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掉就洗掉，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哭了啊。”
　　“爸爸不能活一千岁了。”
　　“……可以的，就算乌龟洗掉了，你爸爸也能活一千岁。”
　　最后这场哭嚎，以霍小小哭累了收尾。
　　霍随城坐在客厅里，看着面前的三件画有乌龟的衣服，微微出神。
　　他的那件洗的差不多了，看不太出是个乌龟的模样，另外两件可以看出，这乌龟是小孩子一笔一笔专心画的。
　　——“她说，希望老先生和您也能像乌龟老爷爷一样，活一千岁。”
　　霍随城闭眼。
　　一件衬衫而已，一只乌龟而已。
　　不该那么冲动，应该问清楚再做决定的。
　　霍老先生从楼上下来，看着沙发上的霍随城，重重叹了口气，“睡了。”
　　霍随城回神，低低“嗯”了一声。
　　“你是第一次当爸爸我知道你没经验，但是对孩子，你至少得有耐心，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怪她，你让她亲手洗了给你的画，她心里多难过？”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夜深人静，霍小小的房间悄悄被人推开。
　　床头橘色的暖灯在头顶洒下，偌大的床头上只拱起小小的一团。
　　霍随城脚步轻缓走到床边，床上的小孩显然已经入睡，哭得太凶，眼皮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只是即使睡着了，也忍不住地抽噎。
　　霍随城伸手摸了摸她小脸，指腹摩挲在脸颊上，轻轻将脸颊的泪痕擦去。
　　小孩湿漉漉的睫毛因为不住地抽噎而轻颤着，鬼使神差般的，霍随城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霍老先生说得没错，他没经验，更没耐心，很多时候用着自己的方式和孩子相处，没有考虑过孩子的感受。
　　说到底，小孩画画天性而已，对她何必那么严苛。
　　床上的小孩动了动，悄悄睁开眼，小手抓着霍随城的小指，不安地喊：“爸爸……”
　　霍随城微怔，看着她水洗过的通红的眼睛，声音放轻，“我把你吵醒了？”
　　霍小小摇头，打着嗝怯生生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小指传来的温度，怯生生的眼神，试探的语气，抽泣的鼻音，霍随城的心肠哪里还能硬的起来，一把将霍小小抱在怀里，“今天是不是被吓到了？”
　　霍小小趴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
　　“以后……嗝……可不可以不凶我？”
　　“那小小还愿意给爸爸画只乌龟吗？”
　　霍小小睁着一双水润剔透的眼睛看着他，“爸爸……不是不喜欢吗？”
　　“爸爸喜欢，你再给爸爸画一个好吗？”
　　霍小小咬唇，似乎在考虑。
　　“不愿意？你和爷爷都有，只有爸爸没有。”
　　“是爸爸让我洗掉的！”
　　“再给爸爸画一个，爸爸再也不洗了。”
　　“真的？”
　　“真的。”
　　霍小小考虑了一会，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我再给你画一个，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爸爸，你……你不能把我扔海里。”
　　霍随城一怔，没想到她还能想起那天晚上他随口说的话。
　　“不扔你。”
　　“也不能扔别人。”
　　“行，不扔别人。”
　　“还有……爸爸不能欺负我。”
　　“好，不欺负你。”
　　“也不能欺负别人。”
　　霍随城反问：“我欺负谁了？”
　　“……反正不能欺负人。”
　　霍随城笑，“行，听你的，不欺负别人，还有别的条件吗？”
　　“我的小书包……”
　　霍随城答应得干脆，“明天还给你。”
　　霍小小将头从他肩膀上抬起，满怀着希冀看着他，“我……我可以不去幼儿园吗？”
　　霍随城伸手擦着她眼泪，说：“不行，爷爷身体不好，不能每天都照顾你，小小去幼儿园能和别的小朋友一块玩一块画画，不好吗？”
　　“爷爷身体不好？”
　　“爷爷每天都在吃药，需要好好休息。”
　　霍小小明白了。
　　“那……那我去幼儿园，但是你要记得，要去接我。”
　　霍随城摸摸她后脑，“当然去接你，怎么会忘记。”
　　霍小小吸了吸鼻子，似乎完全接受了去幼儿园的事实，趴回霍随城肩膀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第二十七章 
　　‘亲子装’事件最终在霍小小拿着马克笔逛了一下午霍随城的衣帽间而结束。
　　画了多少只乌龟不知道, 只知道第二天品牌工作人员送来不少崭新的西装衬衫。
　　这段时间霍随城依然早出晚归，霍老先生的身体每况愈下，医生再三叮嘱必须得静养后, 霍小小之后要上的幼儿园，经霍老先生和霍随城商讨后决定下来。
　　惠灵顿双语幼儿园是S市最贵的一所私立幼儿园, 一年学费高达十九万八，即使学费如此昂贵, 这所幼儿园依然不愁生源, 是无数家长挤破了脑袋也要把孩子送去的地方。
　　霍小小要去的就是这所幼儿园。
　　事实上霍小小并不高兴。
　　从她知道自己即将去这所幼儿园上学后, 快乐就远离了她。
　　上辈子上了十几年的学，这辈子才逍遥了两年，又得开始上学。
　　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真的还想再继续逍遥一年。
　　不过既然选择接受，那就不能再有厌烦的情绪，霍小小调整心态，准备上学。
　　“我们小小穿上这身校服真可爱，来, 把书包背上，待会乖乖的和爸爸一块去幼儿园，晚点爷爷去接你。”
　　霍小小点点头，并背上爷爷给她准备的书包。
　　小书包里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东西, 一些小玩具，一点小零食，还有一个奶瓶, 总之是些如果霍小小发脾气了能哄住的玩意。
　　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哪有小孩不哭闹的。
　　霍老先生也没觉得小小不会哭。
　　不过反正是霍随城送她去幼儿园，自己眼不见心不疼。
　　霍随城在楼下等着，见霍小小背着书包下楼朝他跑了过来，弯腰顺势将人抱起。
　　小小年纪还没几斤几两重，坐在霍随城手臂上，一点也费劲。
　　她回头对霍老先生摆手，“爷爷，我走啦！你记得接我回家。”
　　“去吧去吧，爷爷一定准时接你回家。”
　　得到霍老先生的保证，霍小小这才抱着霍随城的脖子，“爸爸，我们走吧！”
　　霍随城看她背着一小书包，托在书包底部颠了颠，“重吗？爸爸给你拿。”
　　霍小小却抓着书包肩带，“我背得动。”
　　霍随城笑了笑，没有说话，径直抱着霍小小上车离开。
　　霍老先生站在公馆门口，目光追随着宾利消失在林荫路的尽头。
　　“老先生，已经走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霍老先生沉沉叹了口气，“小小几点放学来着？”
　　“三点。”
　　“那我两点得去接她。”
　　“医生说了，您要静养，我去接小小吧。”
　　“那怎么行！”霍老先生责备似得看了他一眼，“我都答应小小放学后去接她，今天她第一天去幼儿园，我这个当爷爷的怎么能言而无信？”
　　“可是……”
　　“就去一趟幼儿园而已，能费多少精力？”
　　霍老先生固执，陈伯也说不过他，只得罢了。
　　同一时间，在前往幼儿园的路上，霍随城不放心地叮嘱霍小小。
　　“在幼儿园里不许和别的小朋友吵闹打架，不许欺负别的小朋友，如果有别的小朋友欺负你，你第一时间要告诉老师，知道吗？”
　　霍随城不担心她在学校受欺负，倒挺担心她在学校欺负别的小孩。
　　毕竟霍小小鬼灵精怪，聪明得很。
　　霍小小坐在宝宝座椅上，看着车窗外的人流车流，回头敷衍了一句：“知道了！”
　　欺负那些小孩有什么意思，弄哭了脑仁都会被吵炸的。
　　“还有，在学校没有老师的允许，不许到处乱跑，也不许玩任何危险的游戏，这个手表是爸爸给你买的，戴上这个手表爸爸就知道你在哪。”

　　霍随城将一块电话手表戴在霍小小手腕上，“不许拿下来，记住了吗？”
　　霍小小摆弄着自己手上这块电话手表。
　　“这个黑色头发的就是爸爸，你点一下这个黑色头发的头像，爸爸的手机就会震动，爸爸就知道是你想爸爸了，如果你想和爸爸说话，就点两下，就像这样。”霍随城给她演示一遍，拨通了自己的号码，“就能拨通爸爸的电话。”
　　话刚说完，霍随城的手机响起，他摁下接通，电话手表里传来霍随城的声音。
　　“在幼儿园不许调皮捣蛋，听见了吗？”
　　霍小小煞有其事对着电话手表说话，“听见了。”
　　大人真不好带。
　　霍随城将电话挂断，又指着手表屏幕上面的白色头发的老爷爷，“这是白色头发是爷爷，你点这个，你就能听到爷爷的声音。”
　　霍小小指头轻轻点了点，五秒后电话手表里传来霍老先生的声音。
　　“小小？”
　　为了让霍随城放心自己已经学会了怎么使用电话手表，她冲着手表大声喊道：“爷爷！我……我还没没到幼儿园，这是……这是我的电话，你记着哦，以后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
　　电话里霍老先生开怀地笑了，从声音就能想象他此刻是怎样的一副慈祥表情。
　　“好，爷爷记着。”
　　“小小不在家，爷爷要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行，听小小的。”
　　“那我先挂了，爷爷拜拜。”
　　说完，霍小小将电话手表举给霍随城看。
　　霍随城摸了摸她脑袋，“真聪明。”
　　聪明是聪明，就是聪明太过。
　　一个两岁的孩子，第一次见电话手表就能用的得心应手，霍随城也是第一次见，脑海里的疑虑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接受了这事。
　　聪明太过能证明什么？
　　只能证明他女儿是天才。
　　惠灵顿幼儿园离霍公馆不远，半小时的车程，这也是选这所幼儿园的理由之一。
　　霍小小两岁上学算不上有多例外，但在这个时间去幼儿园，算得上是插班生。
　　下车后，霍随城抱着霍小小进学校，校长以及负责霍小小日常的生活老师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霍先生你好，我是周校长，我们之前见过面，这就是小小吧？”
　　霍小小从霍随城怀里下来，伸手牵着霍随城的手，看着面前这个较为年轻的周校长。
　　“校长好。”
　　周校长惊讶，“小小……真的才两岁吗？”
　　霍小小点头，“我两岁了。”
　　“真懂礼貌，”周校长指着身边的生活老师，“小小，这就是你以后的老师，她姓许，你可以叫她许老师，有什么事都可以找许老师，比如说肚子饿了，身体不舒服，或者有人欺负你，你都可以告诉她。”
　　本着初来乍到，第一印象分必须得高的原则，霍小小礼貌看着许老师，“许老师好。”
　　许老师年纪也不大，脸颊看上去有点胖胖的，很有亲和力，“小小你好，许老师带你去班上和别的小朋友认识认识，好不好？”
　　霍小小点头，却将目光看向霍随城。
　　霍随城牵着她的手没放，“我送她过去吧。”
　　周校长笑道：“那许老师你先带霍先生和小小过去。”
　　“好的，霍先生这边请。”许老师在前带路，边走边和低声叮嘱霍随城，“霍先生，小孩第一次来幼儿园都不习惯，待会肯定是会哭着喊着不要您走，您一定不能回头，不能心软，否则今天您就白送她来幼儿园了。”
　　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许老师见得太多了，也是老师最为操心的一天，没有一个不哭不闹的。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