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玩笑的,你没听出来?”他舔了舔嘴唇,低声道
于星落看了他一眼,冷静地说:“你找不找,和我都没关系。”
“你生气了。”他眉梢吊着,肯定的句式。于星落愣生生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一股子“是不是因为在乎我才生气的啊?”的意思来。
“没有。”于星落站起来。心想我为什么要生气,和我也没关系啊。
她盯着池爷爷的花花草草看,雀舌罗汉松叶短而密,苍古矫健,颇为美观。小小的一盆,价格却从几千到大几十万不等,十分名贵。
池禹仰头坐在沙发上,面容清隽,下颌线勾出一条凌厉的线,不动也不说话。
花房三面玻璃,一室通透,尽头还有一道走廊,是通向后花园的。不宽不窄的一条玻璃长廊,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盆栽,被修剪的漂亮且规整的样子。
池禹看出她感兴趣,便问:“里边还有,你想看吗?”
于星落犹豫。
他下巴指了下客厅,手抄着兜,问她:“你想待会被那些人拉过去盘问?还是你怕跟我待一处?”
“我怕什么?”于星落不满地嘀咕了一下。她想了一下,选择去后花园。
池禹勾唇,浓黑的眼眸似一泓深潭,看不出情绪,扬手把烟头丢进以抛物线丢进垃圾桶里,道:“走吧。”
她走在前头慢慢欣赏盆景,训练有素的园艺师戴着白手套,正修剪着一株植物,见到两人点头微笑了下,并没有主动搭话。
长廊尽头便是后花园,即使是冬天依旧春意盎然,南方的冬天永远都不缺生机,一阵风吹过来,仿佛细细的刀尖,拂开她一身的暖意。
于星落忍不住打哆嗦,糟糕,外套没有拿出来,只穿了一件毛衣,风一吹四处透风。
“穿上吧。”不知何时他已经帮她把外套拿出来了,挂在手腕上。于星落接过来穿上,挡住了阴嗖嗖的凉风。他身上还是那件薄薄的黑色兜头卫衣,刚刚触碰到他的手指,却很温热。
他感受不到冷似的。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一处凉亭。
“聊聊?”他突然开口。然后点了支烟,奶白色的烟雾一团团冒出来。
“聊什么?”于星落一双眼睛睁大,扇形的睫毛颤抖着,生怕他做出格举动,作势要走。
被他一下子拽住了手腕,“我什么都没说,你走什么?”
“好,你说,但是你松开我。”于星落轻轻吸了一口气。
池禹松开她,再度舔了下嘴唇,放柔了声音:“和你分开这段时间我不是没想过。除了那件事还有别的事情,但我在感情这事儿上一向迟缓了,肯定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落落,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风瑟瑟地吹着针叶林,一两片树叶旋转飘落在两人之间,莫名有种萧瑟感。
把他的鼻子和眼底吹得有点泛红,声音也略低哑,这是他的最低姿态。
于星落心尖只颤栗了一瞬间,后无比冷静地说:“不好。”
他一顿,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干脆地拒绝。
于星落看着他的瞳仁,“我跟你说过,如果你不高兴,我会哄着你。”
“嗯。”他当然记得。
“但是我没答应过你一直哄着你。”于星落说:“现在我不想再哄着你了,和你在一起我很累很沮丧,没有盼头。所以,我选择即使止损。”
又是这句,让人无望。
池禹靠近她一步,“落落,以后你的底线我绝不碰,咱们好好过成不?”
于星落笑了笑,并没有过度解读自己受到的委屈,她不喜欢这样。
“就算我不喜欢的事情你都不做了,那又怎么样呢?你真的能改吗?”
“我可以。”他笃定道。
“你不会。”于星落这个时候看的比谁都要透彻:“池禹,我们在一起过两次,但除了上床,还有别的话可以说吗?”
确实,他们开始的时机就不对,相遇的方式也不对。
用性|爱吸引对方,很荒唐,可却是最酣畅淋漓的,所以他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她。
“落落,你给我点时间……”他用力抓了下她的肩膀,却被挣开。
于星落摇头,觉得可笑。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的心绪再一次被带起来,她仰望他,认真剖析这段感情:“当年我的确喜欢你,我喜欢你赛车,羡慕你轻轻松松考高分,还喜欢你游刃有余还有很多朋友,可那只是你的表象而已,我不了解你。再说你了解我吗?我喜欢什么,我害怕什么,我的梦想是什么?你统统都不知道,你也不想知道,甚至你都没想过和我有未来,你只是想谈一段轻松不费力的恋爱,缓解压力,不妨碍你游戏人间。”
她的声音不大,依旧婉约。不具备穿透力,甚至没有发火,只是很平淡地陈述着这些,却让人心慌。
池禹的态度速来强势无二,此刻软了下来:“落落,你别把我想的那么不堪。我不是。”
于星落小巧的脸庞逐渐冷若冰霜。她今天只化了淡妆,比那天晚上温柔很多,眼梢微微下垂,就算再冷酷也不显得凶,永远都是温柔平淡的模样。
“是么?”她冷笑反问道,语气仍然是坚定的,“那你对我的报复怎么算呢?”
“什么?”他眉宇轻蹙。
于星落说:“其实你知道我那天晚上不舒服对吗?你做完就走了,因为你不高兴了,看到我和邝英杰一起出现在学校,你嘴上不说什么,却想给我吃点苦头对吧。”
池禹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却没想到于星落竟也心知肚明:“我不知道你病的那么严重……”
他只是以为她单纯的心情不好或者不舒服。
“我是一个肉|身之躯体,经不起你那一丁点的顽劣心思。”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想哭的心情都没有,心硬的像磐石。
“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你无从知晓我的无助。可伤害就是造成了。就像我知道你很介意,还执意要做你生意上的对手一样。”
他话到嘴边,却也只剩下两个字:“落落……”
于星落不知道自己走的这些年,池禹有没有交过女朋友,交过几个女朋友。
以前不敢问,现在是不想问。
但她清醒地明白一点,决定分手对她来说是锥心刺骨,扒皮抽筋的痛苦。但是分手对他来说,却只是一个顽劣的小男孩儿失去了新玩具,短暂的怅然若失。
“不要高估你对我的感情,根本不配说爱,只是一丁点的喜欢和占有,因为你不甘心两次都是我先离开。”于星落稍顿,说:“但我不想惯着你了,我想要往前走了,希望你亦是如此。”
如果是真心喜欢,为什么初|夜让她那么痛苦?
回来以后,也是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根本不了解她在想什么。
凭什么呢?
她是父母哥哥的掌上明珠,拥有漂亮的学历,出色的能力?
哪一点比他差了?
直到客厅里传来响声,有人站起来走动。池欢的声音从花房传出来:“两位,吃饭了。”
突然插入的声音将池禹的神思终于拽回来,他看着眼前的于星落。
冷静的,绝情的于星落。
他以为过两个月,她的气消了就会回来。毕竟她是那么温柔的人。
但丝毫没有,站在他面前的人,冰寒彻骨,坚不可摧。
池禹怔忪看她良久,一点表情也没有,他甚至无法再辩驳一句。于星落说的是事实,他自己也明白,他们两个之间真的互相不了解,有各自的立场,就像两个执意要在一起的刺猬,一靠近就会伤害对方。
他掀了掀眼皮,心脏某个地方却一点点坍塌,钝钝的疼。
第21章 chapter21
chapter21
于星落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冷静, 池禹也是一样。
他高高瘦瘦的, 站那儿, 却也帮她挡了挡外头的风。两人其实是有点尴尬的, 曾经发生过那么亲密的关系,现在决裂成这样,然后马上又得装作没事儿人一样面对两方的家长。
这戏要怎么往下演, 于星落犯了难。
池禹单手抄兜, 面色平淡地道:“别气了。”
于星落难得瞪他一眼:“谁生气了?”她就是一口气说太多话, 情绪太激动了而已。
讲道理,池禹现在有点难。于星落以前对他很好的,现在不仅冲他发脾气,瞪他, 反过来他还得安慰她帮她调节情绪, 应付里面那帮老顽固。
“行,你没生气, 是我生气了行吧?”说完他自己又反应过来, 小声念了句:“呵, 老子哪儿有资格生气。”
也不知道跟谁说的。
*
两人回到饭厅的时候, 大家都已经坐定, 高背椅面装饰着繁复的花纹。
餐盘在水晶吊灯下闪着光泽,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池于两家人长辈关系不错,相[なつめ獨]处起来起其乐融融。
“快来坐吧。”
“你们俩上花园去了?也不嫌冷。”
“他们俩肯定有的聊啊。”
几个长辈一脸笑意地说了几嘴,于星落走过去才发现, 空出的两个位置是挨在一起的,池禹站在她身后半米的位置,低声问道:“坐哪?”
于星落径直走向其中一张,这时池禹帮她拉开椅子,动作很轻;随后他落座于另一张。
一切配合默契,有如行云流水。
于星落脸上挂着标准的假笑,池禹亦是松散的模样,谁都没看出异常。
今天这顿饭池老爷子很是重视,还请了西厨来家里。菜肴很是精致,一道一道上,规格标准比西餐厅还要高。
于星落今早的确起了个大早,上午又说了那么多话,这时间还真是饿了,颇有些胃口大开的意思,看着什么都想吃。
但是她没好意思,毕竟这是在人家里做客,且餐桌礼仪不可少。
第一道菜便是清蒸燕尾鱼,切成了一块一块地摆在餐盘里,上面配了两片柠檬,清爽解腻,味道肯定不错。
于星落一眼就盯上了,但是她习惯等长辈开动自己才可以。呆愣着,她想起第一次和池禹吃真正意义上的晚餐,就是在洲际的楼上,她就点了这个。
很小的一件事,她却记住了。
目光停留了一会儿,见有人动了,她拿起面前的刀叉,夹取一块。
“砰”的一个细微的声响发出来,银质刀叉碰撞到一起了,她旁边的人也在夹食物。
于星落取好了赶紧把餐具收回来,将食物放到自己面前的餐盘里,池禹夹的那一块也一并送了过来……
这下一桌人都下意识地看过来,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是哪里。
毕竟给女孩子布菜也是挺正常的,但这事儿让池禹做出来就怪了。
于治勋和池老爷子正聊着天,只扫了一眼过来,于星落眼神无辜,充满了“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的懵懂。
妈妈倒是无所察觉。
池禹自己也被下意识的动作愣了一道,他顶了一两秒旁人异样的眼光,挑着眉,语气不疾不徐地解释:“她喜欢吃。”
至于怎么知道的呢?是之前一起吃饭观察到的?还是此次她眼冒绿光,随你们怎么猜。
好在大家自然而地觉得,是池禹变得绅士起来。
于星落非常想把鱼还回去,但现在只能埋头吃东西。腹诽道:现在给我加什么菜?我的胳膊是租的吗?还舍不得用了?
池老爷子一脸欣慰:“你小子可算学会了。”
池禹耸耸肩,没答话,嚼东西的动作很平缓。
沟通搭上了信号,池老爷子又问池禹:“你们俩聊什么呢,这半天。”
他取了块热毛巾擦手,勾着唇,也不好好回答,“就聊那些呗。”
整个桌上要数最随便的,也就他了。
谁都听得出来是敷衍,池老爷子却一点儿也不生气,脸故作冷道:“说什么我不能听的?”
池禹“啧”了一声,“商业机密您也要听?管这么宽啊?”
池老爷子无奈笑骂了声儿,倒是没跟他多计较。他对这个小孙子自然是多加疼爱的,打小就不给他设立规矩,宠溺到没边儿。
池禹也算是天赋异禀,在不怎么好好学的情况下,能成绩优异,并且各方面做得都还错;毕业以后开公司,有一众后盾给他保驾护航,再加上他自己脑子聪明,也是顺风顺水。
于星落记得刚上大学池禹就已经接触无人机了,而那个时候于星落在干什么?她的梦想还只是笼统的“我要当一个工程师”或者是“本科毕业要去哪个学校读研”。
对普通人来说,不是梦想,而是一种具体的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