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鹿从官星然口中套了一下午的话,对这个世界的武侠江湖终于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金庸老爷子写的那些东西自然是没有的,但也分黑白两道,三教九流,江湖上屹立着几大家族几大门派几大山庄,以武为尊。他们还有一个江湖英雄榜,每年都会更新,上榜的都是江湖上武功造诣最高的大佬。
官星然说了一串名字,林非鹿一个都没听过,但她敏锐地捕捉了到了一个姓:纪。
官星然说:“好几年前,霸占英雄榜第一的一直是剑客纪凉,纪大侠被称作天下第一剑客,一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每年前去讨教的人全都折服在他剑意之下。只可惜近几年来纪大侠销声匿迹,他曾经常居的苍松山也人去山空。有传言说他比武时重伤身亡,也有传言说他彻底隐居不问红尘,英雄榜上他的名字便也渐渐没落了。哎,不知官某此生还有没有机会领教纪大侠的剑意。”
林非鹿心道,不会吧?自己随随便便一碰,就碰到了天下第一剑客?
那小漂亮也未免太厉害了!
那自己也算是领教过第一剑客剑意的幸运鹅了?
林非鹿觉得下次再见小漂亮,一定要仔细问一问!顺便看能不能偷学点纪大侠的剑法,那可就赚到了。
她不过是在套话,但在雀音眼中,这就是小婊砸和未婚夫眉来眼去相谈甚欢,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她生了一下午的闷气,马车一进城找到落脚的客栈,雀音便径直下车,不理官星然的招呼,头也不回地走了。
官星然叹道:“又闹小脾气。”
林非鹿一脸自责:“官公子对不起,都是因为蓉儿雀音姐姐才生气的。蓉儿不是有意的,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好吗?”
官星然:“跟你没关系,蓉儿姑娘千万不必自责!”
林非鹿甜甜一笑,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转身走了。
赶了几天路她也挺累的,用过晚饭便直接回房睡觉了。外头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一觉睡到天亮,林非鹿一边梳洗一边盘算今天怎么毫无痕迹地甩开官星然。
等她梳洗完毕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根本不用甩?
官星然压根没出现。
林非鹿怡然自得坐在窗边喝粥,吩咐小白去准备马车。
吃到一半,官星然身边那个护卫倒是回来了一次,只是行色匆匆,很快又出去了。
林非鹿问守在一旁的小黑:“他们怎么了?”
小黑为了保证主子安全,随时都注意着周遭发生的一切,自然知道发生何事,回禀道:“与他们同行的雀音姑娘不见了,昨晚出门之后便没回来,官公子正在寻找。”
林非鹿差点被噎住:“昨晚就不见了?怎么回事?是不是走了啊?”
小黑回道:“官公子打听过了,雀音姑娘并未出城,就是在这城中消失的。”
林非鹿看着面前的白粥,开始没胃口,结结巴巴问林廷:“哥,我是不是逗得太过了啊?”
林廷想了想,吩咐小黑:“帮着去找一找吧。”
等小白准备完马车回来,小黑便出门去寻人了。
林非鹿虽然婊人家,可也没想过婊出人命来。
这江湖儿女,怎么这么不禁婊啊……
出了这种事,她自然不可能一走了之,一直跟林廷在客栈等消息。快到中午,便看见官星然神色匆匆回来了,一看见她,脸上才涌上一抹喜色,走过来道:“黄姑娘,我还以为你走了,你是在专程等我吗?”
林非鹿:“……雀音姑娘找到了吗?”
官星然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神色,支吾了一下才道:“她……她出城离开了。”说完又殷切地看着她:“黄姑娘,我们也启程出发吧。”
林非鹿信他才有鬼。
好在小黑也紧跟着进来,过来耳语了几句,林非鹿脸色变了变,再看向官星然就有些真实的气愤了:“你说雀音姑娘出城了?我怎么听说她现在还被人扣在城中呢?”
官星然脸色变了又变,一会红一会儿白的,好半天才支吾说:“黄姑娘,你初入江湖,不懂不与朝廷为敌的规矩。扣住雀音的是平豫王,官某实在无能为力。”
林非鹿骂他:“那不是你未婚妻吗?对方是王爷你就不救啦?你还是个男人吗?”
官星然被她骂得无地自容,还强撑着说:“平豫王是当今陛下的皇兄,银州城是他的封地,得罪他十分不明智,又何必挑起江湖与朝廷之间的纷争。”
何况玉剑山庄在银州城还有生意,若是开罪了平豫王,这生意就别想做了,断了山庄的经济来源,他爹不扒他一层皮。
林非鹿冷笑了声:“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胆小怕事。”她站起身,招呼小黑:“走,看看去。”
官星然急急道:“黄姑娘,那平豫王平生最好美色,凡是他看上的女子全部掳在府中,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林非鹿没理他。
跟林廷一起出门后,才小声问:“平豫王谁啊?”
她不知道也正常,林廷解释道:“平豫王是先皇的第九子,虽是九子,但因是先皇醉酒后临幸一名宫女所出,所以一直未得封号。后来父皇登基,大赦天下,才封了他郡王,又将他封至银州。”
皇子分封,都是封一片州府。这平豫王只封了银州城,可见林帝只是随便打发了他。
没想到倒是在这里当起了土皇帝。
小黑早已探了路,将两人带到了平豫王府。这府门修得十分低调朴实,院墙却高,林非鹿担心叫门会打草惊蛇,便打算带着小黑先溜进去探探情况。
林廷有些不放心:“若是暴露,平豫王为了掩饰罪行对你动了杀心怎么办?”
林非鹿说:“暗卫不是跟着吗,一炷香我若是没出来,你就带人……”,她顿了顿,侧着耳说:“哥,你听里面是不是有声音啊?”
紧闭的府门内似乎隐隐有打斗声传出来。
林非鹿小跑两步走上台阶,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声音便清晰了不少。
确实是在打斗,动静还不小。
她转头道:“里面打起来了!我们趁机进去看看!”
林廷不会飞,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小黑从院墙翻了进去。
光天化日翻墙是很显眼,但整个平豫王府的人马似乎都聚集到了一处,林非鹿带着小黑轻轻松松就摸了进去,顺着打斗声一路寻过去,却见是一座极尽奢华的庭院。里头酒池肉林,奢靡华侈,更有无数衣不蔽体的女子,简直是一副活生生的春宫图。
因为打斗,这些女子都瑟瑟发抖缩在边上,院中酒宴乐器掀了一地,侍卫正在围攻一名红衣女子。
她一人对上几十名护卫却丝毫不惧,一把宽刀舞得虎虎生风,直逼躲在帘帐后被护卫围着的平豫王而去,口中喝道:“淫贼!今日必取你狗命!”
平豫王惊恐尖叫:“来人!来人!把她给本王乱箭射死!”
身旁一人道:“王爷,若是放箭,这些美人可都没命了。”
平豫王大怒:“本王的命都快没了管她们做什么!全部射死!”
红衣女子听闻此言,刀法越发凌厉。但架不住人海战术,一直突围不出去,侍卫很快拿着弓箭围过来,林非鹿赶紧领着小黑跳进去,大声道:“住手!”
平豫王眼见又跳进来两个人,顿时崩溃道:“今日刺客扎堆来的吗?”
林非鹿大喊道:“九王叔,别来无恙啊。”
平豫王愣了愣,透过人群往外看:“谁?是谁?谁喊我王叔?”
林非鹿仍是大声道:“我与太子哥哥途径银州,本想来拜访九王叔,却没想王叔这里如此热闹。”
平豫王惊呆了:“什么?什么?太子殿下来了?”
他赶紧拨开人群往前看了看。
他当年是在生辰宴上见过林非鹿的,虽然她如今长大了,但五官还是能寻到当年模样。
平豫王失声道:“五公主?!”他赶紧对周围侍卫道:“都放下!把弓放下!不可误伤五公主!”
那红衣女子还在奋力厮打,林非鹿带着小黑径直走过去。平豫王一身肥肉,一笑起来两个眼睛都看不见了,连连道:“五公主,实在是失礼了。今日府中来了刺客,待我把这刺客拿下,再好生招待你和太子殿下!”
林非鹿已经穿过重重护卫走到他跟前,朝小黑使了个眼色。
小黑瞬间领会,佩刀一拔,架在平豫王肩上将他给挟持了。
平豫王被这个反转搞蒙了,哆哆嗦嗦问:“公主,这是做什么啊?”
林非鹿也不跟他笑了,淡声说:“叫你的人住手。”
刀锋挨着脖颈,都能感受到一丝冰凉的痛感,平豫王立刻大叫:“住手!都住手!”
院子的打斗终于停下来。
红衣女子将一人踢到池中,回头看向林非鹿,脸上闪过一抹疑惑。
林非鹿笑眯眯朝她招手:“女侠,过来说话呀。”
第77章 【77】
红衣女子手持宽刀, 身段挺直,黑发用一根木簪高束在头顶,垂下半截马尾, 气质利落。听到亭内的少女喊她,却并未上前, 宽刀横于身前,一副警惕的模样。
她刚才虽在打斗, 却没漏听这少女跟平豫王的对话。
那淫贼口口声声喊的是“五公主”, 这两人分明是一家, 不知是在演什么戏给她看。
红衣女子不为所动,林非鹿猜到她心中所想,一脸正直道:“女侠,我跟他不是一伙的。”
平豫王急了:“五公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我可是你皇叔啊!”
林非鹿转头,眼神冷幽幽的:“闭嘴,老淫贼,就你也配?昨晚被你抓回来的那个黄衣女子在哪?”
平豫王结结巴巴说:“我……我不知道公主所言何意。”
林非鹿:“小黑, 先断他五根手指。”
平豫王尖叫一声:“在柴房在柴房!她不听话,我让人把她关起来吃吃苦头。快,恁白,还不快把人给公主带上来!”
他身旁那个侍卫领命而去, 很快就把雀音带了过来。
雀音一路还哭着,一直求他们放过她,待带至跟前, 看见满院打斗过后的狼藉,再一看林非鹿带着侍卫挟持了平豫王,顿时失声道:“黄姑娘!”
她现在不觉得林非鹿面目可憎了,她只觉得“天啊这是什么人美心善的仙子下凡来救她于深渊之中啊!”。
平豫王被她一声“黄姑娘”喊懵了,又定定看了一会儿林非鹿,以为是有人冒充五公主。
林非鹿直接拿出太子玉佩在他眼前一晃:“看得够清楚吗?”
平豫王双腿一软。
他虽是个闲散王爷,但也是暗地里支持太子一派的,这些年也给太子一派提供了不少银钱,视太子为尊。
此时一见那玉佩,哪还敢豪横,连连求饶:“五公主,我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你朋友,我什么都没做呢,你把人带回去便是了。都是一家人,何必打打杀杀。”
林非鹿瞄了他一眼,吩咐小黑:“叫暗卫来。”
小黑便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哨子,哨音奇特,犹如绕梁,不过片刻,一队穿着深紫衣衫的人便从墙外涌入,直奔林非鹿身前,下跪行礼:“公主。”
林非鹿这才让小黑收刀。
平豫王岂能不认识暗卫,发软的腿踉跄了一下,被身旁两个护卫扶住了。
林非鹿笑眯眯道:“九王叔,得罪了,人我就带走了,就此别过。”
平豫王努力朝她挤出一个笑,“恭送公主殿下,有时间常来玩儿啊。”
林非鹿便朝外走去,经过雀音身边时,见她还呆呆站着,拉了她一把:“走啊。”
雀音猛地一回神,脸色精彩极了,嘴唇动了又动,才低嚅道:“黄……五公主殿下……雀音、雀音不识,冒犯了公主……”
林非鹿说:“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句。”
雀音一下站直身子,紧张地看着她。
林非鹿说:“你那个未婚夫可以不要了。”
雀音连连点头:“公主说的是!”
她等了一夜官星然,以他的功夫和在银州的人脉,不可能找不到她。可等来等去,却只等来了黄姑娘。她并不是傻子,黄姑娘都能知道她在这,官星然能不知道?
他却没来,可想是不愿得罪平豫王,弃她于不顾了。
这一夜雀音备受折磨,甚至差点失身,经过这么一遭,也算彻底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