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嘴角边不受控制的挂着些笑意, 他用手摸了摸手里缩成一团的柔软的小东西, 然后抬眸看了眼正眼巴巴看着他手里那只兔子的黎晚, 刚想大发慈悲, 叫她摸一摸。
却听到元荣欢快道:“晚姐姐,你摸这只!”
原来是齐王见兔子被皇帝抢了去,也半点不生气,他从来不会生皇兄的气, 但是见黎晚又没兔子摸了,他又折回去从窝里捧了一只出来。
黎晚抿唇笑了一下,去摸齐王手里的兔子。
皇帝看着黎晚和齐王凑在一起摸兔子,嘴角原本上扬的弧度又落了下去, 心里有些不大高兴,随手把兔子递给了身后的曹钰。
“皇、皇上……”曹钰双手捧着兔子,十分茫然无措。
皇帝道:“朕还有奏折要批,回吧。”
齐王嘴角本来咧着一个笑, 听到皇帝说要回去了, 嘴角顿时塌了下来, 哀求道:“皇兄, 你先回宫,让晚姐姐再陪我玩会儿吧。”
皇帝无情问道:“你今日读书了吗?”
齐王听皇帝一提起读书,脑子都疼了,刚才的精气神全不见了,整个人都蔫了:“没有……”
皇帝道:“那还不回去读书?”
齐王可怜巴巴的看了黎晚一眼,把小兔子交给了旁边的宫人,拽拽黎晚的袖子,满是渴盼的望着她道:“晚姐姐,你明日再来陪我玩。”
黎晚温和笑道:“好。”
……
齐王恋恋不舍的将他们送出荣景宫。
“朕说了明日还要带你来吗?”皇帝用余光扫了眼黎晚道:“你倒会自作主张。”
曹钰心里点头,就是!
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黎晚低眉顺眼道:“奴婢只是想着主子您肯定不舍得让齐王殿下失望的。”
“这么说,你还是在为朕着想了?“
皇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闷气,总之胸腔里闷的慌,他不舒服,也不想叫别人好过。
只是这个别人,只单指黎晚。
他这句话说出来,都知道不是句好话,旁的奴才只怕要吓得下跪了。
她倒好,竟还答道: “为主子着想,是奴才们的本分。”
皇帝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盯着她,黎晚没注意皇帝停了下来,她低着头盯着地上的路,一头撞到了皇帝胸口——
她身子不稳的往后退去,见她像是要摔倒似的,皇帝下意识的将手伸出去,搂住她的腰将人捞了回来。
手掌下女子的腰肢纤细柔软,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
而她的双手正失措的抵着他的胸口。
黎晚惊愕的抬起头来。
皇帝正好低头看她,对上黎晚略带着些慌张的乌润双眼,心口突然猛跳了一下。
在场的宫女太监顿时都屏息低头。
秦临也面无表情的低下头。
曹钰惊得愣住,却是立刻呵斥道:“黎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主子!”
曹钰这一声断喝没有吓着黎晚,倒是把皇帝给吓了一跳,手像是被烫着似的急急地缩了回来,还顺势把人给推开,身子也不自在的侧到一边,嘴中说道:“冒冒失失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说罢,却也没说要罚她,只大步往前走去。
曹钰瞪了黎晚一眼才跟上去。
宫人们也忙都跟了上去。
……
是夜。
曹钰听着巡夜打更的声音,躬身进到书房,道:“主子,二更了,该就寝歇着了。”
书案后的皇帝轻嗯了一声,有些难受的皱紧了眉,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曹钰忙轻步上去,站到皇帝身后,给皇帝按摩头部。
揉按了好一会儿,曹钰才轻声道:“主子,奴才觉得,晚姑娘现在是越发大胆了。”
皇帝听到黎晚的名字,舒展开的眉头又蹙了蹙:“嗯?”
曹钰愤愤道:“主子您不觉得晚姑娘近来尤为古怪吗?她同齐王殿下交好,为的就是讨好主子,今日更是过分,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勾引主子。”
皇帝闻言,脸色却是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你说她与齐王交好,是为了讨好朕?”
曹钰看不到皇帝的脸色,听到皇帝这么问,顿时来了精神:“可不是么?主子您没发现,她一直向您献媚,瞧她笑的那模样,分明就是在魅惑主子!”
皇帝面色越发古怪僵硬。
她冲他笑的时候,是在魅惑他?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黎晚这几日冲他笑时的模样,是了,她近来常常对他笑......
今天他捧着兔子的时候,还用那样眼巴巴的眼神看他……
可她分明说待事成后,要他放她出宫。
只听曹钰说道:“主子,您可不能上了她的当,她可是太后娘娘的人啊。”
那日黎晚与他谈话时,支开了曹钰,所以曹钰并没有听到黎晚投诚的话。
皇帝心里自然另有计较。
……
翌日。
天蒙蒙亮。
翠珠就疾步走进了黎晚的寝房。
她走到黎晚床边,轻轻推着裹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的黎晚,连声音里都带着喜气:“晚姑娘,醒醒,快别睡了,皇上那边儿召您过去伺候呢!”
黎晚迷迷糊糊的被叫醒来,被翠珠伺候着洗漱梳头,洗完脸她才清醒了些:“怎么突然叫我过去伺候?”
翠珠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是小钱子过来叫的。”翠珠说着,从黎晚的首饰盒里挑出一只簪子插在了黎晚的发髻上,忙说道:“好了,姑娘,您快去吧,乾东殿那边还等着呢。”
黎晚照了照镜子,感觉自己一脸苍白,一出门,清晨的寒气便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寒颤,天还乌蒙蒙的,光线不甚清晰,黎晚换算了一下时间,这时候顶多才五点,往常她能睡到七点半左右,今天足足早起了两个多小时。
小钱子正站在院子里等着,看到黎晚,忙一躬身,打了招呼就领着黎晚往外走。
黎晚又问他:“小钱子,皇上怎么突然叫我过去伺候?”
小钱子脚步匆忙道:“奴才也不知道,是曹公公吩咐的。”他又说道:“晚姑娘,能近身伺候皇上,那是好事…….”
黎晚看到一如既往如一尊雕像般守在殿门口秦临的时候,不禁有些同病相怜:“秦侍卫,早啊。”
秦临只是冷酷的对她点了一下头。
黎晚习惯了秦临的冷酷,抬腿迈进殿内。
外面天都还没亮,寝殿里都点着灯,进进出出的宫人们都很安静,脚步踩在绒毯上悄无声息。
皇帝已经束好冠了,穿着白色里衣站在那儿,曹钰从小太监手里拿来外袍正准备给皇帝穿上,黎晚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小钱子低声道:“皇上,晚姑娘来了。”
黎晚低眉顺眼的走上前去:“主子。”
皇帝凤眸扫了她一眼,冲曹钰微抬了下下巴。
曹钰没好气的转向黎晚,不情不愿的说道:“过来吧。”
他打小就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从没经过第二个人的手。
今天皇上居然会让黎晚过来伺候,曹钰心里别说有多难受了。
曹钰冲黎晚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拿外袍。
黎晚接过宫人手中的外袍,走到皇帝身后:“主子,奴婢为您更衣。”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
黎晚进宫以后,这些伺候人的事情都是专门培训过的,所以做起来也不生涩,她帮皇帝套上外袍,理清后领,然后绕到皇帝身前,将散开的前襟交叠起来,她垂着眼,目光规矩的定在她手上的动作,很是自如。
对比起来,被伺候的人看起来却没有那么轻松。
皇帝这是第一次让曹钰以外的人伺候更衣,他长直浓密的睫毛覆下来,凤眸微垂,落在黎晚的脸上,她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规规矩矩的替他穿衣。
宫人捧着腰带过来。
黎晚接过,然后站近了些,伸长手臂用腰带绕过皇帝的后腰。
曹钰虽然比皇帝矮上半截,但是他手长脚长,再加上做惯了,平时给皇帝系腰带的时候十分轻松,连一片衣角都不会碰到。
但黎晚不同,她手臂不如曹钰长,动作也没有曹钰那么熟练,不得不尽量贴得近一些,双手从皇帝腰侧伸过去抓腰带的时候,脸几乎贴到了皇帝的胸口。
皇帝莫名紧张到浑身僵硬,屏住了呼吸,不自觉的抬高了下巴,领口上的脖子线条绷直了,突出的喉结一下一下的翻滚着,宽袖里的手指也蜷缩起来。
脑子里蓦地浮起昨晚曹钰同他说的话。
这人......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明明往日里曹钰伺候他更衣的时候,不如她挨得这样近......
难道她真的......真的存着想魅惑他的心思?
皇帝心口莫名一阵急跳。
曹钰在一旁看着,眉头皱的紧紧地,看看这个黎晚,哪里有伺候人的样子,瞧瞧,皇上的脸色多难看,头抬的那么高,都不想多看她一眼,浑身都透着嫌弃。
黎晚给皇帝系好腰带,这个过程看似漫长,实则也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系上腰带再系上佩玉。
少年天子束金冠,着龙袍,俊美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凤眸冷冽深邃,自是贵不可言。
更完衣,用完早膳,皇帝就要去上朝了。
黎晚就等着皇帝去上朝,她就回去补觉,不想皇帝瞥了她一眼,道:“你跟着。”
黎晚顿时有苦说不出,丧眉耷眼的跟在皇帝身后去上朝。
曹钰眼睛里都能飞出刀子了,她都没看见。
…..
黎晚一开始还努力的去听大臣们说些什么,到后来,就只能勉强支撑起眼皮,强打起精神,那些大臣们说的什么,龙椅上的皇帝又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清了,只剩下嗡嗡嗡的声音。 黎晚实在太困了,上早朝的时间本就不定,若是没什么事,半个时辰也就结束了,但要是有什么争论性的话题,比如今天,两帮大臣各抒己见,争论不休,没有一两个时辰都打不住,黎晚强撑了半个时辰,哈欠一个接一个,好在她这个位置倒还好,是在角落里,又正好是在站在大殿的柱子后面,殿内的大臣们看不到她,也没有人会留意她,黎晚渐渐放松下来,眼皮越来越沉重……
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皇帝听着下面的大臣们争论不休,他似是不经意的往右侧下方望去,顿时嘴角一抽。
只见黎晚缩在柱子后面,额头抵在柱子上,安详的闭着眼睛,看起来居然像是就这么睡着了。
皇帝开口唤道:“曹钰。”
曹钰躬身向前:“主子。”
皇帝道:“把她叫醒了,让她回去睡,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曹钰一愣,扭头一看,顿时一惊,忙躬身退了下去。
他走到柱子旁,推了把黎晚。
黎晚猛然惊醒,惊恐程度无异于在课堂上睡觉却被老师点名,她惊魂未定的看着曹钰。
曹钰压低了声音阴阴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朝堂上睡着。”
黎晚下意识看向龙椅上的人。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目不斜视。
黎晚站直了,无奈道:“我昨晚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
曹钰道:“行了,主子仁慈,赶紧回去吧。”
黎晚一愣:“我可以走了?”
曹钰给她一个眼神,就又弓着身子走了上去。
黎晚看了看龙椅上的皇帝,悄悄地从后面走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里,衣服都没脱就上了床,沾枕头就睡着了。
……
早朝足足上到午时才结束。
大臣们许多都没用早膳,一下朝,都顾不得其他,争先恐后的往宫外走,赶回去吃午饭。
皇帝下朝回到乾东殿,用完午膳都没见到黎晚的影子,他漱了口,佯装不经意的往殿门外一扫,语气散漫的问:“黎晚呢”
“翠珠说她身体不适,还躺着呢。”曹钰说道:“奴才看,她分明就是想偷懒。”
皇帝起身往外走:“朕吃多了,出去走走。”
在外头转了一圈,皇帝道:“去黎晚那儿看看,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偷懒。”
曹钰心里一喜,立刻说道:“奴才给主子带路!”
坐在院子里绣花样的翠珠看到皇帝,惊得立刻跪倒在地:“奴婢给皇上请安!”
皇帝在院子里扫视了一眼,被这院子的寒酸程度引得皱了皱眉,问:“你主子呢?”
跪在地上的翠珠抖了抖:“主子、主子她身体不适,还在里面歇着。奴婢这就去叫醒主子……”她说着起身,就要去里面叫人。
“不用了。”皇帝打断她,然后径直往屋内走去:“朕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