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意看了两眼,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活动记录也被微妙地篡改了,她在宫雎任审视的眼神中并不惊慌地微微一笑,开了几个私密服务器,从中调出来了几份未经篡改的备份,与个人终端上的页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宫总裁,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有脑子。”虞明瑶站起身来,拍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没想到结了婚以后你的脑子就没了,等我下次回来,我希望你能把你的脑子找回来,好和我签离婚协议。”
言罢,她也不看宫雎任的反应,扫了一眼am-1101,抬手拍了拍人形机器人的头盖骨:“哟,这个头盖骨种花也不错。下次再记错我的口味,我就……”
她收回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冲着僵硬在原地的am-1101抛了个媚眼,摇曳多姿地走了出去。
am-1101:……夫人她威胁我!!是在威胁我吧!!是要用我新买的头盖骨种花对吧?!而且她冲着我一个人工智能抛媚眼有什么用!am-1101是正义的am-1101!是不会被美色所惑的!!
宫雎任冷冷地注视着虞明瑶走出去的背影,她的臀腰比极其漂亮,快穿员冰冷的制服在她身上却是风情多姿,黑色大波浪的头发随着她走路的姿势一摆一摆,隐约露出纤细的腰肢。从她走路的姿势和背影都可以看出她的洒然与不屑,宫雎任突然觉得心底有点莫名的、像是要失去什么了的感觉。
一瞬即逝的感觉让他微微皱眉,手也忍不住抚上了心口,直到虞明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再重新松开。
“既然她还不肯认错,就调高难度等级吧。”宫雎任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的同时,脑子里却又不期然想起了刚才虞明瑶掷地有声的“恶心”。
平时香醇可口的咖啡似乎失去了点儿味道。
宫雎任的手顿了顿,不自觉地将杯子放下了,还小小地往旁边移了移。
am-1101敏锐地看到了他的动作,刚想要问什么,却也想起来了虞明瑶刚才的话,小心翼翼地准备上前去收了杯子。
宫雎任没阻止它,微微偏头向外看去,他的发间有金属的光泽微微一闪,am-1101下意识去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虞明瑶出了会客室的门后,还有好些休息时间,她虽说被扔去了快穿世界,但有些权限到底还在,宫雎任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没有冻结她的个人财产,是以她干脆直接出了快穿局的门,径直去了河对岸最豪华的酒店要了套房,美美地大吃大喝并休息了一番。
期间她也想过要不要联系一下自己的导师,让他注意一点女主系的动向,但转念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今天她说的话够多了,但凡宫雎任还有一点点脑子,残存一点点理智,都应该能够产生点儿怀疑。
等她下次回来看看情况再说吧。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虞明瑶又重新躺回了快穿舱里。
不是说她非要回来进行这个认错大礼包的任务,而是说在快穿界,快穿界一旦绑定了一整个快穿任务,倘若在未完成之前擅离职守,拒不回去,不仅要被关进监狱,接受惩罚式穿越任务,末了还得被扔回来做任务。
左右她也没别的事情,做做任务也挺消磨时间。
比如上上个世界的十个男仆,上个世界的满莲花池活色生香……都是极好的嘛。
想到这里,虞明瑶突然有点好奇,也不知道她走了以后,傅君度到底为什么又贡献了那么多后悔值。
思绪翻飞间,舱门重新关闭,一切又重新陷入了沉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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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明瑶,你到底要不要脸!我娶了你,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竟然……你竟然……”一道暴怒的男声传入她的耳中:“你给我认错!现在立刻!”
虞明瑶有点恍惚地睁开眼,有点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不是跪着的,而是靠坐在床边,有水珠滴落在她交握着放在腿上的手背,再抬手摸摸脸,原来是她的泪水。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
锦绣绸缎的被子下面,她好像……没穿衣服?
面前的男声还挺年轻,听他刚才那半句话的意思,似乎应该是原主的丈夫。
夫妻之间嘛,亲密接触也是正常的,虞明瑶不慌不忙地自我宽慰道,继续等对方的下文,好判断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虞明瑶等了半天,只听到他粗粗的喘气声,她这才忍不住了,抬起头看向对方,虽然泪眼还朦胧,却也能看清对方裸着上身,倒是一具精硕的身躯,忽略阴霾与怒意的话,那张脸长得也算是非常不错。
她眨眨眼,看对方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似是气得卓不下去,善解人意地接话道:“我竟然……怎么了?”
男人显然没料到她居然来了这么一句,憋了片刻才撂下了一句:“你简直寡廉鲜耻!”
言罢,男人从旁边拿起衣服,往身上随便一套,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出去。
房顶上的水晶灯被他的大力震得微微摇晃,虞明瑶无辜地摸摸鼻子,心想原主这是做了什么事情?
难不成……是把自己的丈夫霸王硬上弓了?
刺激啊!
第66章 傅君度番外。
傅君度从问心秘境回到无情祖山的时候, 形容略为枯槁,虽然以他的相貌来说,无论怎么样都显得清风明月,而山门里的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他又一次随意的试炼罢了, 他们这一门的人都讲究要去七情六欲, 是以见到大师兄回来,大家也都神色淡淡, 礼貌行礼, 浅尝辄止。
担忧、关怀、同门之情……说白了都是情, 都是无情道所抛弃的。
这一门很绝, 别的道门日常护短,比如门下小弟子被欺负了,那起码小弟子这一脉肯定是要出动搞一番事情的。如果是个比较重要的小弟子, 又或者这一脉的人出动了以后事情没搞成,反而被搞了,说不定整个宗门都会倾巢而出, 只为讨回一个公道。
到了无情道这边,七情六欲都给修没了,各个都是独行侠,酷爱单打独斗, 最后有一任宗主迫不得已搞了一个令牌, 但凡门下弟子被殴了,只要令牌被锤了,无情道宗门的弟子都会收到一份预警提示, 然后不远万里来相会,一起殴打找事的人。
总之,这个宗门行事向来不可以常理揣度,日子久了,也就没人惹他们了。
傅君度的神色不振,容颜枯槁,发丝微乱……重重此般不是没有人看见,但这一切又与旁人有什么关系呢?
是以从头到尾都没有人上前问候一句,直到傅君度站在了千锤百炼楼门口。
“师尊。”傅君度看着骤然出现,站在楼门面前的白发男人:“请为我开楼门。”
无情道宗主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徒弟,他虽然眉目依然冷清,气度仍旧高华,但宗主还是一眼看到了他的根基竟然已经毁了小半,浑身的真气更是运转颇为凝滞,若非傅君度忍耐力极佳,换作旁人,恐怕此刻已经被经脉里宛如凌迟一般割着的痛楚而折磨到无法站直身体。
“你破境又跌落了回来。”无情道宗主也是大乘期的境界,自然可以看得出傅君度此时此刻的状态:“甚至已经稳不住大圆满,回到了大乘期中期。”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分婉转,也没有避着其他人,是以整个宗门的人刹那间都知道了这件事。
无情一道最是难修,却也最是稳固。境界越高,道心越是稳如磐石。
然而境界跌落这种事情,只有可能是因为道心不稳。
可大师兄……不是向来都是全宗门的楷模和骄傲吗?若非他道心坚定不移,又怎可能成为最年轻的大乘期圆满呢?
而且听师尊刚才的说法,意思是大师兄曾经突破到了真仙境,然后又跌了回来?!
大师兄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刹那,震惊的情绪笼罩在了整个无情道宗门的上空,竟然让不少刚刚入门不久,奉大师兄若神明和目标的弟子心神不稳,险些当场上演破道传奇。
傅君度并不否认,眸色冷冷,手里握着一条染血的黑色丝带:“是。”
无情道宗主沉沉看他半晌,让开了通往千锤百炼楼的路。
傅君度拾阶而上,从容不迫,与宗主擦身而过的刹那,白发男人轻轻叹了口气:“破而后立,也并非真的没有办法了。”
傅君度动作不停,径直走入楼门,楼门关闭之前,他侧头看向了宗主:“师尊,恕难从命。”
青铜大门合璧的声音回响在山谷中。
白发男人神色冷然,眼眸深处却有叹息。
他活了这许多年,虽然从未给自己的弟子们说过这件事,但无情道中人,深藏的情其实才最是汹涌。
太上忘情,是忘,而非去。
既然只是忘了,那就总有想起来的那一天。
千锤百炼楼的第一层果然一如之前幻境中一般,是画舫红颜,莺歌燕舞,一派生机勃勃。换做从前,傅君度自然会一剑了之,目不斜视,直接上楼。但是这一次,他站在原地,一张一张地扫过每一张脸。
他近乎茫然地看着,就像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世间百态。
他看到有人的背影像她,却又少了灵魂,有人的眼睛像她,却又少了狡黠,有人笑起来的样子像她,却又没有那几份神韵。
他看尽千姿百态,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与她哪怕有七分相似的人出来。
傅君度再也忍不住胸膛割裂般的痛意,吐出了一大口血。
香风脂粉扑面而来,他跌坐在地,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很快就环绕了他,不一会儿就将他的衣服撕扯得衣冠不整,傅君度紧紧闭眼,身侧终于有了旋绕的剑意破体而出,再在一片狼藉中艰难上前,堪堪踏上了去往第二层的路。
傅君度忍不住苦笑一声,若是让师尊知道,他进入千锤百炼楼竟然是为了在幻境里能够重新见到她的话,师尊定然说什么也不会愿意帮他开启这扇门的。
千锤百炼楼的幻境只会越来越逼真,越是心中的求而不得,越是容易出现。
傅君度跌跌撞撞,在无数记忆中的人群里寻找那一个影子,却始终求而不得。
他一路向前走,一边希望,却又不断地失望。
那些影子都穿着与她一般的红衣,但那些都不是她。
不像她,这个不像她,那个也不像她。
他的脑中不住回荡着她临死前说过的话语。
——“傅公子,我要死了。”
——“你会忘了我吗?”
——“也好,尘归尘,土归土,我与公子萍水相逢,公子记得信守我们的承诺便好,然后……就忘了我吧。”
识海沉浮中,所有的一切都散去,最后只剩下了这三句话,反反复复。
尘归尘,土归土。
“不忘。”傅君度站在第五层的楼梯口,骤然道。
就在他踏上第五层的时候,他的面前又重新出现了倒在血泊中的虞明瑶。
红衣美人眼神哀婉,笑容却依然是他记忆中的美丽。
傅君度终于没了那些克制,他骤然俯身,将逶迤在地的虞明瑶紧紧拥入了怀中。
他知道这是幻境,他知道自己感受到的怀中的柔软和温柔都是幻象,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表露再多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却甘愿沉迷。
那日他与轩辕安澜战了三天三夜,直至整个秘境都因为两人攀升的战力而震颤,最后强制将他们弹了出来。轩辕安澜衣衫已经褴褛,身上更是血迹斑斑,却依然含恨看着他,而他的胸腔里也第一次充满了杀意。
不是对轩辕安澜的杀意,而是对虚空,对自己,亦或者是对自己的……道。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没有死。那日从问心秘境出来后,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却又记不真切,隐约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印象里似乎有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一闪而过。
她不属于这里。
她不属于自己。
傅君度的心里升起了这道明悟,而他怀中的躯体渐渐淡去,面前随之重复的是他一遍又一遍挥剑亲手杀了虞明瑶的画面。
他没有闭上眼睛,像是某种对自己的凌迟一般,目不转睛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
他双目啼血,三千黑发一夜变白,斗转星移,天地变幻,转眼已是数月过去。坐在原地的男人形容枯槁,衣衫蒙了厚厚一层灰。
面前的幻象还在继续,而席地而坐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瞬间便移到了幻象面前,一把抓住了幻象中的自己劈落的手!
“你这样做,是错的。”他沉声道。
——“我修无情道,万物于我皆刍狗,我——何错之有?”
“她不是万物。”
——“那她是谁?”
“她是你的心。人可以无情,但不可没有心。”