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路[科举]——沈桑榆
沈桑榆  发于:2020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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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老友所说,他该蛰伏蛰伏了,圣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太子了,狡兔死走狗烹,他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也该给自己想想退路了……
  宋奇以前从不觉得自己老了,他于养生有许些心得,可昨日面对沈陵,宋奇真的意识到自己老了,心老了护养再好也没用。
  不过,宋奇在那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一些奇特的特质,你也许会同他立场不合,但你仍然会欣赏他,他不靠钻营,不谋权势,若说是刚正不阿也不全是,更谈不上圆滑,他有一种介于中间却奇妙融合的特性,你看得透他,可他任由你看透。
  这种人便是年少时不显,却能够厚积薄发。
  沈陵觉得“拉票”也拉得差不多了,他觉得可以通商加入各地的东西多一点,这样能牵扯到更多人的利益。这就是后期该讨论的,如今还是先通过这个提案再说。
  沈陵便上疏提议圣上派遣使者出使各国宣扬国威,理由也是充分的很,礼尚往来,对圣上的功绩狂吹一波彩虹屁。
  果不其然,在最近的一次早朝,圣上兴致盎然地拎出了这份奏疏,作为上疏者,沈陵出列陈述:“臣以为,外邦仰慕圣上之明德、我朝之昌盛,我朝泱泱大国,自古乃礼仪之邦,来而不往非礼也,东瀛等国历经艰险诚心前来,对我朝之繁盛甚慕之,作为邻邦,自是应友好互助……”
  “诸位爱卿有何见解?”
  虽未敢直视圣容,但圣上的语气一派亲和,甚至透着一些愉悦,就是在传递一个信息,朕喜欢这份奏疏。
  不过朝中向来不缺敢于谏言的人,颤颤巍巍的老大人义正言辞道:“皇上,臣有议,出使外邦铺张浪费,耗费国库,还请皇上三思啊!外邦小国何足挂齿,不过乃附庸国,皇上应励精图治,为百姓谋福才是!”
  圣上嘴角沉了沉。
  曾跃出列,道:“贺大人此言不妥,正是因圣上励精图治,才使得藩国纷纷觐见。出使藩国扬我朝国威,明圣上之德,外邦小国这般穷困都远道而来,我天朝上国竟因钱财而不敢出使,岂不是笑话!”
  圣上嘴角又弯起,微微颔首。
  “皇上,臣以为不妥……”
  沈陵还是头一回加入这种朝堂“斗嘴”,以往他都是围观群众,头一回加入进来,沈陵被吵得头昏脑胀,老大人们只会顽固地说同一个意思的话。
  朝堂上犹如菜市场,沈陵就刚开始能插上几嘴,后边便没他说话的余地了,圣上的态度便是最好
  的指示标。
  果然第一回 合吵不出个什么花样,下了朝,沈陵被圣上招了过去,一同前去的还有天子近臣,沈陵有些受宠若惊,他这是被圣上归类为自己人了?
  圣上显然对出使外邦非常感兴趣,当然沈陵相信他们的关注点是不一样的,圣上更在意的是名声。
  “沈爱卿,朕想再听听你的见解,朕看你的奏疏上有写通商一事。”
  沈陵原本正听着圣上同几位大人谈论着,忽然被点到名,心神一凛,道:“是,臣以为,藩国未曾见过我朝繁盛景况,又对我朝心生向往,通商之事是两国互通友好。”
  “这用来买卖是否有些市侩?即是彰显国力,这又做买卖的……”说话的是谷大人,沈陵记得他极为好面子。
  沈陵道:“大人多虑了,我朝出使乃藩国之幸事,得以感受圣上之恩德。这若是馈赠,怕也不是不妥的,藩国不过是从属小国,所贡之物不过尔尔,圣上大方,已赐予丰厚的赠礼。朝中有大人不满劳民伤财,但通商便能赚回此趟费用,一举两得,亦是让藩国见识见识天朝之物力。”
  宋奇开口道:“圣上,我朝泱泱大国何须讨好藩国。”
  圣上原也犹豫要不要通商,毕竟他不差这些钱财,不过宋奇这回这般支持他,圣上也得卖他一个面子,想想也觉有道理:“宋爱卿所言极是,不过,这通商该怎么通,通些什么,还望几位爱卿商议出个章程来。”
  朝中因出使之事争执了几个来回,上面放出通商的一些消息,牵涉到利益的世家立即倒戈了,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这仅仅不过是一个开端,由谁出使,派哪些大人,出使哪些国家,都将是问题。
  沈陵预计,到真正能出使,可能要到年底或者明年年初了,今年已经过半了,准备一下也需要半年,首先船只要到位,更不用说各种物资、还有随行的商船,其次人选也很难定,除了一个钦差大臣,还需要保驾护航的,若不然在海上遇到了危险如何是好。
  此次出使藩国是他提出来了,沈陵每日都忙得像陀螺,不仅是虞衡司的事情要处理,还要一同商讨出使一事,圣上暂且定下了两个人,一个是皇亲贵族,主动愿意出海,大抵也是想博一场权位。一个是擅长水战的丁将军。
  此次出使,必定是要最好的船只,造船署开始忙碌了起来,先前沈陵让他们改进地方,现在正好可以用在海船上,通商,通哪些货物亦是需要商讨,织造是已经确定的,沈陵还需要同织造世家去谈判。
  他恨不得再分出一个人来,最愧对的自然是文以苓,尤其现在两个孩子还不在。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位沈大人定是前途无量,从这入宫的频率便知道了,京城最是趋炎附势,沈家的门口热闹极了,文以苓是应顾不暇,哪有空寂寞!
  连文家也水涨船高,多少人称赞文平昌挑女婿的本领,当初沈陵在那一年进士当中要说多有名气可真是未有的,比起那些出香门第出生的,还差不少底蕴,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
  西。
  文常敬亦是被人称赞慧眼识珠,若非文常敬如今年纪大了,怕是不少人家想塞孩子给他教。
  江氏似是出了一口多年的恶气:“当初你出嫁时那些人的嘴脸我可都还记得呢,如今又是一副嘴脸。还好阿陵争气,这一步步让她们是一年一副嘴脸!”
  文以苓笑着说道:“娘,您怎么还没出气啊,咱们家关起门来过日子,他们什么嘴脸,我还真没在意过。”
  以往哪有今年爽快,往年女婿升了官,他们也不过是不敢说她闺女低嫁,哪有如今巴结着爽快。
  文以苓刚嫁人的时候,和以前嫁得好的姐妹渐渐没了联系的时候,是有些失落难过,但夫家对她好,渐渐又有了孩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没什么不好的,也没有外人打扰,反倒是如今,文以苓才担忧呢。
  但“高收益”也代表着高风险,沈陵露了锋芒,即便不树敌,也碍着不少人了。也好在沈陵这么些年一直很小心谨慎,基本上没什么把柄,家中人少更没有什么事情了。

  即便如此,沈陵还是能感受到做事情时受到了阻挠,果然朝堂之上,哪能让他这么顺畅。
  通商一事交由沈陵负责,主要还是纺织品和茶叶,这是最有代表性的。沈陵打算亲自下江南同江南的世家谈一谈,带多少货物,定多少价格,细节之处才是最繁琐的。
  出海的物资一点点办起来,工部是最忙碌的,物资基本上都是他们准备的,一直到十月份,船只都准备完毕,一艘大的主船,还有作战的小船以及运送货物的。
  圣上宣布,明年二月份派使者出使藩国,以示两国友好。
  沈陵这才有休息的时间,这几个月来,他几乎在各处打转,人都瘦了一圈,两个孩子回京后,几乎没怎么见到过他。
  在使者还未出京之前,沈陵也不敢放松警惕。
  今年年底严清辉回京述职了,一别七八年,沈陵都不敢认面前这个略显苍老的男人,严清辉似是知道他所想,目光还是那般清正,笑着招呼道:“阿陵,你还是老样子啊,鸣则倒是胖了不少。”
  汤鸣则盯着他鬓角的几根白丝来回看了好几眼,道:“我这才叫正常的,清辉兄,你太瘦了。”
  严清辉笑得时候眼睛周围的皱纹很是明显,到:“我如今和你们走在一起,估计没人觉得我们是同龄人。”
  沈陵道:“我本来就比你们小一些。”
  “阿陵这走出去,二十来岁都有人相信吧。”
  沈陵觉得这还是有些夸张的,毕竟他在地方做事情在京城又各种操劳,也不会显年轻到哪里去,看着严清辉,他就明白了他在地方有多拼命,才能在短短几年内,升到正五品,沈陵是佩服的,他们一同下放,严清辉的起点是比他要低的。
  然而严清辉这些年在地方渐渐创出了严青天的名声,其中的艰辛外人都是无法想象的。
  严清辉并不在意自己老不老,男人本就不会温情的这一套,立即就换了话题。
  “我在地方都收到了你的壮举,阿陵,如今可真是了不得了。”严清辉朝沈陵竖起大拇指,他比当年健谈多了,可能这也是这么多年下放生涯带给他的馈赠,曾经棱角分明的石头,如今已经被打磨得光滑了。
  汤鸣则看着沈陵慨叹道:“他这也算是厚积薄发了。阿陵,你觉得这回圣上会给你升个几品?”
 
 
第140章 
  升个几品?沈陵脑海里闪过一些思虑,应该是从四品或是正四品吧,他这个年纪,四品已是少有,更多他有些不敢奢望。
  汤鸣则看看两个老友,一个在地方做得有声有色,一个在中央大放异彩,若非自己知道他们所做的努力,他估计心里也会失衡。但看着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一个忙得如此瘦削。
  比起他们,汤鸣则深深地自我检讨,这么些年来,他安居京城,被磨灭了进取之心,十年便是如此大的差距,往后更有些不敢想,他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今后了,不能再如此得过且过了。
  “算上你上一回定商税时给圣上留下的印象,圣上此次应该能给你提一提。阿陵,咱们那一年当中,就数你走得最踏实,除去曾跃,便是你了。”汤鸣则说道。
  沈陵心道,他们还未不知牛痘的功劳,在圣上心里,这应该才是最主要的。
  严清辉道:“你们虞衡司如今势头不错,若是调离其实还有些可惜。”
  沈陵又如何舍得,如今虞衡司是他好不容易做起来的,有些列了计划的,才刚刚实行,但升职这种事情,谁都不能抗拒,过了这个村可能没这个店了,沈陵就希望别把他派到礼部吏部去,他对那些事务不通。
  “此事谁也说不准,哎,你们搞得我好似明日就能高升了似的,可别抬高我的期待。”沈陵连忙打住,自己在这边想得这么美,最后一场空,有些丢脸了。
  汤鸣则笑着说道:“如今外头看好你呢,若是有赌局,估计要给你下注了。你前一段时间四处跑,约不到你人,都往我这儿四处打听你的喜好呢。若非我碍着面子,我就想说,你们不打扰他,他最喜欢。”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沈陵也暗自烦恼,如今事情都差不多了,确实是逃不掉了。
  又说到严清辉即将任职的地方,这回可算不是穷乡僻壤了,但繁华之地也有更大的烦恼,地方势力太强大,沈陵总觉得圣上有把严清辉当枪使,指派的地方关系错综复杂。
  作为朋友,沈陵不得不担忧严清辉的后路:“清辉,刚极易折,水至清则无鱼,你有时候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方势力复杂,若是树敌太多,对你以后极为不利,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孩子考虑。”
  严清辉苦笑,这些年他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容不得沙子了,正如阿陵说的,要为孩子考虑,道:“年纪大越会思前顾后,我会注意的。”
  汤鸣则道:“谁不是呢,以前还想着下放,有孩子有亲人,思前顾后,至今未成。”
  到底是没有年轻时那一腔孤勇,可若是这么多年还未有长进,其实也是一场灾难,年轻时不畏冒险,可以称得上年轻气盛,若是这般年纪,便是不知轻重。
  *
  宋奇汇报船队准备的情况:“……船只已停靠在海边,各地跟随通商的物资皆就位,但
  明年开了年,便可出发。”
  圣上如今同宋奇的关系缓和得七七八八了,宋奇是先皇留下来的人,圣上也并非恩将仇报之人,只是作为君王,他想要至高无上的威严,皇权不容侵犯。
  宋奇的退让,让圣上感到十分的畅快,自是对他也和颜悦色几分:“爱卿辛苦了,这些事情交给爱卿,朕就放心。”
  “是臣的荣幸,圣上勤恳为民,四海升平,威名远扬,臣等万幸,能侍圣上。”宋奇再次行礼。
  圣上心情愉悦,大笑:“爱卿快请起行。”
  君臣二人和谐地又聊了一会儿,宋奇听闻表功之事,想了想道:“工部沈郎中贡献卓越,前些日子又是跑江南又是忙造船,勤恳耐劳,若说有何不足,倒是年龄太过年轻了。”
  “唯才是用,有功便赏,朕论功行赏,你都说不错了,那自是要赏。”
  宋奇笑着说道:“这个年轻人做事踏实,左尚书可省了不少心,可惜臣手下没这等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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