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厌迟轻抬了下手,打断了陈助理的话。
他靠着车门,手里夹着根烟,隔着远远的距离朝着人声鼎沸的方向望去。
然后,终于看见那张熟悉的侧脸。
谢厌迟掐灭了指尖的烟,弯腰进了车内,带上车门,说:“开吧。”
陈助理没多话,点了点头,重新发动了车,朝着背道而驰的方向开去。
能够再这样的时候再看到秦郁绝,已经是谢厌迟最后的贪心。
签下合约的过程十分简单。
签名,握手,客套与奉承,礼貌性地共用晚餐,然后再告别。
仅仅需要一个晚上的流程,看似平和而又亲密的交谈,但对于商人而言,无疑是在边缘的殊死搏斗。
在坐车返回公寓的时候,哥纳街下起了雪。
街头挤满了人,街道上的店面都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彩灯。
中心广场要在今晚例行放烟花。
面对着难得一遇的雪景,许多人都想要趁烟火的时候进行祈愿。
在开过中心广场的时候,陈助理突然放慢了车速,靠着街边缓缓驶过去。
谢厌迟眉头微蹙,觉察到异样,睁开眼。
可他还没开始发话,就听见陈助理突然开口:“谢先生,看看窗外吧。”
谢厌迟转头,原本只是随意一瞥,但当目光接触到一个身影时,瞳孔却瞬间缩紧。
在斯兰街区中心,秦郁绝站在那。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高定礼裙,只是随便地过了件黑色的羽绒服,奇怪的搭配在她身上,却丝毫不减少任何一分美感。
她插着兜,抬头望着眼前的女神喷泉,天空中烟花四散开来时,她才抬起手互相握成拳,闭上眼祈愿。
雪花堆积在肩头,就连长长的眼睫上都沾着些冰霜。
可以看出,秦郁绝应该在那站在很久。
“她和你说了什么?”谢厌迟没挪开视线,低声开口问。
“没有,秦小姐什么都没和我说。”陈助理摇了摇头,然后道,“只是今天早上,秦小姐的经纪人问我,会不会经常路过斯兰街。我说,大概率会。”
听到答案,谢厌迟却没说话。
车内安静地出奇。
“谢先生?”陈助理试探着询问。
终于,谢厌迟闭上眼,每个字的音节都念得无比艰难:“走。”
陈助理于心不忍:“要不然——”
“走。”沙哑到极致的声音,光是听,仿佛都能听出他的痛苦。
陈助理不再劝阻,重新发动了车子。
一连穿过几条街道,他才试探性地抬起头,从后视镜往后观察了一眼。
谢厌迟用手撑着额头,额角的经脉分明,双目腥红。
一滴泪从眼角淌下。
这是陈助理,第一次看到自家这位从来都是雷利风行,果决沉稳的小少爷,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厌迟这辈子好像从来没怕过什么,浑身上下都是锋利张扬的棱角。
但唯独,把所有的柔软,都留给了她一个人。
*
秦郁绝回国后,发了场高烧。
贺怀情给她空出了行程,提前休了今年的年假,然后没好气道:“谁让你非得去街头吹风。”
“看看烟花而已。”秦郁绝反应挺平静,“也不亏。”
贺怀情看她一眼,没拆穿。
什么看烟花。
明明是秦郁绝听到风声,知道谢厌迟那天要签下对赌协议,才特地去那块地方。
她并不是守株待兔,只是在赌,他会不会经过那里。
“江景行是谢厌迟的朋友,真以为你们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秦郁绝轻飘飘地抬了下眼,然后翻开床头的一本书,“那些撇脚的理由照着借口,实际上把资源往我眼前送,还真觉得我看不出来?”
贺怀情愣住,一时语塞。
卡顿了许久后,最终知道什么理由都骗不过她,于是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秦郁绝笑了声,垂下眼,轻轻地说:“从前有个人,演得比江景行好多了。”
贺怀情知道说的是谁。
她沉默一会儿,在秦郁绝床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我不想说这些让你伤心的话,但是谢先生他真的很爱你,如果这次对赌他成功了——”
“我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秦郁绝合上书,抬起头看着贺怀情的眼睛,想撑出一个笑,但唇角一动,却没忍住地呛出了眼泪:“贺怀情,我难过的从来都不是他要离开我。”
谢厌迟从来没给过她选择。
也不知道,那个被他保护着的小姑娘,也会愿意为了陪着他度过这段暗无天光的时间,去做出牺牲。
就像他对自己那样。
就像在哥纳街那天。
她并不是想和谢厌迟见面。
仅仅是想陪他过一个新年,哪怕只有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也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二更,一点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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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入春以后, 秦郁绝拍摄的电视剧陆陆续续上映, 整整霸屏了一个季度。
在这段时间,她的热度不断上涨, 蝉联了整整两个月的女星话题势力榜榜首。
鱼池夫妇这个曾经红极一时的CP,好像终于成为了过去式的话题, 被大多数人遗忘。
各式各样的拉郎配对和剪辑, 多数都喜欢将秦郁绝和宋景云联系在一起, “警觉CP”热度逐渐上来, 论坛上甚至跟风传起了两人的绯闻瓜。
秦郁绝一开始也明里暗里辟过谣,但是发现是明显有人在故意炒作这对CP之后, 也懒得再花费精力去应付。
毕竟这种绯闻,越辟谣就越给热度。只能不回应,不理睬, 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四月初的时候, 秦郁绝参加了场慈善拍卖会。
这种大型活动基本都是走走形式,每位参加的艺人要么拍卖下一件物品, 要么捐点钱,反正是必须要和慈善搭上点关系。
拍下的金额和捐款的数目,艺人之间其实都是提前商议好的, 顶多在100万左右的差距之间浮动。
其实明星参加这种晚宴,多半是买个心安, 怕粉丝或者对家抓着捐款的事情道德绑架和嘲讽。
贺怀情给秦郁绝的消息,是用五百万拍下一对翡翠耳环。
拍卖了几轮物品,终于到了秦郁绝的环节。
和人来往几回之后, 她喊出了五百万的价格。
司仪数了几声,眼看就要一锤定音,前排突然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一千万。”
在座顿时哗然。
秦郁绝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老熟人,谢何臣。
这顿时翻了一倍的价格,显然是不把钱当钱看。而且这对翡翠耳环的合理价格,大家心里都明白。
并且拍卖会上价值较低的给明星出手,价值高的再是这些富商争夺,算是慈善晚会的潜规则。
谢何臣这么出手打断,明显是故意的。
秦郁绝收回视线,反应很平静。
她压根没打算抢,无论这谢何臣安的什么心,也不值得自己花这么多钱和他要个面子。
三下之后,无人再加价。
一锤定音,由谢何臣拿下了这对耳环。
拍卖结束之后,秦郁绝联系主办方捐了款之后,就准备离场。
唐小棠给她发了条消息:【秦姐,我在门口等你。】
秦郁绝:【嗯,了解。】
消息刚发完,还没走几步路,就被人拦下。
“秦小姐。”谢何臣递上一个丝绒盒子,慢声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但却也不想看秦小姐您破费。这件耳环全当之前冒昧的赔礼,望您务必收下。”
“……”
秦郁绝看了眼丝绒盒子,心里就一个想法——
真无语。
这谢何臣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五百万她本来可以拿到的东西给抬到一千万,最后还送给自己,是觉得她会感动吗?
她原本就对谢何臣没什么好感。
更何况他无端跑来对自己弟弟的前女友示好,更让人觉得怪异。
稍加思索,在记起之前和谢何臣独处的时候,他那些暧昧的动作和怪异的问题,加上此刻的态度,秦郁绝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看了眼手机,划了几下屏幕,然后退后一步,拉开合适的距离:“谢大少爷,没有这个必要。”
谢何臣笑着问:“什么意思?”
“我不是你弟弟的女朋友了,所以也没必要在我这里找什么成就感。”秦郁绝轻飘飘地说,“我没兴趣陪您玩国王游戏。”
接着便迈开步子,准备擦身离开。
“秦小姐。”
谢何臣突然喊住她,然后转身看着她的背影,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怒意,反而含着笑:“您误会了,我只是单纯觉得,您的性格很值得人欣赏。这一点,和谢厌迟无关。”
“是吗?”秦郁绝回头看他一眼,笑了,“很可惜,谢大少爷不是我欣赏的类型。”
说完,转身离开。
谢何臣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时笑意收敛,兴致反而更浓。
他收拢手心,一寸寸握紧那个丝绒的盒子,扯起唇角,发出低低一声冷笑。
*
次日凌晨的时候,秦郁绝就被贺怀情的电话给吵醒。
“你昨天拍卖会到底惹了什么事?怎么和谢何臣搅在一起了?”听筒那头,贺怀情的声音带着几分急躁,“看看热搜,你是不是又被谁算计了?”
打开热搜,第一条就是#秦郁绝谢何臣#。
广场上第一条,就是营销号的微博。
上面是几张秦郁绝和谢何臣同框的照片,看得出来,是专门选取了视角,刻意拍的暧昧。乍一看上去,就好像两人真的关系匪浅一样。
“知情人士透露,秦郁绝昨天五百万要拍的耳环被谢何臣一千万拍下来。然后转头谢何臣就把耳环送给了秦郁绝,服了,手段高就是手段高。”
清一色的洗脑文案,和无脑跟风嘲讽的水军,说不是有备而来,秦郁绝都不相信。
她当即就想明白了,这些到底是谁做的。
谢厌迟虽然远在国外,但是国内的消息不可能一无所知。
谢何臣是故意想做给谢厌迟看,借着这些风言风语的八卦,来破坏他的心态。
“这事怎么处理,你先和我说清楚,你昨晚和谢何臣——”
秦郁绝按下扬声器,点开文件传送,干脆利落地发过去一个录音,然后开口:“自己听吧,昨天和谢何臣聊了什么都在里面。听完你就知道怎么解决了,谢何臣自己出面还是放出录音我都没意见,没必要给他脸。”
贺怀情半晌没反应过来,许久之后,才艰难地开口问道:“……你这随时随地录音的习惯是怎么养成的?”
“不记得了,大概是周衍那事开始,就养成习惯了。”
特别是面对谢何臣这号惯用阴损招数的人物,更得留几分心眼。
她无所谓谢何臣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但是拿她去当伤害谢厌迟的棋子,想都别想。
秦郁绝看了眼时间。
才四点多。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先睡了,今天忙了一天了。”
贺怀情听她语气的确疲倦,也没再折磨她,嘱咐几句之后便挂断电话了。
录音发送到谢何臣那边之后,对方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这段音频如果曝光,对他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虽然听上去这段对话无伤大雅,但是圈内圈外的人都知道,谢何臣和谢厌迟是怎样的关系。
这段录音,无疑是在谢何臣脸上删了个狠狠的巴掌。
于是他迅速撤掉了水军,公司方也出了声明,并且还起诉了几个自导自演的营销号,重金收买了他们道歉,让他们承认借位拍摄。
原本这火就是谢何臣烧的,想要平息下来,自然也简单。
但秦郁绝这次,显然是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江景行明里暗里维护秦郁绝的事情,谢何臣早就有所耳闻。
原先他不想计较,但既然这女人执意给脸不要脸,总得让她吃点苦头,才能学乖。
谢何臣冷笑一声。
谢氏如果想要针对她,江景行也护不住。
然而,几道断资源的指示刚一下去,就碰到硬壁。
“谢大少爷,剧组说……秦郁绝是投资方指定的人选,不能换掉。”助理说这话的时候,态度战战兢兢的。
谢何臣抬眼,嘲讽似的笑了声:“哪位投资方?”
“秦氏董事长,秦之晋。”助理补充道,“秦郁绝的堂哥,我们查过了,原先秦之晋手中的股权占比很小。是一年前谢厌迟投资他的工程,助力他收购了多份股权。最近秦父身体出了大问题,所以秦之晋也坐稳了一把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