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不能的啊。”陆京延说:“但我们小少爷是什么人啊?他十三岁手段就贼的一逼了,一开始闹得不够厉害后来就有经验了,问老爷子,毒|品,赌博,女人,老爷子想让他沾染上哪样儿?他绝对能给浸淫的透透彻彻,学成回国以后,绝对是个合格的社会败类。你说这是十三岁的纯情小少男该说出来的话吗啊?”
“他那个混账脾气池老爷子是知道的,哪还敢把他扔这儿,毕竟是最疼的孙子。”
“可怜了老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把人接回家管了。”
于星落怎么也想不出“毒|品,赌博,女人,爷爷你希望我沾上哪样?”这种话竟然是一个小孩说出来的。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离经叛道,却成熟的不像话。对人心研磨得明明白白,无论是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欲望,还是社会底层的肮脏险恶,没有他不明白的。
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既不澄澈,也不浑浊,只是睿智和狂妄。
而自己的十三岁在做什么,什么也不懂,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做的最胆大的事儿就是偷拿爸爸的手机给爱豆打榜,还提心吊胆,生怕被发现不务正业。
他们的确是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于星落又问:“既然他性子挺混的,在这里天高皇帝远不是更方便?”
陆京延说:“两个原因。第一、小混球也需要归属感;第二他威胁池老爷子的话不全是假的,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醒,呆在这里真的会浪掉头,不如回去有人管着。”
“这样。”于星落漫不经心地应下了。原来自己所看到的池禹,还是收敛着的。
实在想象不出,他这个人要真坏起来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但是更想不到,他竟然早早的学会了克制自己。
陆京延将手机扣在桌上,凑近了脑袋问她:“星落,所以你俩到底干嘛了?”
于星落不想跟陆京延说昨晚在走廊发生的一切,有些烦闷地说:“你问这个干吗?”
“就问问啊。”陆京延也头秃:“昨晚他上了楼,我心说找他续个摊,瞧他那样儿是挺颓靡的,我说一句话他就发脾气骂我了。我真的好委屈,哎。”
*
于星落没在英国待多久,隔天就和度蜜月回来的林慧去了美国。
林慧抓着她问:“对陈燃有没有感觉?”
于星落叹气:“不是对他没感觉,是对谈恋爱这件事都失去了激情。一切都不如工作靠谱。”
林慧看了她半天,问:“星落,你是不是上一段恋爱谈得不开心?”
于星落茫然:“不知道。”
因为除了某个人,她好像没有对谁心动过。理智上明白,她这样在感情上温吞的性子应该和陈燃那种男生走在一起比较好,无论是结婚还是以后的生活,不会有太多矛盾。
但是谁让她就喜欢池禹这样的呢?
爱上一匹野马,就得时时刻刻担心头顶上的草原。
于星落是一个善于总结的人,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认真梳理了一遍。
是的,她还喜欢池禹,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但好在这份喜欢能克制,能收敛,不会再伤了她自己;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于星落在美国呆了一周,参观了一位教授的实验室,认认真真的学习提升过后,才发现其实可以进步的空间还很多。
正因为看到自己的不足,她胸腔中某种情绪高涨起来,恨不得立马回国展开工作。
于星落回国以后便是十一了,公司正好也在放假,国庆这会儿各个景点都是人山人海,哪儿都去不成。
她也累了,便回了爸妈家。
于治勋和苏莹自然是乐得女儿能回来的,一边很克制地给她独立空间,一边又忍不住抓着她问东问西的。
“回家就看手机,也不怕掉进手机里去?”于星落躺在阳台玩手机的时候,苏莹抓着这个机会坐在边上。
于星落将手机扣在肚子上:“那不然我干嘛呢?”
“这不是放假么?有没有人约你出去玩儿?”
“国庆诶,妈妈,咱们能呆在家里不给交通添堵吗?”于星落逻辑清晰的反驳。
苏莹小幅度降了降声调:“妈妈的意思是让你给交通制造压力的吗?重点是有没有人约你。”
“没有。”于星落很干脆的回答,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对上苏莹狐疑的眼神:“你不会想催我找男朋友吧?”
“也不是催,就是问问。”可于星落看妈妈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我就是这个意思!”
于星落说:“过年的时候,你和爸爸不是说不给我压力的吗?我以为你们是那种很开放的父母。”
苏莹说:“那段时间不是看你忙吗?赶项目赶进医院了哪还舍得管这种不咸不淡的事儿。谈朋友怎么比得上工作?但现在轻松了,囡囡,你也多关注关注自己呀,谈谈恋爱什么的,多美好啊。”
于星落很认真地对妈妈说:“现在没有什么想法。”
“你们公司老板呢?不是也单身吗?你们一块儿工作这么长时间就没有日久生情?”
“他有女朋友了。”
苏莹脸上有些挂不住的遗憾:“哦。”
其实邝英杰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邝英杰这人也是个很乖的,温文尔雅,和于星落是真的般配。
苏莹为人师表,自然说话做事很有分寸:“也不是催你结婚后者找男朋友。就是你这么大了,不一定什么事儿都跟爸妈说,还是希望你身边有个人,知你忧乐,体你温寒。”
于星落神色一淡。
放在肚子上的手机响了。
于星落赶紧趁此机会支开苏莹:“妈妈你出去呀,我要接电话了。”
“知道知道了。”苏莹笑了笑,有点不舍地踱步到门口。
于星落掀开手机一看,竟然是陈燃。
“陈燃?”于星落还是挺惊讶的。
“听到我的声音很惊讶吗?”陈燃在电话那头,有些好笑地问。
于星落实话道:“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的吗?”
陈燃语调放松地说:“这倒不用。跟你说一声,我回国了。”
于星落还未收拢的讶异又表现出来:“你辞职了?”
毕竟在英国的那份工作真的很好,当然,陈燃的履历走到哪里都是金字塔顶端,没什么好遗憾的。
“不是辞职,是暂时调回国内了。”他的声音平和温淡,比较像老朋友的聊天:“已经回来几天了,你在开城对吗?我国庆之后去那儿出差,请你吃饭吧。”
于星落:“肯定我请你啊,你什么时候来告诉我。”
陈燃:“好。那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
于星落刚把手机放下,苏莹站在门口敲了敲:“你朋友要来开城?”
“对。”
“男的女的?”
“男的。”
“干什么的呀?”
“汽车公司的工程师。”
“听着就不错啊,你之前不也在xx汽车的制动部门实习吗?美国同学啊?”
于星落一看苏莹的眼神就不对,赶紧说:“妈妈你再问下去就俗了啊,我建议你有时间去跳广场舞。”
苏莹最讨厌咋咋呼呼的广场舞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跳广场舞的,生气地评价:“嘴贫。”
转身离开,脸上倒是露出一个笑来,都约着吃饭了肯定有戏啊。
*
陈燃和于星落虽然约在国庆后见面吃饭,却没能约成。
两人都被工作绊住了脚。
中间苏莹还特地交代于星落,请人吃饭一定要去个端庄大气的餐厅,且作为东道主,这一顿饭一定要她付钱。于星落应了好几遍知道了知道了。
她的工作没那么忙,但是有了另外一件事。
出国之前请邝英杰的爸爸帮了一次忙,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帮的。当初邝教授便提了一个条件,让于星落这学期在航空航天大学当一学期的讲师。
早在深城的时候,邝教授就看上于星落了,这其实是一种资源交换。
很多高校会邀请企业高管给学生上课。
因为上课时间安排的并不多,两周一节大课,固定在周三的下午,于星落答应的很愉快。
重新走在校园里的时候,于星落的高跟鞋踩着橘红色的枫叶,恍然有种回到二十岁的感觉,她抱着满怀的器材从林道走过,不远处的篮球场上,男孩儿们挥汗如雨。
有的时候还能看到池禹,他是那群男孩儿里个子最高的,长相也是最扎眼的,剃着寸头,一个很能检验帅哥的发型。
篮球场边的台阶上坐了许多大大方方看球赛的女孩,多数是明目张胆地看池禹。
他总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掀开球衣抹脸上的汗,露出一截腰腹,肌肉异常清晰紧实。
就这单单的一个动作,也能让女孩子们尖叫、高|潮。
于星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发骚,有女孩儿给他递了一瓶脉动,他也没装白莲花似的拒绝,大大方方的往嘴里灌,还笑着说了句“谢谢”
却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了,喝完将水放在地上,又跑远了。
于星落忘记自己是该往实验室走还是往宿舍走,她愣在原地。
而铁网里头,池禹迈着长腿,运着球向一个篮筐跑去,远远看着倒像是往于星落跑来。向晚的夕阳,将他宽松的球服边缘坠了一圈光,满满的少年感。
某一瞬间,两人目光对视,于星落惊慌失措,那会儿她还挺端着的,根本不敢显露自己的半分心思,也生怕自己这样的心思,被那种骄傲的少年拿去笑话。
池禹看见她,在原地停了几秒,浓郁的黑眸死死盯着她,扯唇轻笑,隔得太远,于星落不知道那是一种善意的笑还是嘲笑。
反正挺不正经的,隐含调|戏的意味。
顷刻间,所有被人看穿的羞耻心涌上来,她的脖颈和脸刹泛着红晕;同时她也明白过来,这世界上的喜欢,和咳嗽一样,根本就藏不住。
无论她装得有多高冷,他都能一眼看出,她喜欢他。
而她却不能看透他分毫。
以至于他们后来肌肤相贴,甚至他进入她的身体的时候,池禹总是能掌控着她,永远站在制高点上。
一个年轻的声音把于星落把从回忆拉出来:“于老师。”
于星落转头,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小男生,朝气蓬勃的,从自行车篮子里给她拿了一瓶农夫山泉矿泉水,还是冰的。
不过于星落最近生理期,不能喝冰水,她也没说,静静的攥在手里。
这个男生有个实验报告卡在于星落手里,然而早就过了交作业的时间了,男生讲了各种理由说作业多,忙期中考试得抓紧复习。
于星落反问:“这才十月中旬,考什么试?”
她的这门实操课虽然不用参加期中考试,却并非什么都不了解。
男生被问住了,愣怔片刻,小声说:“老师帮帮忙呗,反正你的主业也不是教书,只要我期末考试成绩说的过去就行,大家别互相为难。”
于星落点了点头,将男生的实验报告翻出来,根本花不了几分钟就扫过去了,说:“可以给你过,没有问题。”
男生松懈一笑,刚要说谢谢。
就听见于星落说:“但是我也实话告诉你,你期末考试这门成绩肯定过不了。”
男生睁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于星落竟然说这种话。
于星落说:“你是不是觉得大人说的‘听话、照做’是害你们,限制了你的发挥?但是还没学会走就想飞你觉得可能吗?从另外一个角度说,你的付出和得到的回报是守恒的,从我第一次看你们的作业就知道谁是认真的谁是敷衍的,我也敢预言你不仅期末要挂科,而且你不是走这条路的。”
男生脸涨红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被人看扁过,一直以来都是被鼓励长大的。
而且他准备毕业后进研究所呢。
他想跟于星落辩驳两句,凭什么这么看不起人。
但于星落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看法,将实验报告递还给他,踩着高跟鞋不咸不淡地走了。
她并不是想打谁的脸,而且他是否挂科,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反正讲完几节课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被人看穿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儿,男生碾了碾脚下的树叶,又追上她:“那给我几天时间可以吗?”
于星落没什么表情,也不跟他开玩笑:“下周交给我。”
男生:“……谢谢老师。”
等到于星落真的走后,男生有种发慌的感觉,这个他们大几岁的女生不刻板也不活泼,更不是在拿乔,从始至终她只是恪守原则,严于律人律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