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鹿纠正他:“说过多少次啦,不是七弟!”
林瞻远还是像以前一样, 指指自己:“六!”又指指宋惊澜:“七!”
然后十分理直气壮地喊:“七弟!”
宋惊澜笑吟吟点头:“嗯, 六哥。”
林瞻远高兴极了, 还转头跟林非鹿说:“对吧!”
林非鹿:“对对对,哥哥说得都对。”
林瞻远摇头晃脑,本来想伸手去牵妹妹,但又想起自己刚才玩弹珠手上都是灰脏兮兮的,于是在衣服上蹭了蹭,改牵住林非鹿垂落的袖口:“妹妹,我带你去看小动物哦!”
林非鹿笑着问:“有哪些小动物呀?”
林瞻远边走边掰手指:“有很多的!小狗,小猫, 兔兔,狐狸,猴子,还有好多刺刺的!是新来的!”
林非鹿一脸配合:“哇, 是小刺猬吗?”
其实林瞻远也不知道秦山上的师兄们新送来的那只小动物叫什么名字,不过妹妹说是,那就是吧。
于是他认真地点点头:“是的, 是小刺猬!”
齐王府就建在村庄的后面,背靠着秦山,自山涧流下的一条溪流汇入旁边的湖泊中,湖面浮着几只水鸟白鹅,湖边用栅栏圈着一块很大的空地,里头布满木屋假山,俨然是一座动物居舍。
林非鹿远远就看见一只猴子在树枝上荡来荡去,追着一只上爬下窜的毛茸茸松鼠。
她双手放在嘴边捧着小喇叭喊:“空空!”
小猴子循声看来,认出林非鹿后,顿时不追那只松鼠了,从树上远远一荡,跳出栅栏后,一溜烟窜上了林非鹿的肩。
它长大了很多,也重了很多,林非鹿不得不用手拖住它的红屁股。
她转头有些得意地跟宋惊澜介绍:“这是我养的小猴子。”她清清嗓子:“空空,给小宋敬个礼。”
小猴子已经很久没有执行过这项指示,愣了愣,才迟疑地举起小爪爪放在脑袋边挠了挠。
林非鹿痛心疾首:“空空,你变笨了!”
空空抱着脑袋吱吱叫了一声,像在反驳。
宋惊澜看着这一人一猴,失笑摇了摇头。
齐王府门口没有站岗的侍卫,里头伺候的人也不多,大多数时候,林廷都喜欢亲力亲为。只是从小一直跟着他的小厮和当初在京中的王府老管家跟了过来,听到外头笑闹的声音,正在院中给花圃除草的小厮跑出来一看,顿时欣喜道:“五公主!”
他匆匆行了一礼,林非鹿还来不及说话,小厮已经转身兴奋地跑进去报信了:“王爷!砚心姑娘把五公主抢回来了!”
林非鹿:“?”
这个抢字就用的很灵性。
林廷很快走了出来。
他向来是温和从容的,一举一动都给人沐浴春风的感觉,此刻匆匆赶来的身影却难掩急切。看到门外笑盈盈的少女,还未说话,眼眶就已经先红了。
不过他很是知礼,看见站在林非鹿身边的宋惊澜,很快掩去失态,一拱手朝宋惊澜行了一礼。
宋惊澜笑道:“齐王别来无恙。”
林非鹿已经蹦了过去,“大皇兄,有没有被我吓到!”
林廷笑着摇摇头:“怎会被吓到,这是天大的惊喜。”他接过砚心手里的包袱,一边往里走一边问:“赶路很累吧,先回府梳洗休整一番,这次回来打算待多少时日?”
林非鹿说:“起码过完年吧!”
林廷难掩喜悦:“好,我们一起过年。”
比起京中的齐王府,秦山脚下的这座王府显得十分简朴,更像归隐之后的农家小院,充满了生活气息。林廷把两人带到别院,那院子里还种着两颗核桃树,虽然冬天枯了枝芽,但看盘根交缠的树枝也能想象到季节之后它们能结出多大的核桃。
府中没有伺候的下人,林廷倒是习惯了,有些抱歉地对宋惊澜说:“居室简陋,不比皇宫,还望海涵。”
宋惊澜温和道:“我与小鹿在临城中也置了一处宅院,与你这座乡间别院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廷这才放下心来。
小厮烧了热水给他们送来,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跟在五公主身边的那名男子就是宋国的皇帝,想到自己听来的那些传言,再想想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提水过来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送完水之后就忙不迭跑了。
为了早日到达秦山,这一路快马加鞭确实有些疲惫。
为了让他们好好休整一番,林廷把林瞻远也带走了。小朋友好哄,说要带他去给妹妹买新年礼物,一下就同意了。
林非鹿泡了个热水澡之后就上床瘫着了,等宋惊澜洗浴完过来时,床上已经传出熟睡的呼吸声。
他没叫醒她,轻手轻脚地躺上床去,将娇软的小身子搂到怀里,闭上了眼睛。
外头天还没黑,黄昏的光影透过窗户漫进来,柔软的浅金色光芒似乎将这张床笼罩,好像连时间都慢了下来。她在他怀里皱了皱眉,似乎因为光有些刺眼而睡得不安稳。
她睡觉一向不喜欢太亮。
宋惊澜微微抬手,挡在她眉眼的位置,挡住了黄昏的光,她才终于又安心睡去。
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大约半个时辰林非鹿就醒来了。
院外还有一缕橘红色的夕阳,照在那两颗核桃树上,隐隐能听见远处犬吠,大人叫小孩回家吃饭的声音。
林非鹿抻了个懒腰,往他怀里挤了挤,嗓音还透着几分懒懒的沙哑:“我好喜欢这里呀。”
宋惊澜手掌抚着她的背,轻轻抚摸着:“那以后我们每年都来。”
林非鹿微微抬头,额头蹭着他下巴,笑嘻嘻问:“宋国陛下老往大林跑,不怕被刺杀呀?”
头顶传来他的低笑:“皇后这么厉害,会保护好孤的。”
林非鹿说:“那万一我打不过刺客怎么办?”
宋惊澜想了想,沉吟道:“那孤就只能自我保护了。”
怀里的小东西一边扭一边哼哼:“说来说去,陛下就是要非跟着我一起来咯。”
他捏了下她耳垂:“嗯,皇后去哪,孤就去哪。”
林非鹿感叹:“真是个昏君啊。”
宋惊澜笑了一声,捏了捏她后颈:“起来吧,小六过来了。”
林非鹿凝神去听,什么都没听到,不过他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错,于是一溜烟从他怀里爬起来,跳下床去穿衣服。果然,刚穿完衣服,就听见踢嗒踢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房门被大力敲响,传来林瞻远气喘吁吁的声音:“妹妹!妹妹!”
林非鹿跑过去打开门,林瞻远怀里抱着一个盒子,高兴地递过来:“给妹妹的礼物!”
不远处传来林廷无奈的声音:“小六,我说过要等到过年那一天才可以给妹妹。”
林瞻远转过头气呼呼说:“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给妹妹!”
房中宋惊澜缓步走近,笑着问:“六哥,我的呢?”
林瞻远一回头,紧张兮兮看着他,手指绞着袖口,心虚地说:“我……我没有给七弟买……我的钱不够……”
宋惊澜一脸难过地叹了声气。
林瞻远顿时说:“我现在就去给七弟买!”
话落,转头就跑了。
林非鹿笑得不行,转身打了他一下。
吃晚饭时林瞻远才回来,手里捧着一个袋子,直奔宋惊澜面前,献宝似的:“七弟,你的礼物!”
宋惊澜挑了下眉,笑着接过来:“这是什么?”
林瞻远骄傲叉腰:“是我最喜欢的哦!”
宋惊澜打开袋子一看,里头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弹珠,林瞻远垫着脚凑过来,悄悄咪咪地说:“你现在是我们这里有最多弹珠的人哦!我才只有三十、三十二个。”
他伸手指了指袋子,用小气音无比羡慕地说:“这里面有五十个哦!”
宋惊澜把沉甸甸的袋子收起来,放进袖口,一转头,看见林瞻远还眼巴巴看着自己,不由笑道:“怎么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神情像极了林非鹿:“你不玩吗?”
宋惊澜若有所思,又把袋子拿出来,“那就玩一局吧。”
林瞻远兴高采烈一点头:“好!”
于是等林廷和林非鹿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大宋皇帝蹲在地上跟小傻子弹弹珠。
小傻子还嫌弃他:“七弟你的弹珠都要被我赢光了!”
宋惊澜叹了叹气:“六哥让让我吧。”
林瞻远扭捏了一下,“好吧,那我就让让弟弟吧。”他一脸舍不得地看了看手中的弹珠,又自言自语鼓励自己:“妹妹说过,谦让是一种美德!”
林非鹿笑着走过来:“明天再玩吧,准备吃饭啦。”
林瞻远看看七弟,又看看妹妹,最后认真地询问:“七弟,我明天再让你好吗?”
宋惊澜笑着站起身:“好。”
两人玩了这么一会儿手上都是灰,林非鹿一手牵着一个带他们去洗手。
她以前教过林瞻远洗手歌,他从小到大养成了习惯,每次都会按照妹妹教的步骤来洗。等他一边唱一遍洗完手,转头一看,正好看到七弟笑着亲了下妹妹。
林瞻远顿时尖叫着冲过来挡在两人之间,张开手臂大喊道:“不可以亲妹妹!男孩子不可以亲妹妹!”
林非鹿站在他身后笑得肚子疼。
他还在愤怒质问对面的七弟:“你为什么要亲妹妹!”
宋惊澜好整以暇地说:“因为我是你妹妹的夫君。”
林瞻远愣了一会儿,才转头迟疑着问林非鹿:“妹妹的夫君是什么?”
林非鹿摸摸他脑袋,软声说:“是和妹妹相伴一生白头到老的人呀。”
第108章 【108】
大年三十这一天, 千刃派的师兄们在门派内的练武场上搞了一个超大的篝火团年宴。
这当然是林非鹿的主意。
千刃派弟子中有许多都是孤儿,长在门派,家在门派, 到了阖家团圆的这一天,亲人也就只有师兄弟们。练刀的大老爷们过得太糙, 往年都是厨子做几桌子菜,大家随便吃吃喝喝, 吃完各自回房睡觉, 半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林非鹿来了之后就带着宋惊澜和林瞻远逛闹市买年货, 像个批发商一样买了几百盏灯笼,几百张窗花年画,最后拿都拿不下,还是让村里的小胖墩回去报信,通知了秦山上的师兄们来帮忙运货。
过年的前一天,几百名弟子头一次没有练刀,挂灯笼的挂灯笼,贴窗花的贴窗花, 于是整个千刃派都变得喜气洋洋。
林非鹿跟派中炊事班的师兄们沟通了一下,让他们了解了篝火晚宴的精髓,然后就美滋滋地去挑选食材了。
讲道理,她馋那个烤野猪肉很多年了。
当年那头野猪体型又长大了一圈, 再一次被人类贪婪的目光锁定,顿时将青面獠牙的脑袋埋进了灌木丛里,只露出一个瑟瑟发抖的屁股。
林非鹿站在栅栏外吞了好一会儿口水, 转头遗憾地问林瞻远:“真的不可以吃它吗?”
林瞻远头一次这么坚定地反驳妹妹,叉着腰大声道:“不可以吃大黑!”
林非鹿叹了声气:“哎,好吧,那我就只能吃点烤五花了。”
林瞻远赞同地点头,一脸严肃:“可以吃花花!我去给妹妹摘花花吃!”
于是林非鹿就收到了一把野花。
野猪是吃不成了,家养的禽类也还不错啦。炊事班的师兄们已经把一切准备齐全,蔬菜果实肉类分门别类切好放在架子上,林非鹿亲手调了几盆烧烤的酱料,虽然缺了些孜然味儿,但整体还是不错的。
天将将黑,演武场上便燃起了巨大的篝火,火焰直冲而上,将这个冬夜照得温暖又亮堂。
林非鹿之前跟砚心偷偷合计过,找了一些弟子排练节目。唱歌跳舞自然是不会了,不过十几个人站成一个方阵齐刷刷表演千刃刀法,也还是很有看头。
大家从未过过这样的新年,不仅有烧烤吃有酒喝,还有节目看,喝到最后尽了兴,还有人主动上前表演节目。
林廷也在大家的起哄下被林非鹿推出去吹了一曲箫,清幽的箫声就响在这热闹喧嚣之中,就像是每个人行走烟火人间时,心中仍保留的那一方净土。
林非鹿喝了几杯酒,又被篝火烤着,脸颊显得红扑扑的。她发现宋惊澜的手有些凉,就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笑眯眯问他:“暖不暖和?”
她皮肤嫩,每次他一使力就是一道红印。掌心茧子多,他手掌贴着她脸颊没有动,只微微勾起大拇指,抚了下她浓密的睫毛:“暖和,喝了几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