤勺递给虞容璧。
如此折腾了三两回,虞容璧就先罢了手,还道:“ 太麻烦了,你直接喂我吧。”
姜瑶月:“ ......?”
她还没嫌他麻烦呢!
“ 你伤的又不是手。”姜瑶月无奈道。
奈何虞容璧就是不肯再自己动手了。
姜瑶月也无法了,思来想去喂就喂吧,反正吹都吹了,不差后头这个动作了。
早点吃完早点不用丢人现眼。
姜瑶月做贼似的望了望周围,近旁桌子边坐着的随从此刻正盯着这边,一点都不敢松懈,见她看过来,一个个又转开眼去,只好去看附近。
如此这般掩耳盗铃,除这几个之外还不知有几个看着他们两个,姜瑶月却略微松了口气。
她又舀起一个馄饨,小心翼翼吹了吹,估摸着凉得差不多了,才递到虞容璧面前去。
虞容璧偏偏不动,她只好再递进一些,递到了他嘴边。虞容璧这才心满意自,张嘴就将馄饨吞下。
趁他嚼馄饨的功夫,姜瑶月又吹了第二个馄饨,却听他咽下嘴里的馄饨只好道:“还是烫的。”
姜瑶月差点就要不干,馄饨才那么一点,怎么可能吹了还烫,她破天荒地瞪了虞容璧一眼,说:“烫你还能吃得下去?”
“不想让你操心,”虞容璧说得样子很认真,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在胡诌,“不信你自己试试。”
姜瑶月撇撇嘴,当然不信他说的,这回手重些,直接将吹凉的馄饨塞到了他嘴里。
虞容璧又是“嘶”一声,像是吃痛。
但是他也不说话,反而安安静静把第二只混沌吃了,又继续等着第三只。
姜瑶月一边吹着第三勺馄饨,一边心里也狐疑起来,他这个样子到底是烫还是不烫,依她对虞容璧的了解,若是装的那必定会继续装下去,不烫也非说烫。
可是他说了一遍之后又不继续说了,怎么看怎么奇怪。
姜瑶月不想为这点小事纠结,吹了几下,便干脆把馄饨放到自己唇边沾了沾,想试试温度,也免得虞容璧再胡说八道。
谁知馄饨才沾一下,她还没感觉出是烫还是不烫,虞容璧方才一动也不肯动的高贵的头颅便突然闪到了姜瑶月面前。
他竟然直接将馄饨吃了,而与姜瑶月的唇只隔着一个汤勺,将将就要碰到。
姜瑶月惊得连汤勺都没有放下,这一举动自是被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看了去,她差点哑口无言:“你......你......”
“说好的我吃。”虞容璧唇角一挑,便继续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投喂。
姜瑶月的耳根子突然红了,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不知廉耻。”众目睽睽之下怎能如此行径,若是在宫里也就算了。
出了行宫才几日,姜瑶月便觉得虞容璧有些让自己不认识了,他年纪不大,有时虽任性些,但大多数时候也算得上稳妥,说话做事很有些章法成算,怎么到了外头就突然如此了,这又不是两人独处。
“嗯。”虞容璧竟然应了一声,而后淡淡道,“继续,我还饿着。”
姜瑶月想直接放下碗让他自己吹着吃,但虞容璧又眼巴巴地望着她,神情姿态一点都不会让人把他和他方才的所作所为联系到一起,纯良又无辜。
她突然泄了气,暗自叹了一声自己命苦,然后心甘情愿地又舀了一勺馄饨吹着。
虞容璧狭长的凤目里有光亮璨璨,他少有这般眸中带笑的时候,而这笑只对着姜瑶月。
她为他吹着馄饨,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姜瑶月做事认真,又怕再给他机会胡闹,吹得便愈发仔细,接下来虞容璧倒也乖乖等着她喂,不再多说什么。
她从他嘴角挂着的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中看出了一点点满足,旋即又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一碗馄饨罢了,虞容璧又不是吃不到,且他长这么大也不缺人喂,哪里会因着这么件小事就满足。
姜瑶月正想着,便没注意虞容璧那边的动作,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虞容璧已用筷子戳了个馒头举到她面前。
姜瑶月眨了眨眼睛,问:“你又要做什么?”
“怕你饿着自己。”虞容璧认认真真回答道,这说得倒是实话,姜瑶月自己的那碗馄饨才吃了一半,却先来喂他,虞容璧自己饿,自然也怕姜瑶月饿。
说话间,虞容璧已将馒头举到了姜瑶月嘴边。
姜瑶月蹙了蹙眉头,想别过头,一时竟有不忍心拂了虞容璧好意,可是让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去啃虞容璧手上的馒头,她似乎也做不到。
明明是要立即拒绝的事,姜瑶月却左右摇摆起来。
就在她犹犹豫豫之际,虞容璧趁势将馒头往她嘴里塞。姜瑶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这么半推半就着,她就自然而然去将塞到嘴里的馒头咬了一口。
馒头吃起来淡淡的,外面的吃食自是粗糙,姜瑶月嚼了两下,味道倒是没吃出来,不过好像还挺香的。
她咽下这一口,连忙小声对虞容璧道:“好了好了,赶紧放下,我真的不饿。”
虞容璧硬是又塞了她一口才放下。
姜瑶月欲哭无泪,过路的人也就罢了,旁边还有那么多侍从看着,他们这么喂来喂去的便是当面不敢说,背地里难免要被议论上几句。
轻浮又不庄重,还是在外头熙熙攘攘之处,她成什么了?
于是姜瑶月就在满腹惆怅之中给虞容璧喂完了整碗馄饨。
颜向明回来的时候,虞容璧正在咽姜瑶月喂给他的最后一只馄饨。
他眼角余光扫到颜向正打算去付钱,便笑了笑,突然道:“我没带钱。”
颜向明也听见了,虽不解其意,但还是敏锐地停下了去拿钱的手。
姜瑶月再次被他整得一头雾水,没带钱就没带钱,那么多人跟着,只要虞容璧不忘记把自己带上就行。
“我的钱方才给了你,”虞容璧淡淡道,“钱袋子也到了你身上。”
姜瑶月自是想不到付钱这上头,别说她从未在这些市井摊子上吃过饭,便是吃过,那也是下人会赶着去付了钱,哪会让她去操心这个。
虞容璧眨了眨眼睛,他眼型狭长,睫毛也又黑又长,他笑了笑,便没有往常那般冰冷凌厉了。
“吃了东西自然要付钱的,”他道,“当然是你付。”
虞容璧:gkdgkd,我饿了。
姜瑶月:请问你几岁?
第84章
姜瑶月愣了,而后立刻便反应过来, 虞容璧说得是方才吃馄饨花的钱。
她“哦”了一声, 脑子一时又有些转不过来。
等钱袋子拿出来,她才想起来身边跟着这么一大票人, 虞容璧怎么反倒急着让她付。
当然,倒也不是她抠到连吃东西的钱也不肯自己出,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该付多少钱。
姜瑶月打开荷包,索性也不问人了, 看着一袋子碎银子便直接拿了一块出来, 还悄悄问虞容璧:“这应该够了吧?”
虞容璧大致猜了猜, 大梁的物价他当然是清楚的,虽然不知道这些吃食多少钱, 但一块碎银肯定足够了。
他接过姜瑶月手上捻着的碎银子,随意往桌子上一放, 便拉起她的手, 转身往外面走了。
经过颜向明身边时, 还有意无意地淡淡看了他一眼, 顺便问了句:“小颜去哪儿玩了?”
跟在他身边的姜瑶月还吃了一惊,她从未见过如此热络多嘴的虞容璧, 什么时候虞容璧成了关心周围人去向的人了。
方才那一来一去颜向明也默默看在眼中,只在心里叹了一句虞容璧到底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不过倒觉姜瑶月如此过着也不错。
此时听了虞容璧突然这般问他,便笑笑,道:“也没有去哪里, 这里不大,逛了一圈儿。”
虞容璧点点头,回过身看了看姜瑶月,姜瑶月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只想着今天他不知着了什么魔,还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虞容璧问道:“左右无事看看民间风物也不错,小颜你带路吧,我们也要逛逛。”
这话若是姜瑶月说出来,那便是再正常不过,可偏偏是虞容璧说的,一旁的姜瑶月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她欲言又止,总不能直接问虞容璧,他几天到底怎么了。
要是魇着了可是大事了。
颜向明自然不好推辞,他倒也想着既是已经出来了,机会难得,便是姜瑶月散散心也好,于是欣然道:“ 二位跟着我走吧。”
这次颜向明走在略前面一些带路,虞容璧也紧紧拉着姜瑶月的手,不肯再让她走着走着离颜向明越来越近,又像是和颜向明炫耀着什么。
他不说,姜瑶月也不知道他这些弯弯绕,自顾自看周遭市井风情看得很新奇。
虞容璧倒也没有牵着姜瑶月便心猿意马,色令智昏了,他还是记着正事的,一路上时而与颜向明说上几句,只是他们面上看着都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些寻常之事。
姜瑶月跟着旁边,本是无意去理会他们说的事的,只自己看自己的,但有时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听见几句。
晚上回了客栈,虞容璧没什么事做早早就躺到了床榻上,时而闭目养神,时而又睁了眼睛发呆。
反倒是姜瑶月,兴致勃勃地在灯下翻着一本方才集市上买来的话本子。
话本子京城也有,种类还更多些。但是她在安国公府时是绝不被允许看这些的,其他和他们一样人家的女孩儿倒也有看的,那是府上宽松些,总之安国公府的姜老夫人对于这些是深恶痛绝的。
后来进了宫,也是空闲下来的时间少,竟是这会儿在外面还能安安稳稳看一会儿话本子。
虞容璧又翻过身去看姜瑶月,她在烛光下的身影纤细柔美,又安安静静的,即便是坐着不动,只莹润的手指翻动书页,也搅得虞容璧心里一阵阵涟漪。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心口。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姜瑶月也没有察觉,自己看话本子看得正起劲,虞容璧抿了抿嘴,觉得有些无聊,便道:“ 什么书那么好看?”
姜瑶月思绪被他突然从故事里拉回来,也不恼,还笑着说:“ 我喜欢看。”
又接着道:“ 从前没有机会,只听闺中要好的密友偷偷说一些,也不敢多听,祖母知道了会罚我。”
姜瑶月以前在家时很怕姜老夫人,这些虞容璧连猜带打听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他也不接她这一茬,却道:“ 这有什么,既然你那么喜欢,回去之后专门叫几个人来宫里写给你看。”
他这么说,姜瑶月也不装模作样地去推辞了,立刻欣喜道:“ 那倒好,回去可要说话算话。”
虞容璧顺势又下了床,走到她身边,也跟着看了看她翻着在看那一页。
他本是最不耐烦看这些情情爱爱的,成日舞刀弄枪才最合他意了,只是宫里头也不能真的时时舞刀弄枪,这会儿姜瑶月说她爱看,他才有了些兴趣。
说到底也只是为了姜瑶月。
虞容璧也只有这一页的兴趣和耐性,仿佛是话本子里的女子与人私奔又识人不明,正在决裂之时。
他点了点姜瑶月的额头,也不说她净看这些乌七八糟的,只说:“ 看着笔触细腻,不知是男子还是女子写的。”
“ 自然是男子,”姜瑶月想也不想,立刻道,“ 女子如何敢写这些,若是传出去,那名声还要不要?”
虞容璧又去翻了一页,道:“ 也有那不怕的。”
姜瑶月摇摇头,思忖片刻后,才道:“是有不怕的不假,但是对待同一件事,女子和男子的想法终归不可能一样。”
虞容璧抬眼看了看她,姜瑶月一半的身子被烛光所笼罩,一半又背着光,朦朦胧胧之下眼眸却澄澈,显出她沉静之中还带着些狡黠。
听她说了这句,虞容璧竟也有了些兴趣,他又连看了几页,问:“怎么不同?”
不过还未等姜瑶月回答,他便继续道:“我倒还是觉得是女子所著,此书多以女子口吻,哪个男子会如此耽溺于情爱。”
“我不是看这些,”姜瑶月笑道,“但是看书中女子的所作所为,却是以男子的角度来写的。”
左右睡觉的时间还早,两人便又拿了几本话本子来比对,这原本也是没有答案的事,两人还嫩辩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