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路[科举]——沈桑榆
沈桑榆  发于:2020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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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妞有了身孕真是让人松了口气,沈陵赶紧让方氏回去看看三妞,他马上要放消暑假了,估计得等消暑假的时候才能回去。
  很快沈陵也收到了文先生的回信,文先生耐心给他解答之后,就说了他那边西红柿的状况,沈陵振奋了一下,他契而不舍地又给先生写信,先生先前来他家中看过他画的孝子机的原理图,先生说西红柿不耐热但又喜光,沈陵就想到了遮光布,他和先生说了一下设想。
  就这样,他们一来一回中,除了交流学业,还会聊各个方面,沈陵也很积极,这可是相当于免费的金牌教师,尤其文先生每回给他的角度都很独特。
  消暑假前,府学的半学考忽然间对他来说好似不是难事了,不光是府学的同窗们对他的突飞猛进感到惊奇,沈陵自己都惊了,这一回他的策论做得尤其好。
  用夫子的话说:泛泛空谈不得策论。策论更考察一个人的眼界,对实事是否了解。
  沈陵想到了文先生,文先生带他四处走的时候,他听到的看到的见到的,还有文先生会给他做一番讲解,都将是他策论的素材,这是你看多少本书都得不到的东西。难怪都说年少写不好策论,因为根本没有那么点阅历去支撑。
  夜里沈陵坐案桌前深思,面前摊着这些日子和文先生的书信,建康府和扬州府很近,尤其文先生所在的仪征县,顺着长江而下,两日不到就可以到了,书信大概需要四五日,但在古代已经是非常快了。
  这些日子就有四封书信了,文先生的字迹是有些飘逸且带着些不羁,一如他的为人。
  沈陵在心中早将他当成自己的老师了,他认识文先生不过两个多月,学到的比他在府学两年还多。在文先生这儿,沈陵是真的感受到乐趣所在的,原来读书还可以是这样的。
  对于张秀才,沈陵更多的是敬重,对文先生,他更为喜爱,可能是志趣相投,他很容易就能理解文先生的想法,并且非常认同。
  文先生对农工之事都很了解,沈陵也很喜爱他务实的性格,说实话,可能除了文先生,他很难再碰到这样合他心意的老师了。
  好老师难求,既然山不过来,他可以自己过去啊!
  沈陵思及此,就坚定了自己的心,一定要去!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他就厚着脸皮跟着先生。
  府学放消暑假,沈陵回建业县,和沈全说了他要去扬州府求学的事情,方氏很是不舍,觉得府学已经够远了,而且府学这么多老师,难不成还不行吗,非得跑杨州府去。
  沈全虽然也不舍,但沈陵和他说了利弊,沈全支持道:“孩子是去求学的,这是正经事儿,人家那是大儒,还给咱们铁娃送了这么多书。”
  沈陵在家修养了几日,便收拾收拾包袱,跟随商队去扬州府了,仪征县就在长江边上,走水路非常方便,顺流而下。
  沈陵根据文先生给的地址,找到了仪征县下面的青山镇,在镇上,他报上文先生的名号就有人知道了,给他指了路。
  他敲响文家的门,门人告诉他:“老爷不在家,出门游历了。”
  沈陵有些失落:“你可知先生多久回来。”
  “这我们做下人的哪里会知道,老爷都是随心所欲的,想什么时候走就走,想什么时候回就回,不过啊,一般不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沈陵苦笑,暂时只能在当地住下来了,隔几日便来文家造访,第二回 文先生还是不在,沈陵以为自己要三顾茅庐了,没想到第三回还是不在,这文家的下人都认得他了。
  他在青山镇住了十来天,终于文先生回来了,他和门人熟识之后,买通了门人,让他给他报个信,门人久居乡下,早听闻高门大户的门人都有私钱,不想他有生之年竟也能得这私钱,喜不胜收,满口应下。
  这不,文先生刚回来,沈陵就收到了消息,敢忙上文家,生怕他晚一步,文先生又走了。
  这第四回 ,他可算是见着了!
  文常敬黑瘦了一些,坐厅堂之上,道:“听闻你近日一直在等我,怎么从建康府跑到这儿来了。”
  沈陵咧着嘴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晚辈近日放了消暑假,上回先生同晚辈讲得犁地耙的事儿,晚辈有了眉目,想同先生探讨探讨。”
  “那你书信过来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文常敬吹着茶,手指点着茶杯。
  沈陵道:“晚辈觉得亲自过来更好一些,还能帮一帮先生。”
  文常敬侧目,沈陵佯装镇定,可这耳朵还是忍不住红了起来。
  文常敬笑:“你瞧瞧你,说谎都不会。”
  沈陵彻底红了脸,讷讷道:“晚辈想跟着先生做学问。”
  文常敬放下茶盏道:“你跟着我能做出什么学问?你瞧瞧我如今就是一农夫,不是在田里就四处走,你好好的府学不上,跟着我能干嘛。再说,你晓得我是谁吗?你还是个秀才,指不定我连秀才也不是呢?”
  沈陵屁股挪了挪,他的回话在反复,半晌才道:“晚辈原本是想问先生的身份,可晚辈觉得知晓了又能如何,我要的不是先生的身份,是先生的学识,不管先生是何等身份,晚辈都觉得先生是晚辈值得学习的。学问不仅在书本,更多的在生活中,跟着先生,不管是做农工之事,还是四处游走,我都能学到很多。更重要的是,我同先生志同道合,我想学的不是纸上谈兵,而是经世致用的学识。”
  文常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扬声说道:“老李,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第58章 
  沈陵在文家住了下来,他没有见到过文家的后辈, 文家的下人也很少, 除了照顾文常敬生活起居的几个仆人,便没有多余的下人了。
  他跟着文先生, 每日早上, 文先生会去看看他的田地,先生开辟了一块小田地, 自己种一些菜,他的番茄就种在里面。
  沈陵来了以后, 除了跟着文先生下地,天最热的时候就在屋里读书, 文先生指点他读书可真是不留情面, 沈陵又像是回到了初入府学的状态,每天都有学不完的东西, 先生还嫌弃他的字,给了一本字帖。
  沈陵以前买到的字帖肯定是不如这些珍藏的,他这些年的字长进都不是很大,尤其是楷书,像是碰到了顶。
  文家的下人都很喜欢他, 家里的仆人大部分都是老人,管家姓吴,大家都叫他吴伯, 吴伯人很和尚, 经常会问他想吃什么, 沈陵一开始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吃住都在人家这儿了,如何还好意思做要求。
  吴伯道:“沈少爷千万别这么想,我们啊,都很高兴你能来,你瞧瞧我们这儿都是一帮老家伙,牙口不好,和你们年轻人吃的不一样,咱们家很多年没来孩子了。”
  沈陵听着都有些辛酸,想问吴伯,文先生的妻儿呢,又怕打听到的不太好。
  谁知吴伯说道:“若夫人在这儿,看到你肯定也很高兴的,夫人今年去京城照顾三小姐了,老爷不爱去京城,一个人正好可以出去转,若夫人在家便没得这般自由了。”
  沈陵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在文家的日子也不比在家差,除了见不到亲人,吃得还更好了,文先生对吃的要求很高,沈陵跟着也享福。
  先生虽未言明有没有收他做学生,但沈陵知道他这是在考验他。这些日子,他跟着文先生下地做做农务,偶尔还会做些木活,先生的兴趣广泛,沈陵也不怕辛劳,他还挺喜欢做木活的,先生改良了犁地的耙子,懂得如何提高生产效率。
  沈陵也积极给他提了很多意见,嘿嘿不是他自夸,在做这种东西,他比别人都有金手指。
  白天最炎热的一段时日就是文先生授课的时候,文先生的书屋做得很巧妙,窗户一开,那穿堂风就吹进来了,凉爽得很。
  沈陵做功课的时候,文先生就躺那摇椅上昏昏欲睡,舒坦得不行。
  他来这儿一个多月的时候,沈陵想了想得回建康府一趟,他上回寄了一封家书回去,这月余未回去,家中肯定惦念得紧。
  沈陵便向文常敬提出归家的想法:“先生,过几日我需归家……”
  沈陵这儿还没说完,文常敬就大声说道:“呵,老夫就知道你撑不下去了,现在知道辛苦了吧,当初信誓旦旦的,回去吧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沈陵哭笑不得,被他这幅做派弄得好笑,等他说完了,才道:“先生,我就是回家去看望一下父母,我月余未归家了,回去瞧瞧父母可安康,不日便会回来,你便是想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文常敬尴尬地轻咳两声,暗自埋怨自己竟然这么沉不住气,掩饰尴尬道:“你走了也正好,让我清静个几日。”
  沈陵憋笑,顺着他的话说道:“是,这些日子打搅先生了,不过这后面还有得打搅。”
  文常敬嘴角微微翘起,心里很是受用,别的不说,这小子做点事情还是很利落的,这些日子跟着他做粗活也没见喊累,出谋划策很实际。
  文常敬又说了一些读书贵在坚持的话来挽尊,沈陵已经知道他的态度了,还是很受鼓舞的,说明先生是希望他留下来的。
  过了两日,文常敬让人送他上船,还派人打点了一下,交代了船家。
  沈陵这次回去直接回乡下,一家人都绕着他打转,方氏更是眼泪汪汪:“怎么黑了多么多?”
  方氏如今年纪渐长,年轻时还是个硬脾气,现在却是柔了下来,沈陵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方氏就这一个儿子,不惦念他惦念谁。
  沈陵可不敢告诉她他下地的事情,不然方氏可不心疼死。
  沈陵忙安慰道:“这不有时候要陪先生四处转一转,就黑了,娘,你看我是不是都胖了。”
  方氏选择性眼瞎:“哪有胖?这不还没多少肉。”
  沈陵知道方氏一直是嫌他不胖,觉得他小时候一直生病是因为他瘦,父母对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听说严清辉和汤鸣则都来找过他,乘着他在这几日,沈陵忙找上门,汤鸣则离得近,沈陵先去找汤鸣则。
  汤鸣则见了他头一句就是抱怨:“去找了你几回,你家中说你去扬州府了,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去扬州府做什么?”
  沈陵当时走得急,便谁也没说,歉然道:“当时走得急,忘记告诉你们了。我去扬州府找文先生了。”
  “文先生!”汤鸣则惊诧道,神色不定,“你怎么会想到去找他的?”
  “这事儿也是说来话长,那回我们从苏州府回来……”沈陵把前因后果说了一下。
  汤鸣则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酸溜溜地说道:“你瞒得可真好,若这消暑假未去找你,你这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沈陵揽着他的肩膀,略带讨好:“鸣则,我这不当是走的急,若外面谁头一个知道的,那肯定是你了。我这刚到家,就先来找你的。”
  汤鸣则心里有些受用,可是面上还是那副悲痛的模样:“你现在有事情都不告诉我了,我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是是是啊,鸣则兄,见好就收。”沈陵“善意”提醒。
  汤鸣则竟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把扇子,呼呼呼地扇了起来,好似能把心里的邪火给扇没,道:“这回可是扇扇子的时节了。”
  他这是还击之前沈陵吐槽他那个时节扇扇子的事情,沈陵笑了笑:“是,风流倜傥。”
  汤鸣则道:“那你后面还去扬州府吗?”
  “去,我好不容易让文先生松动了,自然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我过几日就要回去了。”沈陵坚定地说道。
  “你可知文先生的身份?”
  沈陵摇摇头:“我未探究过。”
  汤鸣则敬佩地看着他:“那你可真是勇气可嘉。不过这眼光也是精准的,文先生在士人里头还是小有名气的,你若真能拜他门下,那以后进士科也不用愁了。”
  “那文先生的儿女呢?我只听说过先生的女儿。”沈陵问道。
  “文先生如今应是只剩下两个女儿,哎这事儿就得从前朝说起,前朝末,朝廷黑暗,文先生当时也不过是五品官,不愿同流合污,辞官归隐,他的两个儿子都是被逆党残害的,若不然,文家不止如今的光景,不仅如此,文家那一辈好些人都被残害了,不止文家还有许多忠良。不过好在,文先生有好几个侄儿,都很照顾他。”汤鸣则简单地叙述了一下。

  沈陵没想到是这般惨烈,这几乎就是断子绝孙的事情,再纵观文先生如今的情况,显然是没有儿子,听吴伯平时的话,先生和夫人的感情很好,在古代,文先生能做到这样已经是非常好的男人了。
  沈陵也不想多打探,若他拜文先生为师,以后该知道的就回知道,岔开话题:“前朝末真是黑暗,还好如今的圣上英明。鸣则,你来我家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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