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你们中间有失误。”
院长:“……是我们科室的主任亲自检测比对的,我还特意确认了一遍,怎么会出错呢……”
“我要重新做一遍鉴定。”宴岑执拗道,“这一次,我需要有更权威的人士——”
“够了。”云初冷声开口,她转向宴岑,脸色也很不好看。
“宴总,到现在,您还不肯清醒么?”
周围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起默契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宴岑定定望着她,双眼全茫,黑眸深处像有裂痕般一样,从眼角缓慢渗出猩红色。
他这幅红着眼睛的模样,让云初一下子想到那天在秀场试衣间的场景……
她有点忌惮地往边上撤了一步。
“重新做。”男人哑声道,语气和神色一样固执,“再做一遍亲子鉴定。”
云初冷呵,“要照您这么个做法,怕是没完没了了。”
她拿起沙发上自己的包,“结果已经非常明了。
“也希望宴总能够言而有信,”她警告般深深看他一眼,“我们不要再见面。”
还没走到门口——
“妈妈!”
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居居突然从房间另一侧冲了过来。
“妈妈不要走!”
小人儿跑得太快,一下子摔倒在地。
他生怕云初要离开,都顾不上重新站起来,直接三两步爬到云初腿边,两条小胳膊死死抱上她的腿。
“妈妈不要走呜呜呜,别不要猪猪……”居居嚎啕大哭,白嫩的小脸瞬间涨红。
“猪猪乖!我会很乖!妈妈不要走好不好呜呜……”小孩哭得口齿不清,满脸是泪,但手上却抱得更紧。
“我听话,我听,都听妈妈的话!妈咪喜欢猪猪好不好呜啊啊呜……”
“我,我把所有的,所有的玩具和好吃的都给妈咪!”
“猪猪不想再没有妈妈了,猪猪就要妈妈嗷嗷嗷……”
云初在哭声中定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动了。
这是她第二次见居居哭。第一次见他他耍赖要跟她回家时,也没有哭得这么凶,完全一副天崩地裂,撕心裂肺的样子。
云初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撕开了,心疼得不得了。
在这个小团子面前,她会不自觉心软柔和。
就像居居自然而然亲近她一样,她也没由来好喜欢这个小人儿,见不得他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样子,更不忍心看他哭得这么伤心……
云初赶紧弯腰把居居抱起来。居居哭得又咳嗽又打嗝,两手却不管不顾搂住云初的脖子,树袋熊一样抱着她。
“妈,妈妈别不要猪猪,”他抬起小肉手抹眼泪,“猪猪很乖的……”
云初感觉眼底热辣一片。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远处的宴岑静静看着他们。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又跟不忍心再看一样,默然背过身去。
从云初这边看,男人宽阔的肩背起伏了一下,她清楚地听到他喉尖轻微滚动的声音。
尴尬的沉默。房间内只有小孩抽抽搭搭的啜泣。
半晌,云初很轻地咳了一声。
宴岑转过身来。他看了她两秒钟,又看她怀里的小人儿。
“居居。”男人低低开口,“你过来。”
居居不动弹。
但云初明显感觉到他搂自己的胳膊更紧,小小的后背都紧张绷起来。
宴岑不悦皱眉,“居居,听话。”
云初听到肩头的小人儿很轻地吸了下鼻子。
她舔了下唇边,有些为难地开口:“要不,今天让他跟我……”
她说下不去了。这个话她说不出口。
这算什么事儿啊?结果都出来了,她又不是亲妈,现在倒弄得她好像有心赖着一样。
但看着肩头的小泪包,云初怎么都于心不忍……
宴岑眼睛一亮,“可以么?”
他很意外。
刚才她还一副恨不得马上摆脱他们的样子,现在居然愿意主动带居居回家。
云初“嗯”了下,神色有点不自然,“反正,反正也不是很远……”
宴岑点头应好,“明天我会叫人来接他。”
他心里却不自觉失落。
原来,她排斥的并不是“他们”。
只有他……
见尘埃落定,黏在云初肩膀上的居居也终于抬头了。
“仙女妈咪……”小人儿开口还带着哭后的鼻音,闪着泪光的大葡萄眼格外亮,“能不能,能不能让爸爸也跟咱们一起睡啊?”
云初:“?”
居居撇撇嘴,“爸爸一个人睡,很可怜的……”
云初:“……”
云初下意识往旁边看。
宴岑正幽幽盯着她。
那个眼神,好像还……真有点可怜?
……不是,她为什么从中读出了一种“我可以”的蠢蠢欲动呢?
难不成他还真想跟去一起睡??
宴岑舔了下唇边,“我——”
“不可以。”云初直接打断他。
她假装没有听到男人出声,只转向居居,很轻声的:“要是你爸爸过来,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宴岑:“……”
云初无视掉男人,抱着孩子兀自往外走。居居好像也把爸爸忘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远,但依然足够清晰:
“那猪猪晚上跟妈咪睡,妈妈不会睡不着吗?”
“不会啊。”
“为什么呀?”
“因为猪猪可爱!”
“嘿嘿嘿,仙女妈妈也可爱,还漂酿!猪猪最爱妈咪了……”
宴岑:“……”
扎心了。
所以就他不可爱?
因此不配得到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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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今天经历的对小孩来说太过大起大落,也可能是哭得太累,回去没多久,居居就想睡觉了。
小人儿之前还自豪地挺着胸脯说自己一岁就一个人睡啦,现在却赖在云初的大床上怎么都不肯走。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依然牢牢抓着云初的手不放,生怕她又要离开一样。那张小嘴还一直叭叭说个不停,似乎之前存着给妈妈说的话,终于找到了出口。
云初倚在床头,一直笑眯眯听着。
她习惯了安静独处。只不过到了晚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沉沉夜色,有时候也会感觉有点孤独……
可今天家里多了个叽叽喳喳的大眼宝宝,寂寞空虚冷就都不存在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点希望,她真的是他妈妈……
居居说累了,打了个大哈欠。
“睡吧。”云初把被子扯了一把,又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今天说,呃,你爸爸一个人睡……”她有点不自然地顿了一下,“他,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的吗?”
问完她就有点后悔了。
她问这个干什么?
她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好在小孩没有深究,只点点小脑袋,“对呀,猪猪自己睡,爸爸也自己睡。但是猪猪可以跟大熊睡,爸爸就只有一个人……”
他还幽幽叹出口气,“猪猪问爸爸,为什么他不要跟大熊睡,爸爸说……”
云初挑眉,“说什么?”
居居又打了个哈欠,“爸爸说,爸爸应该和妈妈睡,妈咪不在,他就只能一个人睡了……”
云初面上闪过一丝讶异,脑中浮现出一个不怎么合适的词:
守……身……如……玉。
居居眨巴着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现在妈咪你在了,以后就可以和爸爸睡了。”
云初:“…………?”
云初胳膊上都起了小疙瘩,她赶紧摇头,“我才不要!”
居居哈欠连连,终于熬不住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也好,猪猪,猪猪还不想要弟弟妹妹……”
云初:“……”
你们家某方面的教育,开展是不是有点早啊:)
**
第二天一早,宴岑发来了消息,说一会儿会亲自来接孩子。
云初看着手机皱了下眉——他似乎忘记他们之前说好的了。
她又扭头看一旁吸溜牛奶的小猪,有点无奈地努唇。
要是她以后总像昨天一样心软的话,那么,她和晏岑就不可能没有交集的啊……
宴岑像猜到了她的想法一样,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我还有一些东西要给你】
接着他又很特意地补了一句:
【公事】
公事?
云初正想着和他能有什么公事,家里的管家线通了,说是有人在楼下等她。
这么快就到了?
云初也没多想,赶紧叫小猪穿衣服。
居居故意磨蹭了半天,才跟着云初不情不愿地进了电梯。
到了大厅,云初并没有看到有车停在门外。她又去会客厅看了一眼,也没有发现宴岑。
正拉着孩子东张西望时,身后突然有人出声:
“初榕?!”
云初转身,看见一位中年妇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云初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谁。
“您是……?”云初扬眉。
对方的目光逐渐从震惊转为不悦,还有些别的复杂意味。
她看着云初不说话,深色的口红紧抿,不敢相信般,“果然是你……”
云初的心里已经有了预判:一看身份就不一般,衣着雍容华贵;不年轻了,保养却十分得宜,浑身上下都透着富家太太的精明和傲气……
她腿边的居居帮她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奶奶……”
岑月皱眉,“居居,你还不赶快过来!”
“奶奶平时是怎么告诉你的?”她朝小孩儿伸手,一边又冷冷看了眼云初。
“奶奶没有给你说过吗?不要乱跑,外面什么样的坏人都有!”
云初:“……”
指桑骂槐?
云初忍耐般吁出口气,开口还算平静:“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初榕。”
她又低头看居居,“既然你奶奶来接你了,你就跟她回去吧。”
居居撅起小嘴,“我……”
岑月已经走过来一把把孩子拉到自己跟前,又对云初怒目而视。
云初斜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兀自转身。
身后居居怯生生的:“妈妈……”
“你叫她什么?”岑月一下子厉声,“你管谁叫妈!?”
“你妈已经死了!”
她冷哼一声,故意提高音量:“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有些人怎么还是不知廉耻!”
“我管你是人是鬼,还是装神弄鬼,总归我还是之前的那句话:收起你的那些花样把戏,别再做梦!我们宴家,不会让勾引男人的女人进门!”
云初收住了脚步,猛地回过头来。
她个子高,又是一贯的有气场,回眸时目光灼热,一双猫眼陡然生厉。
岑月愣住,嗓子眼的咒骂一下子哽住。
云初已经原路折了回来。她长腿阔步,脚下带风,面无表情地直直冲着岑月去了。
岑月完全被那个气势震了一下,她面上闪过惊惶,“你,你想干什么!”
她身边的高个子保镖连忙上前,抬起一条胳膊企图拦住云初。
云初目不斜视,脚步未停,一手扬起来一巴掌糊在保镖脑门上,使劲一推。
保镖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下,完全懵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云初停到岑月面前。
她不穿高跟鞋也比岑月高大半个头,居高临下,冷冷睥睨时自带不屑。
这样的高傲气势完全压倒对方,岑月已经没了刚才的厉害劲儿,仰头看云初时露出忌惮。
“你要干什么?”她抬手指云初,底气退了大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