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风皱了皱眉:“我这边……”
“我动的手。”徐冽打断了他。
众人一愣,朝一旁徐冽望去。
苏好在徐冽身后压低声提醒:“陈星风是地头蛇,这事推给他容易解决,你悠着点别揽事……”
“南中高二七班,徐冽。”徐冽直接照规矩报了名字。
苏好震惊地瞪着徐冽。
“今晚还有事,改天奉陪。”徐冽拉过苏好的手,在众目睽睽下把她带出了巷子。
“哇哦。”许芝礼望着徐冽的背影惊叹,“苏好眼光可以啊。”
*
苏好被徐冽一路拉到大马路,两条腿还没彻底恢复力气,走得软趴趴不太稳当,嘴巴却已经元气满满:“草!你瞎拽什么!你今天运气好一打三,明天能有命一打三十吗!武校多少铁人你有没有点ac数!还说我呢,我看像你这样的,活过了片头也活不过开场!”
徐冽停下来,偏头看她:“你再草一句。”
“?”
她说了这么多金玉良言,他就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语气词?
苏好给他气得胸闷。
好啊,那就草吧。
“我就草,我就草怎么了?”苏好刚中气十足地扬起下巴,下一秒天旋地转,头重脚轻,被徐冽一把扛上了肩。
“……”苏好脸朝下,滑稽地挂在他肩上,蹬着两条腿使劲踹他,“你干吗?你有病!放我下来!”
徐冽单手摁住她两条小腿,一言不发地朝十字路口走。
这一走,苏好被颠得头晕目眩,压在他肩膀上的胃腹翻江倒海:“喂喂喂别动了!”她拿拳头重重砸了一下他的背脊,尖叫起来,“徐冽——!”
周围路人朝两人投来惊诧的目光。
徐冽刚好走到路口,停下拦了辆出租车,一手拉开车门,一手把她半扔半塞进车后座。
苏好捂着胃,死鱼一样歪歪斜斜瘫在了座椅上。
徐冽随后坐进去,关上车门:“春庭湾。”
司机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诧异地望着后视镜里两只湿淋淋的落汤鸡:“你们这……小姑娘是不是自愿的啊?”
“……”苏好抬起一只蔫答答的手,打了个“走”的手势,“是的,那是我家,开车吧师傅。”
司机这才发动了车子。
苏好缓了一阵,把呕吐感抑制下去,看了眼徐冽:“你是变态吗?我刚吃水果吃得撑死,你这么搞我?”
“我让你吃的?”徐冽瞥她一眼,“酒吧也是我让你去的?”
“我……”苏好脑子里一团浆糊,这才记起疑问,“等会儿,那你呢,你怎么在那里?你跟施嘉彦他们一拨的?”
徐冽手头没有电脑,今天一个人在网吧做了一天网课课件。
傍晚的时候,施嘉彦约他出去玩,他说不了,在网吧忙。施嘉彦和他堂哥堂嫂刚好在大学城附近,顺道给他带了些零食,来看看他的进展。确认他进展顺利以后三人就走了。
接到施嘉彦那条微信消息的时候,徐冽刚离开网吧,正在那一带等车。之后一到酒吧就看到出事了,远远听见有人喊去追苏好和许芝礼。
其实他和陈星风赶过去的时机差不多,不一样的是他选择了东边。
因为东边距离马路更近。
按徐冽拦许芝礼自杀那天得到的了解,许芝礼不会希望苏好受伤,应该把能够更快逃生的路线留给了苏好。
所以苏好去了东边。
“问你话呢,”苏好觑觑他,“你跟施嘉彦是不是一拨的?”
徐冽没细细解释过程,只说了个“是”。
“那那些大学生呢?”
“南州大学的。”
“还真把自己当南大高材生了。”苏好嗤笑一声,偏头看向窗外,“我看南大配不上你,清北也不适合你,北电中戏倒挺符合你的人设。三十秒撂翻三个武校生,在我这儿装了这么久兔子,你可真行。”
徐冽没说话。
不说话的结果就像放任女朋友一个人生气,注定让她越来越生气——苏好自顾自回想过去这些日子种种迹象,越想越不对劲,也不管自己此刻湿哒哒的模样有多狼狈,转过身面对他:“所以当初在学校被混混堵,那三个也被你撂了?”
徐冽看了她一眼:“嗯。”
“那你居然和我说,你跟他们讲了点道理?”要不是头发是湿的,苏好现在已经可能炸毛了。
徐冽平静地抬起拳头:“用这个不能讲?”
“……”言下之意他没骗人。
他大爷的。
“好,那你身上的伤呢?”苏好继续质问他,“这总是胡编乱造的了吧?”
“不是那次受的。”
“……”言下之意虽然那次没受伤但他身上真的有伤。
苏好以为一个四肢简单的人,头脑发达一点是正常的。
可是眼前这个人明明四肢一点也不简单,为什么头脑还这么发达?
兴师问罪都说不过他。
草泥马草泥马!
苏好一路憋闷到春庭湾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准备拿手机扫码付钱,一摸口袋发现没有。
徐冽用手机付了车费,下车后注意到她在摸口袋,问她:“怎么?”
“手机落酒吧了,不知道是不是在陈星风那儿。”苏好思索着说。
徐冽的脸色在听到陈星风三个字时变得有些阴沉。
“我爸妈周末会给我打电话的,被酒吧服务生接到就完了……”苏好烦躁地薅了薅头发,“你快把手机借我一下。”
徐冽把手机解锁以后递给她。
苏好一边往小区里走,一边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意外的是,接电话的是个女生。
许芝礼的声音。
“我手机怎么在你那儿?”苏好愣了愣。
许芝礼那边很安静,应该已经到住处安顿下来:“本来在陈星风那儿,这不是想着万一你家里人打过来,男生接不好么?我就拿过来了,明天约个时间还你吧。”
“行吧。”
“你这用的谁手机,你男朋友电话?”许芝礼在那边奇怪,“怎么连个备注都没有。”
苏好看了一眼徐冽,也不知道是在跟许芝礼澄清,还是趁机骂徐冽:“男朋友个屁!他就是个骗人精!”
“干吗,”许芝礼一愣,“人家为你得罪了整个武校,你还骂人。”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苏好太阳穴都在一抽一抽地作痛:“挂了挂了,明天找你。”
苏好掐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徐冽,打量了下他湿漉漉的衬衣西裤,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
算了,账以后再算。
她站定在路口,指指不远处的联排别墅:“你跟我回家去把人弄干。”
徐冽挑了下眉:“用不着。”
“你,又,在,拽,什,么!”苏好生气地看着这张之前眼瞎没发现的臭拽脸,像以往那样杀气腾腾地威胁道,“你跟不跟我走?”
徐冽的表情里多了一丝少了掩饰的戏谑,他垂眼看着她:“你在威胁我?”
“对啊,看不出来吗?很不明显吗?你眼盲心瞎吗?”苏好气得三连问。
“那你威胁我之前有没有想过,被人追得抱头鼠窜,哭着喊爸爸的人,是你还是我?”徐冽扯了下嘴角。
她好心请他回家,他居然揭她伤疤!
“我那是……许芝礼说武校的规矩,不打叫他们爸爸的人,我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总不能真让人废了右手吧?我画了十三年画,我的右手比命还重要!未来画家的手,拿一声爸爸换不值得吗!”
苏好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心里狠狠咒骂了许芝礼一通。
死丫头,让她风评被害!
“是这样,”徐冽点了点头,“那我值不值得?”
“?”
徐冽兴味十足地看着她:“你叫我一声爸爸,我跟你回家,换吗?”
第27章 三月雨
苏好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大局为重, 不计前嫌地请他回家收拾这一身狼狈,他在打什么诳语?
被戳穿了真面目就干脆丢掉下限了是吗?
“不回就不回,你感冒关我屁事?痴心妄想, 我叫你大爷!”苏好骂完掉头就走。
后边有人笑着跟上:“大爷也行。”
“……”她又给他升了个辈分?她这张嘴!
苏好咬紧牙关往前走,一路风风火火, 临到家门前却急急一个刹车。
身后徐冽停得及时才没撞上她。
紧张盖过了生气, 苏好突然一个激灵转过身去:“等会儿,还好我机智,我家门口有监控的啊。”
虽然一般情况家里人不会盯着监控,但今天邹誉和林阑带着邹恺住在了外婆家, 又知道她晚上跟同学出去玩了, 难保不会通过监控远程确认她是哪时哪刻回的家。
要是看到她深夜带徐冽进了家门, 这事还说得清?
徐冽的高中生马甲被扒事小,她在酒吧惹事被发现可就事大了。
徐冽倒也没在意,扯了下嘴角:“那走了。”
“不行!”今晚脸丢太大,她非要找回南中一姐的场子, 拽住他说,“这世上还没有能拦住我苏好的监控。”
*
鲁迅先生说过,地上本没有路, 走的人多了,Tiempo viejo也便成了路。
五分钟后, 苏好摸索到了一条监控照不到的阳光大道,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家里一楼洗手间的窗,朝外招招手, 用气声说:“快点进来!”
徐冽站在窗外,扫了眼窗台的高度,眯起眼叹了口气。
这就是挡不住苏姐的路。
他抬手,食指中指并拢,朝她打了个手势:“站远点。”
“哦。”苏好往后退了两米。
徐冽单手撑上窗台,轻轻一跃,一丝动静没有地翻了进来。
业务能力熟练到家。
不仅如此,等苏好准备离开,他还记得确认窗台有没有留下印迹,再把窗户关回原样。
就差把指纹抹掉。
苏好懵懵地看着他驾轻就熟的一条龙操作,再次为自己的识人不清感到懊悔不已。
她艰难地回过神来,压低声说:“曹阿姨睡在二楼的保姆房,上楼别出声。”
徐冽点了下头,跟她走出洗手间。
苏好贼头贼脑地上了楼梯,回头看徐冽,却见他腰杆笔挺,脚下生风。
真是笑话,到底谁是贼?
苏好也挺胸抬头起来,不料走到二楼平台,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哒”。
她一个猛虎回头就要把徐冽往下推。徐冽双手握住她两边肩膀,拦下她,无奈地比了个口形:姐姐。
苏好:“?”
徐冽指了下二楼那间敞着门的洗手间。
是窗没关,风吹动了窗帘的拉绳,拉绳底下串着的一颗塑料珠子打在了白瓷墙壁上。
“……”苏好拉下脸,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上走。
把徐冽领进房间,锁住房门,她从浴室柜子取出一条崭新的毛巾和吹风机,拿出去递给他:“你在外面,浴室我要用。”
她淋过雨浑身黏糊糊,皮肤都在发痒,不洗个澡实在受不了。至于徐冽,大老爷们直接吹干得了,让他冒险去别的浴室被发现可就前功尽弃了。
徐冽没意见,站在她房间的书桌边默不作声地擦头发。
苏好从外边衣橱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很快响起,像今晚巷子里的那场雨,又比雨声更缠绵,掺了些窸窣挠人的细碎动静。
是他心里的动静。
徐冽擦头发的动作微微一滞,缓缓眨了眨眼,打开手边的吹风机,把风量调到最大档。
这下,耳边只剩了热风的鼓噪。
良久后,头发和衬衣西裤都已经干透,几乎无处可吹。
他关掉吹风机,浴室里也没了声响。
因为苏好正呆站在浴室门边,满脸的生无可恋。
墨菲定律说,只要一件事有可能出错,那它就一定会出错。
刚才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她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应该不至于发生漏拿这么难堪的事吧。她还特意检查了下,确认平常洗澡只拿那么几样。
直到穿好家居服准备推门出去,她才觉得胸前有点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