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郎可真会装傻。
平郡王妃嗤笑一声,戳穿她的西洋镜:“我可不是什么夫人,我乃平郡王妃,你先掂量掂量,自己在跟谁说话。”
“铁鹰。”正当他们僵持不下时,身后传来一道年轻郎君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送夫人回院子里,这里交给我。”
第59章
那道修长清隽的身影,站在两米开外,浑身上下散发着风雨欲来的气息,一时间叫在场的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是。”铁鹰领命后,赶紧对夫人说道:“夫人,这里交给主子处理,小的送您回后院,请。”
秦嫀当然明白,这种场面还是交给自家男人去处理比较妥当,于是瞧了一眼好像愣住了的平郡王夫妇,她极力保持风度,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二位,少陪了。”
如此嚣张跋扈的宗室,吃枣药丸。
秦嫀扶着月英的手,缓缓转身走向赵允承,郎君被人从床榻上唤起来,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起床气,看见他这样,秦嫀反而悄声警告道:“莫要冲动行事。”
赵允承瞥见夫人的柔荑搁在自己胸膛上,眼底露出些享受,抬手覆上去点点头:“夫人放心。”
得到回应,秦嫀颔首,然后一抽手和赵允承错开身子扬长而去。
夫人凑这般近就是为了警告自己一句,赵允承哭笑不得,回眸目送那道摇曳生姿的玲珑背影慢慢离去,直到瞧不见,他才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便敛了笑容,俊脸上无一丝温度。
平郡王夫妻早已吓傻,脸色惊骇交加,心中各种猜测,直到看见那女郎将手掌覆在赵允承的胸膛上与赵允承耳语,他们终于知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
“平郡王妃。”摄政王口吻阴恻恻,睇着他们:“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何在本王的地盘上撒野?”
听见‘平郡王妃’四个字,站在沈府院子中的贵女狠狠打了个哆嗦,这个皇九弟,竟是连‘五嫂’都不愿叫了吗?!
平郡王妃心中不舒服极了,正想发作,但是想到赵允承那六亲不认的做派,连皇帝的母族都被他眼睛都不眨地流放了,她一个嫂子算什么东西?
认清事实的平郡王妃手脚冰凉,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连忙攥着手帕认错:“九弟息怒,是我鲁莽了,并不知晓这是九弟的宅子就擅闯进来,还请九弟原谅……”
她一边说一边胆战心惊,脸色惨白。
难道今天要不得善了了吗?
平郡王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虽与妻子不和,但王妃遭殃他也讨不着好,不管如何说,今日之事全因他而起,是以他慌忙致歉:“九弟,九弟息怒,五哥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说罢,叉手过头顶深深一鞠躬。
“赔不是?擅闯了我的宅子,还对我的人大放厥词,甚至大打出手。”赵允承道:“你们竟然认为,给我轻飘飘赔个不是就能这般算了吗?”
平郡王夫妇瞥见赵允承阴森的面容,再一想他长久以来深入人心的印象,登时吓得腿软,他们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煞神,是真的六亲不认。
万一火气上来当场拔剑斩杀了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九弟的武艺是出了名的高,宗室中无人出其右,斩杀他们真是轻而易举。
扑腾一声,分外怕死的平郡王竟然跌坐在地,已是吓得冷汗淋漓,就这般向赵允承求饶道:“九弟饶命!你想我如何赔罪,我都依你,我一定做到……”只求饶他一条性命,别斩杀他。
站在一旁的平郡王妃,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似是没想到自己的男人会这般没出息,只是被怒斥一句便坐地求饶。
这可是她依赖的顶梁柱,主心骨!
那是当然,平郡王妃不若平郡王那般经常在外走动,她妇道人家总在内院厮混,哪能知晓爷们在外边的事。
因此更不知晓赵允承的刀剑无眼,死了,便是死了。
实不相瞒,赵允承对平郡王的态度还算满意,他冷冷瞥了眼似乎不服气的平郡王妃,声音凉凉:“五嫂,你认为呢?”
听见赵允承点自己的名字,那平郡王妃惊恐地哆嗦了一下,忙不迭地点头认同:“没,没错,合该这样。”被赵允承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注视着,她险些都快哭了,却还是努力地稳住声音:“九、九弟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做到。”
诚惶诚恐,忏悔莫及的态度,这才让赵允承稍稍满意,但想到平郡王妃在他夫人孩子面前那张嚣张跋扈的嘴脸,他便忍不住释放怒意,眉间蕴藏着满满的肃杀之气,叫人背脊生寒,毛骨悚然。
赵允承:“我要你们在广聚轩,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宴,向刚才那位夫人致歉。”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平郡王夫妇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那位夫人,乃是洛阳沈氏的少夫人,沈家三公子沈辉明媒正娶的妻子,亦是我皇祖母的嫡亲侄孙媳,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小百姓。”
……平郡王夫妇咽了下口水,登时脸色扭曲!
赵允承仿佛能猜到几分他们的心情,可那又如何,谅他们也不敢乱嚼舌根,出现宣扬。
上回在宫门口,夫人因为身份低被丹阳堵住不得而出,他已是很生气,这一次变本加厉,被人蹬鼻子上脸当着面说出‘掂量掂量你在跟谁说话’这种狂言,叫赵允承如何能忍。
他不想忍,他要叫全东京城都知晓,惹谁都不要惹南城沈府。
见他们发愣,赵允承眼中寒光闪了闪:“怎么?做不到吗?”
平郡王夫妇如梦初醒,赶紧从那惊天大秘闻中拔出神来,慌张承诺:“不不,做得到,我们马上便去那广聚轩摆流水宴,马上便去。”
赵允承微微松了眉心,挥手道:“行了,去吧。”除此之外,他也不能把这二人打一顿不是,便只得这样收场。
“多谢九弟海涵,我们这就去办。”平郡王夫妇如蒙大赦,这便想走。
“慢。”赵允承叫住他们:“流水宴的第一日,我要你们二人将你们能请到的所有人请去,若广聚轩坐不下……”
他沉吟,因为一时没想到。
平郡王非常上道地道:“那便分为两批,三天请不完便四天五天六天。”
赵允承满意:“正是如此,去吧。”
得到赦令,平郡王夫妇哪还敢逗留半秒,连忙跌跌撞撞地逃出沈府,仿佛这沈府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热油锅。
“他、这……”平郡王妃抬头望了一眼沈府的匾额。
“你这婆娘,还不快快住嘴,回去再说!”平郡王压低声音扯了王妃一把,二人爬上马车,回到平郡王府。
但此刻他们均是惊魂未定,心中正风起云涌,越想越觉得手指在发抖:“……”他们夫妻对视一眼,满脸惊悚,摄政王……这可不是养外室那么简单啊!
他他他……他这是明目张胆地通奸……把绿帽戴到了太皇太后的亲侄孙身上。
按辈分算,那沈少夫人或许是摄政王的表嫂。
“……”平郡王夫妇感觉自己凉了半截,这个秘密,太大了,若他们不能守口如瓶,迟早会被九弟弄死。
“王爷,怎办?”平郡王妃也想到了这一层,大热天她竟感到手凉脚凉,不寒而栗。
“怎办……照他说的办呗。”灌了几口冷茶下肚的平郡王站起来,说:“我去联系广聚轩,你……写帖子邀请众位,事关重大,他们若是胆敢不来,九弟自会看在眼里。”
平郡王妃点头,但心里终究觉得万分难堪,呢喃:“这等丑事……”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口无遮拦?”平郡王瞪着妻子。
“……”
沈府,后院。
本来挺气愤的沈家少夫人,回去吃了几颗蜜饯便释怀,这里是尊卑分明的古代,对方顶着王爷王妃的头衔,嚣张跋扈那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自己又有什么好愤慨。
所幸秦嫀也不是那种急脾气的女人,丈夫还在前面周旋,她倒是希望能够心平气和地解决,总之千万比闹大。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家夫君会把这件事闹得这么大!
赵允承回来后,先紧张地瞧了秦嫀一圈,满脸自责道:“笑笑息怒,都怨我不察,让你受惊了。”
秦嫀忙道:“夫君多虑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哪有受惊?”
当时那架还未吵起来呢,充其量只是被人搁了狠话。
赵允承见她神色如常,确实没有受影响,这才放心。
但郎君眉间依旧肃然,他执着秦嫀的手说道:“他们对你无礼,我已叫他们在广聚轩摆流水宴,当着全东京城百姓的面,向你赔不是。”
什……么?
秦嫀觉得,自己眼下的表情肯定很精彩,这个郎君,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沉浸在生气中的郎君,牵着秦嫀的手,冷冷地自言自语:“上次在宫门口已是叫你受了委屈,这次我必叫他们知晓,谁都可以欺负,唯独南城沈府,碰不得。”
秦嫀听清楚了他的话,微微吸了口气,眼中不可思议,看着他:“你,叫平郡王夫妇……”她用手指点点自己:“给我摆流水宴道歉?”
赵允承看着她:“嗯。”
末了眼中升起一丝怯生生的小心翼翼,呐呐问:“夫人是否觉得赔礼太轻,便宜了他们?”
便……宜?
秦嫀的脸色,登时要多复杂便有多复杂,天鸭,此刻的她,只想灵魂三连问,我是谁?我在何处?我做了甚?
那是货真价实的王爷和王妃没错吧?
看那嚣张的架势,没错。
秦嫀扶额晕陶陶地想,是她平日里低估了夫君的战斗力,还是她高估了当今宗室的战斗力!
堂堂王爷王妃,竟然要给她摆流水宴道歉——
对不起,她这个小老百姓需要缓一缓。
“夫君。”秦嫀决定扑进郎君怀里冷静冷静:“你只是个大理寺的副使,而且还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的那种,没错罢?”
赵允承点头:“没错。”
秦嫀深吸口气:“那你是怎么做到让王爷王妃给我道歉的?”
总不能是那二人忽然开窍,发现自己很不礼貌,继而羞愧难当,反省自己!
秦嫀是不信的。
赵允承撒谎不眨眼地道:“他们先前之所以对你不敬,是因为不晓得你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媳,你走后我与他们一说,他们自然就知晓,大水冲了龙王庙。”
好一个大水冲了龙王庙。
“原来如此,这般说来,你在太皇太后心中的分量,竟是比那平郡王夫妇,有过之而无不及。”秦嫀唏嘘,作为既得利益者,她惋惜地道:“果然,女人无论出嫁多久,都是向着娘家的。”夫家那边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闲杂人等,自然比不得。
秦嫀继而看着自己的夫婿,她笑了,瞧得出心情大好:“多谢夫君,难为你这般有心。”
那流水宴可是足足三天三夜,办下来可谓日进斗金。
秦嫀想到此处,眼神越发温柔,帮夫君整了整衣襟。
赵允承分外受用,亦是心情大好,对秦嫀说:“夫人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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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父亲不了解事情经过,分寸大乱,秦嫀与夫君一番温存过后,立刻唤了铁鹰来,交代他去广聚轩走一趟,与自己的阿爹说明此事。
铁鹰未去之前,平郡王并不知晓,广聚轩的老板秦员外便是那沈少夫人的父亲,等他知晓之后,心里惊出一身冷汗。
不由庆幸自己没有摆王爷威风。
接触皇室宗亲,秦员外乃头一回,正不知所措得紧,却见这位王爷,竟对自己礼遇有加,温和谦逊得很。
三天流水宴的佣金,更是一次性全部给齐。
“郡王殿下。”秦员外说道:“小的是否可以问问,这次流水宴是什么名目?这样也好布置布置。”
流水宴的名目,迟早是要对外说的,只见平郡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憋了半天,尴尬地对秦员外叉手:“这次流水宴的目的,却是给令嫒赔不是。”
秦员外霍地瞪大眼:“您此话怎讲?”
“咳……”平郡王面露羞愧:“此前我与王妃鲁莽,为寻一私逃的侍妾擅闯沈府,因此特意摆流水宴向沈少夫人致歉。”
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