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并没有因为林非鹿的话停下动作,反而揍得更狠了。
林非鹿把水果盘往地上一放,纵步冲过去想把人拉开。冲至跟前,待看见打人者的侧脸,顿时惊住了:“奚行疆?!怎么是你?!”
冉烨是被人从后面直接拎起来摔到了院中,根本没看见打人的是谁,此时听见“奚行疆”三个字,惨叫声顿时卡在喉咙,紧紧抿住唇,叫也不敢叫了。
奚行疆拽着他衣领,将人往上提了提,头却转过来看向林非鹿,嬉笑着:“小豆丁,好久不见啊。”
林非鹿都无语了:“你什么时候回京的?你干什么打人啊!”
奚行疆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昨夜刚到。”
冉烨在他手下瑟瑟发抖,林非鹿看不下去了:“你先把人放开,你打他干什么啊?”
奚行疆这才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冉烨,冷笑一声,抬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就凭你,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冉烨瞳孔放大了一下,转瞬又心虚地移开视线。
奚行疆狠狠把他往地上一放,站起身掸掸手指,居高临下地打量他:“有多远滚多远,再让我看见你……”
话没说完,冉烨已经爬起来一溜烟跑走了。
林非鹿感觉有点头疼,奚行疆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挑眉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矮?”
林非鹿:“???”
她跳脚了:“我长高了!!!”
奚行疆抄着手:“可我看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角度啊。”
林非鹿气得想踩他脚:“那是因为你也长高了啊混蛋!!!”
他嗤地笑了一声,趁她没反应过来飞快伸手在她头顶摸了一把,摸完又不无遗憾地说:“没有小揪揪,手感都不好了。”
林非鹿啪的一下把他手打开,指着满地碎裂的玉石:“这些你赔!”
奚行疆吊儿郎当的:“我赔就我赔,小爷有钱。”
林非鹿简直痛心疾首:“你怎么去边疆历练了三年还是这个样子啊!”
他打了个口哨,走到门口的台阶边坐下,把她放在地上的那盘水果抱起来,往嘴里扔了几颗葡萄:“哪个样子?是不是觉得你世子哥哥一如既往的帅气?”
林非鹿:“……”
别的没见长进,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紫玉林的管事匆匆来迟,毁了人家的小院,林非鹿挺不好意思,管事却连连说没关系,不用赔。公主驾到令他们蓬荜生辉,小小玉屏不值一提!
这些人还怪会做生意的。
很快就有人过来把碎玉都清理走了,又给她换了一座小院,说那边会立刻重装,等她下次过来就可以使用了。
林非鹿送走管事,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奚行疆一手枕头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另一只手往空中抛葡萄,又拿嘴去接,反正要多没正行有多没正行。
瞧见她进来,斜眼看了片刻:“从这个角度看,好像是长高了不少。”
林非鹿往他对面一坐:“你什么时候回边疆?”
“不是吧?!”他坐起来想拍她头,“我才刚回来你就盼着我走?”
被林非鹿眼疾手快地躲开:“你也知道你刚回来啊?你刚回来就行凶打人。”
奚行疆又躺回去:“谁叫他欠打,下次见着我还打。”
他吃了一串葡萄,侧了下身子,用手撑着太阳穴,变成了贵妃躺的姿势,倒有几分风流公子的韵味,挤眉弄眼地问她:“小豆丁,我走之前送你的那枚玉佩还在吗?”
林非鹿给自己倒了杯冰茶,面无表情说:“不见了。”
奚行疆急了,蹭的一下坐起来,“怎么就不见了?!不是让你好好保管的吗?!”
林非鹿说:“你叫我好好保管我就要好好保管?我那么多玉佩,又不缺你这一块。”
奚行疆快气死了:“那能一样吗?那是我娘给我的!要给我将来媳妇儿的!”
林非鹿:“?”
她眯着眼,十分危险又冷漠地看过去。
奚行疆察觉自己失言,猛地抿住唇,若无其事看看房顶,又看看窗外蓝天白云。
半晌,听见林非鹿幽幽说:“你想的还挺美。”
他梗着脖子转过来吼她:“想想都不行啊?!”
总是飞扬跋扈无往不利的少年,脖颈处红了一片。
林非鹿伸出食指冲他摇了摇:“不行,你没戏。”
奚行疆:“!!!”他发脾气似的又躺回去,唇角往下抿,看着头顶玉石雕砌的悬梁,小声嘟囔:“你说没戏就没戏?走着瞧。”
林非鹿没大听清楚,用橘子砸他:“你又在说什么?!”
奚行疆头都不带偏一下,只猛地伸出手,在半空中将那只橘子抓住,然后剥开皮扔了一瓣橘子到嘴里:“谢了。”
林非鹿简直不想理他。
临近傍晚,炙热的太阳才终于落山,将山边那片云烧得火红。林非鹿离开紫玉林打道回宫,马车就候在外面。奚行疆跟她一起走到门外,趁她爬马车的时候又不要脸地伸手在她头顶撸了一把。
林非鹿转头恶声恶气:“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的手砍掉!”
他嬉皮笑脸的:“再过三日便是乞巧节,夜晚十分热闹,还有花灯赏,要不要出宫啊?世子哥哥带你玩儿去。”
林非鹿:“不去!不玩!滚!”
事实证明,熊孩子长大了只会变成熊少年,变不成翩翩公子!
不过话是这么说,到了乞巧节那一天,林非鹿还是有点心动。
去年乞巧节因为林瞻远生病了,她一直陪着他,没能出宫去玩,听说今年乞巧夜会放祈天灯,也就是孔明灯。无数盏祁天灯飞到天空的景象一定很美。
但她又担心一出宫就被奚行疆蹲个正着,奚行疆轻功比她好,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
真是烦死了。
林非鹿只能自己做了两盏花灯,趁着夜色跑到翠竹居去,找宋惊澜陪她一起放。
她现在已经习惯不走正门,飞身跃上墙时,却见翠竹居内一点烛光也没有,黑漆漆沐浴在月光之下。
小漂亮睡得这么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容觉?
她跳下墙,迟疑着走到院中,摸了摸放在怀里的花灯,想了想,还是打算走上前去敲门。
人还没走近,就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剑意从里至外散发出来,像一张冷冰冰的铁网似的将她紧紧包裹住。
她虽说学了这么些年武功,自认为还挺很厉害的,没想到却在这阵剑意之下寸步难行,不仅动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像是整个人陷入水泥之中,将她死死禁锢,除了沉沦等死,什么都做不了。
林非鹿一时之间心慌无比,冷汗直冒,正不知所措,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疾呼:“纪叔!不可!”
束缚她的剑意顿时消失,林非鹿像虚脱了一般,浑身乏力双腿发软,往地上一倒。只是身子还没倒下去,就在半空中被人接住了。
熟悉的清浅竹香将她包裹,林非鹿慢慢转了下脑袋,看到一身夜行衣的宋惊澜。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一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屋内走去。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看见他紧绷的下巴,还有微沉的侧脸。
走进屋内,借着清幽的月光,林非鹿才看到屋内的墙角处站着一个人,像鬼魅似的,一点声响都没有。身后的房门无风自动,砰地一声关上,宋惊澜把她抱到榻上放下,握住她手腕探了探脉象,在她呐呐的神情中终于挽唇一笑,温声说:“没事了。”
林非鹿身体还虚着,双腿发软,不由得看向角落那个沉默的黑影。
这……就是高手的威力吗!
宋惊澜转过身,有些无奈的语气:“纪叔,她还是个小姑娘。”
纪凉面无表情道:“深更半夜,不怀好意。”
林非鹿忍不住反驳:“哪里深更半夜啦?才刚过戌时好不好!”
纪凉冷冷看过来,幽月之下视线跟刀子似的,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林非鹿一下闭嘴了,还怂怂地埋下了头。
大佬你说得都对!
宋惊澜无奈笑了下:“纪叔,你不要吓她。”
说完,在她身前半蹲下来,将她冰凉的手指握在了掌心。林非鹿便感觉似乎有道源源不断的热气从指尖往她体内窜去,渐渐驱散了她刚才在剑意威逼之下的虚软,四肢终于逐渐恢复力气。
她看着面前微微垂眸认真专注的少年,有些不开心地问:“你去哪里了?”
宋惊澜抬眼,眸色被月色映出几分清幽:“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她又问:“出去哪里?宫外吗?”
其实她只是随口一问,想也知道他不会告诉她,也不该告诉她。
没想到宋惊澜却点了点头:“嗯,出宫去见了个人。”
林非鹿惊呆了:“你都可以出宫啦?没人发现你吗?”
宋惊澜笑了下没说话,将她软软的手指捧在掌心,低声问:“好些了吗?”
她把手指从他掌心抽出来,闷声回答:“嗯——”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掠在唇角的碎发,这才站起身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林非鹿抬头看了一眼,刚才角落的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她彻底被这位高手折服了,恍了一会儿才掏出怀里的花灯:“这不是乞巧节嘛,找你来放这个。”
宋惊澜看着那两盏花灯,像想起什么似的笑开:“我还奇怪,宫外如何那样热闹,原是乞巧到了。”
林非鹿怅然道:“是啊,听说今晚还有祁天灯呢。”
她语气里难掩羡慕,宋惊澜挑了下眉:“那为何不出宫?”
因为有人蹲我!
林非鹿暗自吐槽,宋惊澜看了她几眼,突然说:“我陪公主出宫去赏祁天灯吧。”
她一时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真的吗?你可以带我飞出去吗?”
宋惊澜笑着摇了下头:“我可以自由出入,但带着公主恐怕不行。”
林非鹿噘起嘴。
他温柔的语气里带着低哄的意味:“公主自行出宫,然后在东街那颗木荷树下等我可好?”
林非鹿想了想,都这个时辰了,奚行疆应该不会再在宫外蹲着吧?何况她都说了不会去,说不定他早就跟着他那些纨绔哥们纵情歌酒去了。
可以跟小漂亮一起逛夜市耶!
想想就令人兴奋,于是林非鹿高兴地一点头:“好啊!”
宋惊澜也笑起来,将那两盏花灯收起来放入自己怀中,温声说:“那一会儿见。”
第66章 【66】
近两年来林非鹿老往宫外跑, 每次都要去求离宫的圣旨,把林帝烦得不行,干脆赐了她一道玉牌, 可以自由出行。回到明玥宫换了条不起眼但依旧美美哒的裙子,就坐上马车美滋滋出宫了。
临近宫外, 她有点紧张,生怕奚行疆蹲在这里。不过好在奚行疆没这么无聊, 马车平稳地驶出皇宫, 朝着东街而去。
她每次出宫都有侍卫跟着, 这次自然不能让他们看到。去到停靠的庭院后,就让松雨帮她打着掩护,偷偷从窗户溜了。
一路直奔东街那颗木荷树。
今夜的长街果然十分热闹,还不到主心街,就已见人来人往。飞檐之下花灯连串,将夜色照得透亮。
那颗枝叶扶疏的木荷树上绑满了红绳,团团簇簇的花盏挤在枝头,在夜里浮动幽香。
宋惊澜已经在了。
穿了身白衣, 脸上戴了面具,虽看不见脸,但周身气质清冷出尘,长身玉立, 那满树木荷都成了点缀,引得路过少女频频侧目。
林非鹿突然开始疯狂心动。
啊啊啊这感觉好像约会啊!这个人为什么越长大越有魅力?
以前都是她撩别人,现在居然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撩成这样?
不可!非常不可!
林非鹿深呼吸两下, 稳了稳心神,才提着裙摆朝他飞奔过去。
宋惊澜意有所感,偏头看来,因隔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林非鹿觉得他应该是在笑。
花灯浮影落满他发间。
他手上还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面具,等她跑近,便抬手将面具给她戴上。站在他身前时,林非鹿得仰头才能看他,面具有些大了,微微往下滑。
宋惊澜于是弯下腰,手指伸到她脑后,重新帮她调整了高度。
林非鹿不掩兴奋问:“我们先去哪?”
他笑意温柔:“小鹿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